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这次能活,就好好的活着吧。” 宣瑜看着自己左手手腕处的锁拷,他声音里无悲无喜,道:“还是被斩断了。” 说完,他闭上了双眼。
第102章 一年后。 宣瑛要去宗正寺办点事,又要去太医院接祁丹椹。 他索性先接了祁丹椹,将他安置在宗正寺的偏房,再去办事。 一年前,他将祁丹椹带回京都后,太医院院判发现祁丹椹脑子受了重伤,脑里有一块淤血没散,导致他忘记了许多事。 院判说,让祁丹椹尽量多接触熟悉的事物,说不定能记起什么。 可祁丹椹经历了那么多悲惨之事,他怎么能让他再经历一遍呢? 所以,他很少带祁丹椹去接触那些不好的东西。 包括往日祁丹椹最熟悉的刑讯。 他怕吓到祁丹椹。 不过,往日祁丹椹办差,没少同宗正寺刑部打交道。 所以,他将祁丹椹安置在一处祁丹椹曾经来过的小院。 谁知祁丹椹进院子时,一脚踩到青苔,滑了一跤,头磕在了院墙上。 宣瑛当即心疼得不行,非要御医过来替祁丹椹检查一番才肯罢休。 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之后,祁丹椹困了。 他就将祁丹椹安置在小院中,自己去办差了。 祁丹椹并非没出什么事儿。 他磕那一下时,脑袋又胀又痛。 他以为自己只是磕到了头,因而才会头疼。 为了不耽误宣瑛的公事,他就佯装自己困了。 宣瑛这一年几乎天天围绕着他打转,他不能太自私。 他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躺下没一会儿,脑袋从胀痛变成锐痛,仿若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般。 他疼得抓住床榻边缘,蜷缩起了身体。 无数画面突然闪现在脑中。 刺啦一声,又突然消失。 “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本王,不要太为难自己,如果能让你的路不走得那么艰难,本王乐意做任何事。” “我还让你以身相许呢?你怎么就不听?” “我只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眉头舒展的样子。” 往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间院子无比的熟悉。 脑海中的人也无比的熟悉。 他这是要记起来什么了吗? 为了抓住这点微末的幻影,他忍着脑袋被密密麻麻针扎的剧痛,循着熟悉的场景一路走了过去。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着,各种画面闪现消失,消失又闪现…… 他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仿佛被谁掐住了咽喉,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 一路上,过往的宗正寺衙役官吏看到他。 有不明所以的,有上前问候的,有关切询问的,还有紧张担心的…… 他对这些人置若罔闻,推开一双双想搀扶他的手。 眼前的场景很熟悉。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他要抓住那些东西,将一切想起来。 随着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他的头也越来越疼。 “大人,大人,醒醒,您没事吧?” “大人,大人!” 有人喊着祁丹椹。 祁丹椹猛然睁开眼,浑身已经被汗打湿透。 他全部想起来了。 两个宗正寺护卫看着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的祁丹椹,不由得担忧又害怕。 他们奉命守着这座偏僻小院。 平时造访的除了一些宫廷人员、低等仆役、就是野狗。 他们最开始看到祁丹椹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并不以为意。 他以为是某个大人有事。 后来祁丹椹走到近前,骤然体力不支晕倒。 他们吓得赶紧将祁丹椹扶到院门口的石椅上坐下。 他们虽不认识祁丹椹是谁。 但是能在宗正寺随意走动、穿着寻常便衣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贵。 再看看这人脖子上戴着的佛牌,就不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 想到这非富即贵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岂不是他们也要遭殃。 所以,他们既担心又害怕。 看到祁丹椹醒过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庆幸逃过一劫。 两个宗正寺护卫道:“大人,要给您请个大夫来吗?或者通知您的仆从?” 祁丹椹摆摆手,道:“不用,我坐一下就好。” 两个护卫不敢说话,只得守在一旁。 == 秋风轻拂,落叶翩跹, 男人握着另一人的手慢腾腾的踩着青黄落叶走着。 他腿部残疾,没了手杖的支撑,身姿一走一晃,几欲摔倒。 他看着身旁清秀少年的面容,阴柔的眉眼露出和煦笑意。 那笑意不掺杂一丁点儿阴霾。 他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养我的青鸟吗?” 身旁的人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他问道:“那你愿意当我一辈子的唯一的朋友吗?” 身旁的人道:“可以呀,从今往后,我们不分开。”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旁的人道:“我不喜欢我的名字,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 那人举起手里捧着的断了腿的青鸟:“等我们把它的伤养好,我们就一起把它放飞吧。” 两个婢女装扮的人提着食盒走出院门,感慨道:“这疯子又自己同自己说话了。” 