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我的徒儿,就算天帝来太清天要人,我也能护你周全。” 他到底是得了太上老君真传的先天之灵,就算是要与李成煜缠斗一阵,胜算仍旧是十成十。 言如青唇边攀起一丝冷笑。怎么,天帝的凡人道侣性命金贵,他的徒儿身为赤子就可有可无了么? “师父且慢。” 颜筠谦摇摇头,试探性地问,“师父可觉得天帝的道侣有哪里不对?” “我知道,如若天帝道侣的魂体真的不安定,仙界多少灵丹妙药都可保着他的魂魄,又何须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寻你。” 言如青走到颜筠谦面前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尺长的棋案,有了些距离作分寸,说话立刻自在了不少。 颜筠谦笃定道:“师父早就看出他并非凡人了。” 言如青瞥了他一眼,“天帝的道侣是叫战贺颐吧?这名字起得好,难怪我总觉得三千年前就耳熟能详。 难道老天帝真的会不给自己留点后路?如若他这点盘算都不做,那也不会让李成煜在御座上稳坐三千多年了。 此事恐怕只有李成煜一人还被蒙在鼓里。” 言如青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直至语毕,他的视线也未从颜筠谦脸上挪开分毫。 颜筠谦点点头,反手就在言如青面前把战贺颐卖了,“实不相瞒,战贺颐在我开辟的位面里和我说,不希望我将他的残魂复全。” “这是为何?” 颜筠谦简明扼要道:“总而言之,就是战贺颐希望我配合他演一出戏,好让天帝以为他的魂魄和寿数已经齐全,他也可趁此机会假意恢复记忆,从此与与天帝长相厮守。” “陛下对李成煜倒是长情。” 听罢,言如青模棱两可地回,“那你打算帮还是不帮?”又将选择权丢给了颜筠谦。 颜筠谦心里自然是不想帮的,撇开言如青,这天下本就没什么事他该做的。 只是他和战贺颐互相捏着对方的尾巴,如今上了同一条贼船,是不帮也得帮了。 “徒儿以为,只帮战贺颐这一次便可了事。若是不帮,李成煜怕是还会纠缠下去。” “那就依你。”言如青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颜筠谦稍稍抬头,无声地张张口,竟寻不到挽留言如青的理由。 他可以和从前一样撒娇卖痴,或者直接捧着言如青的手唤上两句师父。 言如青事事都依着他,之前便试过了,即便被一群他的分身围着也不会面露不悦。 细细想来,原是言如青藏得好,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仙君脸孔,淹没在心底的不仅有相识相知时的爱意,还有人间弥留之际的痛楚与惧恨。 他面前的棋盘上空无一子,细线一根根一道道横纵分割,亦如他们此时的关系一般,就该泾渭分明。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颜筠谦本能地伸手捻起发带垂落的边角,麻布粗糙,再想下去就又要在曾经的情愫里沉沦。 他作为赤子出世时道心已成,落在天地间孑然一身,理应与太清天尊一般无欲无求。 他上一世从来没有怯惧过什么,这一世也理应如此。 上一世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人,只是仗着夺舍来的肉身,想方设法把尚是凡人如青留在身边。 如今看着言如青,后知后觉,竟是爱意太沉,让他从中多生出一份胆怯来。 倘若说出来会让如青难过,他还不如沉默。 言如青在颜筠谦身边顿了顿脚步,轻声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从前总是颜筠谦一腔爱意显露出来最浓烈热忱,倒是鲜少听到言如青给出承诺。 若说愧,言如青心中亦是不少。二人缘起就是因为他哄颜筠谦服下浊丹化魔,害得颜筠谦一腔真心错付。 再怎么说,颜筠谦至始至终都是他的徒儿。 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到底是自己未教好他,后来种种,因果报应不爽,他亦难逃其咎。 “天色不早,你去歇息吧,我出去一趟。” 言如青揣着拂尘,眉眼微舒,淡然对上颜筠谦那双赤红的眼瞳,平静道,“不必等。” 仙界,九重天。 三十六重天夜色渐重,九重天祥云也压得极低。 李成煜抱着龙脊剑快步走回玉清宫,佯作不听身后凡人书生的苦苦哀求。 他前脚才踏入玉清宫的门槛,后脚便无处宣泄似地一剑扫飞了桌上成摞的奏章,纸页翻飞,一晃眼,剑鞘便重重地拍在了案上,案腿都被震得咔咔响了几声。 现在李成煜手上的这把龙脊剑是赝品,真的已经含在了战贺颐体内。只是李成煜发起飙来龙威不减,比从前毫不逊色。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整个九重天都没寻见你的影子。” 李成煜闭目凝了凝神,转身翘着腿坐在御座上,还是气不打一出来,连连奚落道,“还说回来午睡,你瞧瞧这天,再过会儿都该用早膳了。” 战贺颐立在御座旁,小心翼翼地向李成煜赔罪:“对不起,阿煜。我就是随处走走……结果不小心走出九重天了。” 李成煜冷笑一声,声音都提大了些:“不小心走出九重天了?来来来,你好好狡辩狡辩,你是怎么走出九重天的。” 