“他是宫里的质子,南荣王府素来不过问,想必是舍弃了他的。他能通过太子殿下接近陛下,自然是顶好的福气。” 林嬷嬷将干净绷带递给萧鹤辞,萧鹤辞咬着牙将止血药全部洒在伤口,待血流的没那么快后,迅速用绷带包裹伤口,并清洗手腕与手背的血。 后宫女人那么多,却难有男人留在后宫。 萧鹤辞自小是知道父皇心性,善猜忌也掌控欲强。 而长得那样漂亮,远比后宫妃嫔更惹眼,从他带遂钰在父皇面前露面的那刻起,他就知道父皇对遂钰定是不一样的。 潮景帝对南荣王府的这个嫡幼子感兴趣。 即使这十几年他对南荣遂钰一直是放养状态。 “毕竟南荣遂钰的名字是父皇起的,他对遂钰始终会是最特别的那个。”萧鹤辞缓缓从地上站起,道:“遂钰是从我们东宫走出来的人,然后也一定为东宫所用。” “林嬷嬷,今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把这盆血水处理掉。” 待林嬷嬷将伤药与沾着血的衣物藏好后,这才开门叫守在门口的宫女进来重新替太子着冠服。 潮景帝萧韫共有四子二女,皆是登基那几年出生的,萧鹤辞并不是最年长手段最强的那个,但他能找到父皇究竟喜欢什么。 例如遂钰。 当年遂钰受皇后欺辱,他将遂钰从水中救上来,遂钰整整发了几天几夜的烧,那么小巧瘦弱的孩子,竟然针灸时咬着牙不肯呼一声痛。 说来也奇怪,萧鹤辞从不知遂钰究竟是何时被父皇看上的。 似乎一夜之间,父皇便对南荣遂钰产生了别样的兴趣。他总是能在自己并未带遂钰入宫那天,指着他身后那个空档说,你身边那个南荣家的小孩怎么没来。 彼时太子之位竞争激烈,如今镇守边疆的皇长子便是当年入主东宫的有力人选。皇长子萧季沉既是皇后嫡出,又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地位非同一般,尚在襁褓中便有官员提出立嫡立长。 身处东宫的董贵妃给儿子出了个注意,她咬着荔枝对萧鹤辞说:本宫见陛下对遂钰那个小家伙挺感兴趣,不如你就割爱将遂钰送给陛下,倘若陛下愿意收,你便离太子之位不远了。 萧鹤辞以为母妃是在说笑,但回去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将遂钰送进玄极殿。 遂钰被他灌了十足的蒙汗药,浑身赤裸地裹着被子抬进玄极殿。萧鹤辞给内监首领陶五陈塞了一锭金子,陶五陈按照约定的时间劝皇帝歇息。 皇帝回玄极殿不久,陶五陈喜笑颜开地跑出来对来回踱步的萧鹤辞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寻来的美人,陛下竟不许老奴进寝殿。” 萧鹤辞掌心满是汗,他用手蹭了蹭外袍,迫不及待道:“父皇当真什么都没说?” “没啊,陛下看起来挺高兴的。老奴很多年没见陛下如此高兴了,还是殿下了解陛下。” …… 太子之位或许有萧鹤辞的奋发,却也有遂钰的功劳。 自此,遂钰伴驾左右,得了个御前行走的差事,进出宫自由。 萧鹤辞环顾东宫,这里的陈设一切都是新的,比他的皇子府大百倍,伺候的宫人也更多。 他将不止于此,日后他还会登上那个至尊之位,自此千万人之上。 遂钰负手走出东宫,任由东宫如何忙乱,这也与他无关了。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抄近道回房换身新衣,前脚踏出正殿大门,后脚便看到玄极殿首领内宦陶五陈候在殿外,身旁跟着是伺候遂钰的宫女越青。 陶五陈笑吟吟道:“越青,快带遂钰公子换一身衣裳。” “陶公公亲自来东宫送东西,陛下那边没人伺候,公公还是尽快回玄极殿为好。”遂钰淡道。 越青带着礼官所着礼服来到遂钰面前,低声说:“公子今早出门后,陛下才着人送来了礼服,待会公子是要在朝臣面前宣读圣旨的,还请公子随我去房里换下这一身便服。” 遂钰站在原地沉默了会,迎着陶五陈笑意不减的目光,道:“本官去去就来,还请陶公公回陛下身边复命。” “东宫已准备妥当,不会耽误吉时。” 陶五陈:“是。” 不多时,遂钰换好礼服重新返回。 封禄泉站在东宫门口,仰头研究牌匾雕刻的字体,道:“南荣大人,这字是陛下亲自提的吧。” “是。”遂钰微笑道:“早便听闻封大人造诣极高,在下才疏学浅,写的字也……倘若能得封大人提点,实在下官之幸。” 封禄泉是宗室子弟不假,但并未生得宗室子弟那副横行傲慢态度,为人谦逊好学,常出没于大都大大小小的诗会中,由他入礼部是再好不过。 封禄泉并不常见宫里这位御前行走,他所管理的事务大多无需觐见陛下,因此对遂钰的印象几乎陌生。 他礼貌地观察着遂钰,遂钰站在原地任他看。 封禄泉道:“南荣大人出身南荣王府,是南荣王的嫡幼子,我提点南荣大人习字,着实是僭越了。” “我出生后便未曾离开大都,日夜生活在皇宫,所学也皆是师从太学处。封大人在书院的课我从未抢到过,名额总是放出便告罄。”遂钰遗憾道:“怎么能是僭越呢,我崇拜大人已久,却不得时间拜访大人。” “还望日后能递名帖去大人府中,大人不要拒绝才好。” 他露出遗憾之色,双目含着令人难以拒绝的期待。 封禄泉心中五味杂陈,看着面前的遂钰,感慨道:“本官进礼部前外放,曾有幸见过南荣王,南荣大军兵临边境,一连收复数座城池。王爷携家眷来到本官所在的羌州,留下了足够百姓挨过饥荒的粮食,不声不响连夜离开。