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韫城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臣民传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大婶为他洒下了伤心的眼泪,此时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如今唯一重要的就是,他要怎么样才能让花流解气。 自逼婚那日之后,花流再不肯见宁韫城,宁韫城跪在寝殿外已经跪了七八日了,花流连个影子都没赏给他。 全福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进殿的人,起初第一次见到宁韫城跪在哪里,全福胆子都要吓破了,什么也没说直接趴跪在地上,茶水都洒了一地。 宁韫城不说话,全福也不敢动,直到里面传来花流愤怒的声音:“全福,茶!” 全福依旧哆哆嗦嗦着不肯动,宁韫城道:“快去!” 全福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宁韫城又说了一遍:“快去!” 全福这才嗖的一声站起来,兔子一样消失在了寝殿内。 宁韫城跪在哪里,全福不敢进内殿的门,宁韫城终于说了第三遍这句话:“快去。” 全福应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花流就坐在寝殿里面,全福哆哆嗦嗦的走了进去。 花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见鬼了?” 全福道:“外、外面,皇、皇……” 花流猛一拍桌子:“我让他滚了,你看他听了吗?” 全福觉得自己没晕过去肯定是花流给他喝的乌鸡汤有用了。 花流头一夜没让宁韫城起来,全福如今哪敢离开大殿,他就守在哪里,连也蚊子也不敢让飞进去。 众人见全福这样,都以为里面是在——做那事,谁也没敢打扰,还纷纷用一副我懂的神情去看全福。 全福战战兢兢守了一夜,第二日连送洗脸水都是他自己亲自送进去的。 服侍洗漱的宫女见全福这个做派,甚至走之前还悄悄说了一句:“花公子真是喜欢皇上啊。” 全福一晚上心跳就没慢下来过,早朝之前,就见宁韫城面不改色的起身走了。 全福以为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二日夜里再去送茶,还是看到宁韫城跪在哪里。 全福一连当了七八日的夜值,不可谓不尽职尽责,连他的徒弟都来恭喜他深受皇上倚重。 最后一日,全福终于忍不住了,一进殿内就扑在花流脚下,涕泪横流道:“祖宗,求你了,快让、快让——起来吧,祖宗,奴才再守下去,小命还没完,胆就让吓破了。” 花流终于打开了门,宁韫城抬起头来看他,全福又钻了个空兔子一样跑了。 二人对视良久,花流道:“滚进来,丢不丢人!” 宁韫城这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内殿。 花流还在生气,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站在窗口,冷了脸一句话也不肯说。 事到如今,宁韫城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然而他向来对花流极尽纵容,花流不开心,无论他有没有错,该跪就要跪。宁韫城站在他身后,对他道:“阿良,是我错了,你若生气不如就打我几下出出气,无论如何,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花流气呼呼地走到桌子前,拿出几本册子和兵符扔在宁韫城身上。 宁韫城接过来一一看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道:“你知道了。” 花流道:“宁韫城,来,你给我说一说,这一本一本都是怎么回事?” 二人对面坐在桌子前,宁韫城一本一本摆在桌子上:“国战旨意,退位旨意,兵符。” 花流颤抖着指着国战的那本册子,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要举南国之力大行征战?刚回京都的时候我就一直觉的奇怪,你并非没有算计之辈,怎会让乔家独大到这种程度,况且乔家勾结你的户部尚书挖空国库,甚至宁韫琅给你下毒你都密而不发是为了什么?如今我才算了解一二,你故意放了财权,养蛀虫,又不计后果的收兵权,原来是为了国战?这也就罢了,你还要御驾亲征?你看看你是怎么安排的,乔家负责粮草,宁韫琅做先锋,宁韫重留守京都,宁韫城,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把所有的进路退路都交到敌手手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韫城将这本册子摁在桌上:“我想死阿良,一个国家财力虚空,又大兴兵祸,必定会灭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搞垮这个国家的办法,你知道的,我那会以为你死了,这是我之前的打算。” 花流怒吼道:“宁韫城,你这不是想死!你这是想拖整个南国下水,你这是想灭国!你知道如果真有了国战,要死多少人吗?” “我自然知道,他们杀你,我就要杀尽苍生,我要整个南国一同陪葬,我不觉我有错。” 这些话,如果是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喊出来,或许还不会让人这样震惊,可是宁韫城就坐在哪里,镇静的,无谓的,平淡的,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就好像他不是在说一个灭国的计划,他只是在安排一件小事,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花流看着宁韫城,疯子,面前的人是个彻头彻尾地疯子,他只当宁韫城囚禁君父就已经够丧心病狂了,他没想到,宁韫城真的打算毁了南国,而且一步一步都在计划。 