另一位婢女怜悯道:“真可怜,听说受了很大刺激呢,醒来就疯了,经常自言自语。哎,好好的一个王爷,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两人走出院门,看到祁丹椹与护卫。 护卫对祁丹椹恭恭敬敬,两个婢女也意识到此人身份不一般,连忙行礼。 祁丹椹望着院内同自己自言自语的宣瑜,道:“他怎么了?” 婢女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听说这位王爷一年前受了刺激,醒过来就疯了,经常自言自语。陪同他关在这里的,还有另一位王爷,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手。” “丹椹。” 一道久违的熟悉声音响起。 祁丹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宣瑛气喘吁吁快步走了上来,疯狂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祁丹椹望着这人,就好像与他分别了半生那么久。 他眼眶蓄满泪,泪凝结成珠,越积越多,终于不堪重负的落了下来。 宣瑛检查祁丹椹身上无伤,看到他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担忧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哪儿受了伤?” 他在与人议事,听闻祁丹椹出了事。 他放下一切的事情,跑来找他。 找了那么多地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看着祁丹椹落泪,他慌忙替他擦掉,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那漆黑眼眸里多了一丝他熟悉的光芒。 不由得,他小心翼翼试探性问道:“丹椹,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你还记得我吗?” 祁丹椹点点头:“记得。你说过的,我送你香囊,对你投怀送抱,我很喜欢你,爱你爱得不行,最后你被我打动了,才愿意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须要好好珍惜你……” “早起时,要对你说十遍我爱你,一边念,一边亲你。晚上睡前要对你说十遍我爱你,一边念,一边亲你……” 宣瑛眸光黯淡下来。 这些话是这一年来,祁丹椹失忆,他对他说的。 他给祁丹椹讲了他们过去的事情,有些话是他添油加醋说的。 祁丹椹可以忘记所有的事情,但不能忘记爱他,也不能忘记他爱祁丹椹。 看着祁丹椹泪光闪烁的明亮眼睛,他安慰道:“没事,记不得就记不得吧,别哭,我不想看到你哭,我只想你能每天开心的笑,只要你记得我就行了,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祁丹椹点点头,道:“我还记得,我送你香囊,被你拿箭射得四分五裂,碎裂成渣。我对你投怀送抱,你恨不得将我推出大琅,仿佛沾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我甚至记得,并不是我喜欢你,而是你喜欢我,发疯逼得脾气好忍受力强的沈雁行都受不了……” 宣瑛惊愕看着祁丹椹,道:“你……你全部想起来了?” 他眼底情绪流动,欣喜若狂:“你终于想起来了。” 看着祁丹椹望着他的明亮眼眸,想到他骗他的话。 那眼眸像是无声的谴责他,为什么在他失忆的时候编各种瞎话。 宣瑛连忙道:“你听我给你解释……” 这时,祁丹椹抱住了宣瑛,道:“忘记了你,不好意思。” 宣瑛怔楞一瞬,一滴泪滑过眼角,他也抱住了祁丹椹,道:“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宣瑛终于道:“我们回家吧。” 祁丹椹点点头:“嗯。” 他放开了宣瑛,余光却落在宣瑜的身上。 宣瑛见此,解释道:“老五老六都活了下来,老五眼睛瞎了一只,手也断了一只。老六晕过去后再次醒过来,人变得神志不清,经常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皇兄宽宥了两人的罪过,将两人关在宗正寺的偏院中。这一年来,朝堂基本稳定,所以皇兄决定让老五带着老六回到往日的肃王府生活,再派一队精兵看守。” 祁丹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两人的所犯下的错,不可能彻底抵消。 圣上此举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至少,他们后半生可以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 这时,院内的人一瘸一拐朝着祁丹椹走了过来。 门口两个护卫要拦阻。 宣瑛摆了摆手,示意两个护卫不要阻拦。 护卫按兵不动。 宣瑜慢腾腾的朝着祁丹椹走来。 祁丹椹望着他一步步走到近前。 这时,宣瑜蹲了下来,捡起祁丹椹脚边一片巴掌大的青色落叶,自言自语对着身边人道:“青鸟的腿好了,我们一起将它放飞。” 两个护卫饶是看到不少这样的场景,看到宣瑜对着空气说话,仿佛空气里站着一个人,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祁丹椹看着宣瑜与空气交谈,仿佛在宣瑜的身边有一个永久陪伴他的人。 尽管祁丹椹看不到。 至少从宣瑜温和的表情来看,他很开心。 宣瑜仿佛听到身边人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道:“好,听你的,找个天气好的时候,我们给它放飞。” 他拿着那片青色落叶,走回院落中。 祁丹椹望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宣瑛握住祁丹椹的手:“走,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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