王爷之风姿,着实令我难忘。” 是吗,遂钰拨弄了下发梢的铃铛。 南荣王威名震慑八方,九州十六城都矗立着他的雕像,塞外三十八部族皆因他凶名而多年未感进犯。 似乎所有人都见过南荣王,细数与南荣王擦肩而过的故事。 而南荣王的儿子,却自出生都未曾见过父亲。 咔啦—— 遂钰不动声色地捏扁银铃,将铃铛从发间拆下,塞进侧后方站着的越青手中。 “啊。”越青失声,“公子你怎么把铃铛弄坏了。” 吉时至,礼官宣读诏书。 太子得踩着红毯亲自走遍阖宫上下,从桂街一步一跪,三步一大礼,周全地前往告天地,祭鬼神的檀坛。 檀坛乃萧氏皇族宗祠重地,每逢年节会举行祭祀大典,以祈祷大宸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为避免立嗣人选并非皇帝受人胁迫,大宸自开国后便有典礼当日,皇帝须得在朝臣皆至的情况下,再次亲自动笔誊写诏书的规矩。 礼官先太子一步离开,前往檀坛前的出日殿,皇帝会趁着太子跪拜之时誊抄,太子抵达后,即可立即开始册封宣读。 只是这次,群臣并未被允准进入出日殿,反倒全部站在檀坛前等待。 遂钰手捧诏书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进出日殿。 萧韫就坐在五米之外的龙椅中,身着金黄龙袍等待遂钰。 “关门。”皇帝道。 未等遂钰出声制止,陶五陈已经指挥着宫人,无声地将四道殿门紧闭。 遂钰猛地回头,向门口走了几步,萧韫慢悠悠道:“在东宫行凶。” “遂钰大人好大的胆子。” 遂钰喉头滚动,握着诏书的手指逐渐收紧。 萧韫缓慢走到遂钰身后,俯身握住他的手腕。 少年手腕纤细,轻而易举便能握住,甚至是稍微用力都有被折断的危险。 即使已经及冠,似乎也脆弱得像是碰一碰便能碎掉的光华流转的斑斓琉璃。 自幼跟在太子身边伴读,理应伙食不该很差,后来又放在身边养了两年,怎么养都不见胖。 反倒是个子似柳树抽条般,每半年都得长一节,做的衣裳赶不上他长的个子。 被萧韫触碰的遂钰,瞬间像是受惊的猫,他身体颤抖着不敢直视萧韫,任由萧韫慢条斯理地掰开他每一根手指,然后抖开诏书。 萧韫语调柔和,笑骂道:“东宫落成那么多日,都不见你有半点动静,搞得朕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你不闹出点什么动静,都对不起你平日挨的打。” “小崽子,敢在太子立嗣之日做手脚,年龄跟着胆子一起长,怎么不见心眼多几分。” 男人的心情似乎看起来很不错,语气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握着遂钰的力道逐渐加重,直至遂钰脸色泛白血色尽失,额前细密地渗着汗,浑身绷着的劲再也无法聚集,整个人似散架般向前倒去时,萧韫才将遂钰轻而易举地揽入怀中,道。 “立嗣是为国本。” “遂钰,国事不可胡闹。” 遂钰被迫扬起头,目光与萧韫一触即离,他倔强地将视线投向别处。 半晌,萧韫扣住遂钰的下巴,沉声道:“闹够了就好好做朕教交给你的差事,御前行走是你求来的,倘若今日这出戏演砸了,你就继续滚回你的书院。” 遂钰:“……” 来见萧韫之前,遂钰便已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此时萧韫给台阶下,遂钰自然得认,他知道怎样才能让萧韫心软,于是顺从道:“臣知错了。” 其实就连遂钰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何时,他已经习惯了与萧韫如此对话的态度。 是从他得知萧韫是皇帝,还是萧鹤辞将他毫不犹豫地送给萧韫的时候。 遂钰喉头滚动,今日太子宫里的内宦叫他遂钰公子,陶五陈也是,封禄泉却称呼他南荣大人。 前朝后宫,遂钰唯一能区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便是通过南荣大人与遂钰公子的称呼。 他莫名觉得好笑,苍白道:“萧韫,你的儿子已经成为太子,那我呢。” “你什么放我回鹿广郡。” 鹿广郡是南荣王府所在之地。 “我生下来多少年,就在大都过了多少载,就在宫里活了多少岁。” 现在你要立你的儿子为太子,让他享天底下最尊贵的荣耀。 “我想回家。”遂钰声音颤抖,揪住萧韫的衣襟。他无法抑制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却也不得不鼓足勇气道:“萧韫,放我走好不好。” 眼泪顺着眼眶颗颗掉落,萧韫抚摸着遂钰的侧脸不语。 漫长的沉默消磨着遂钰飞速流失的勇气,将他高悬的心紧紧拴在悬崖边。 良久,男人冷苛道:“做梦。”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有海星,请多多投给南荣,谢谢啦~本文月中正式更新。
第2章 或许是因为早就知道会迎来这个答案,遂钰紧抓萧韫的手逐渐松懈,随后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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