花流强忍住情绪,继续道:“退位诏书呢?” 宁韫城不肯说话,花流又道:“寿王既然把这些都送到了我面前,自然是能告诉我的都说过了,宁韫城,盐政并非解决不了的灾祸,你也知道,那日我不出面,蓝九峰事后也定会让乔家出来解难,此事摆明了是蓝九峰和乔家所为,龙姊姊在琼城已经查到了乔家的奸细,蓝九峰做事向来周全,若乔家没有足够的盐,他必不能允准乔家这番作为。此事没到天塌的地步,好端端地,你为何要起退位的念头?” 宁韫城道:“之前京都的谣言是我放的,我想跟你回江城。” 花流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浑身僵麻,时间斑驳地回到了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夜,宁韫城在二十之宴之前,抱着他哀求道:“阿良,让我同你一起回江城吧。” 足足四年了,活了死了这么多人,无数人都变了,京都整个翻了一个个,只有宁韫城,他从来没变过,不仅仅是这四年,从更早开始,那个少年推来他的院门,对他说“我走错路了,你是我五哥吗?”的时候开始,他就再没有变过。 花流的手有些颤抖,他试图去抓宁韫城的手,可是眼泪流下来模糊住他的眼睛,他擦了眼泪再要去抓,眼泪还在流,一直流,总也流不尽那样。 花流想,他也变过,这三年在外,他并非没有怨恨过宁韫城,最初来京,他亦是铁了心用花流的身份与他再见,甚至他最开始的打算是找到花淳的遗骨之后,想法假死,然后带着关心与裴度一起一马一刀去纵横江湖。花流一直在往前看,十岁离宫,他就将眼光放到了花家,假死归来,他的眼光放到了江湖,他以前一直自豪与自己的随遇而安,直到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后悔,他从来没有回头看过。 幼时在小院里等他去玩的孩童,出宫开府后在雅阁等他打雪仗的少年,远走花家后在皇子府等他一年回来两次的皇子,再到他假死逃走后一直把自己困在这座皇城里打算为了他杀尽天下人的君王。 他总以为是他苦恋宁韫城,可现在他才知道,花流的生命里有许许多多人,宁韫城的生命里只有他。 “傻子——”花流摸着宁韫城的脸,“你问过我了吗?你问过我还想回江城了吗?你为什么从来不敢问问我,我愿不愿意为了你留下来。” 宁韫城抱住他,道:“这座皇宫里都是阴谋算计和背叛,我不想你同我一起困在这里。” 花流抱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但是这里还有你。” ----
第99章 宁谦 大殿那边花流还在跟宁韫城争执身上的这件衣服到底脱不脱,宁韫城近日不知道哪里学的怪癖,做那事的时候总不让他脱掉上衣,花流的衣裳浸上了汗水,十次有八次是贴在身上的,实在是难受的紧,可他每次要脱,宁韫城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这也就罢了,发展到最近,宁韫城开始喜欢啃咬花流胳膊,于是衣服只能被褪到小臂,欲脱不脱,透着一股,花流实在不懂这有什么意思,宁韫城在房事上向来是有些凶狠不讲理,花流十次有八次都会被他压制住。 花流的语调还有喘,轻轻拍了拍宁韫城的肩膀问道:“宁谦是谁的孩子?” 话未说完,又被宁韫城堵住了嘴。 “你够没、够——!” 花流的话向来是说不完,夜色还长,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甘泉宫。 这是花流第一次来到这里,宁谦昨日夜里与花关心玩的晚,今日不大爱起,听闻是花流要见他,也没多少兴致,渝嫔各种劝说,宁谦才勉强趴在渝嫔的肩头被抱到正殿上。 花关心极少见花流这样紧张的模样,他爹紧张地俏皮话都不会说了。 花关心搡了搡花流道:“爹,你这算不算后娘头次见继子?”然而说到这,他又想起来以前听人讲起的后娘为了巴结丈夫讨好继子苛待亲子的故事,又有些生气,警告道,“花流,我可警告你,外面现在都在传你喜欢皇上喜欢的不得了,无论你怎么喜欢皇上,我才是你最好的儿子!” 花流拍了他额头一下,道:“少胡说。” 宁谦少见娘亲这样郑重地样子,连带父皇来的时候也不见她这样郑重其事,听说来客正在大殿和关心哥哥说话,宁谦有些不高兴,到底是什么人,让娘亲和哥哥都这么上心。 渝嫔向来娇惯孩子,宁谦如今已经四岁还多了,依旧喜欢粘人,渝嫔从不将宁谦交给其他人,都是事事亲力亲为。 宁谦听闻渝嫔行礼说了一句:“见过家主。” 又托着将他放了下来,他有些不情不愿,撅着嘴看向坐在正殿位子上的那个人。 只这一眼,他的好奇心就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主坐上的那人高高瘦瘦的,着了一身红色的华服,上面绣了枫叶与朱顶花的花纹,大红喜庆的颜色,衬的他的肤色格外的白皙,他长得实在是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微泛着泪光的时候就真如桃花带着露水,你只望着他,就好像真的置身在春天中。 宁谦蹭蹭蹭地跑上主位,渝嫔要拦,被花流伸手制止了。 宁谦跑到花流面前,踮起脚来去摸他的眼睛。 “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 花流眼中含着热泪,朝花关心张张手,花关心立刻拿出他带来的一副画卷,画卷打开来,里面是个四五岁的幼童在湖边钓鱼,托着腮,侧着脸,很是困顿的样子。 花关心道:“爹,你何时画的谦儿的画像,可——这衣裳是之前的款式吧,谦儿也从来不爱钓鱼。” 花流笑了出来,宁谦给花流将眼泪抹掉,说道:“哥哥,你怎么见我就哭啊,关心哥哥,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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