战贺颐早摸透了李成煜的性子,笑着做戏扯谎:“我本来只是在天门下闲逛,后来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仙风,我起身时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李成煜阴阳怪气道:“这么说,倒难为你还知道回来。 迷了路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就没把你饿死在那儿?” 不怪李成煜会信他。 毕竟来往九重天的仙家众多,战贺颐又是肉体凡胎,法器仙术带出的灵力都有可能将他煽到别处去。 战贺颐笑了笑,眼下两颗小痣愈发显眼了,“这不是亏得出门前阿煜让我揣了两个仙果在身上么。” 李成煜剐了战贺颐一眼,伸手拈了他头上的书生帽放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问:“说吧,谁把你送回来的?我还得去道声谢。” 战贺颐循循善诱道:“阿煜你应该记得的,就是上回你带我回凡间见你那位熟人时,立在他身边的那位小友。” 李成煜哦了声,知道战贺颐口中的熟人就是言如青。 他记得言如青身边有个看着年龄稍小一点的少年,想着自己那会儿还骂言如青居然和凡人厮混在一起,确实有些印象。 他皱着眉反问:“言如青的道侣? 慢着……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带了凡人回仙界了。” “啊……那位小友是凡人么?他长相与从前大差不差,只是双目赤红,发丝银白,而且对我毫无印象,还说自己失忆了。 我看着,倒像是个得道的仙人呢。” 战贺颐说话真假参半,同样毫不客气地把颜筠谦出卖了。 他面上端着温润儒雅的笑容,道,“阿煜是知道什么了吗?” “赤子。” 李成煜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吭笑一声,“言如青真是会藏,揣着宝贝死活不肯拿出来见人。” 戏要做全,战贺颐木愣愣地问:“什么宝贝?” 李成煜心中已有了考量,不接他的话。 见战贺颐还傻愣着立在自己旁边,青年揉皱了手里一顶书生帽,毫不客气地塞在了那呆子书生的手里,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 有人要送你回来就一口应下,你一没摸透对方底细,二不知道对方目的,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成煜当真无语。 这孬货待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跑到三十六重天去了? 如若言如青真的拿战贺颐作要挟,他把人弄回来又是烦事一桩。 战贺颐附身去牵李成煜的手,谦卑道:“对不起,阿煜。” “错都犯了,还道什么歉。”李成煜单手提着龙脊剑,握着战贺颐的手就把人拽到了龙榻上。 战贺颐本来打算就寝,躺好了却发现李成煜并未作出宽衣解带的态势来。 战贺颐捧了本书靠坐在床头,都说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李成煜自然知道战贺颐在想什么。 青年立在床边睨着战贺颐,掀起被子把他往里一塞,皮笑肉不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叫你回来陪我午睡你只当是耳旁风,晚上还想要我陪你?” “阿煜……” “你叫几声都不好使,就一个人待着吧。”李成煜眼神带怨,又剐了他一眼,抱着剑就要出门。 “快睡,不许等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兄难弟 “你在做什么?” 墨砚舔了舔爪子,轻轻一跃就立上了颜筠谦的肩头,沉声问道。 “不做什么,就是看看鱼,消磨消磨时光。倒是师兄终于舍得从月老师伯那儿回来了。” 颜筠谦坐在湖心亭的阑干上,微风拂面,望满湖神仙鱼皆若空游,舒爽地眯了眯澄红的眼,“不知师兄的棋艺可有精进?” 墨砚拿尾巴打了打颜筠谦的脖子,说:“你明明知道月老爷爷不善下棋。” “正是因为师伯不会下棋,师兄要想方设法让棋,与他对弈才要分外用心啊。”颜筠谦笑道,“长此以往,师兄的棋艺不就精进了吗?” 颜筠谦言之有理,可墨砚就是看他不顺眼。 黑猫喵喵叫了两声,仗着自己是师兄,而眼前这个颜筠谦又和善得不像话,抬爪就在少年脸上打了两下。 颜筠谦不气不恼,等墨砚打完了就笑着伸手把他抱到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墨砚舒服得咕噜了两声,师兄弟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没缠着师父?”墨砚有些疑惑。 颜筠谦不答反问:“依师兄看,我应该缠着师父吗?” 墨砚只拿面前这个颜筠谦当赤子看待,知道他再没有从前那些坏心思了。 话是这么说,但每每看到那张如孽障般的脸孔,墨砚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怵。这人带来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洗刷殆尽。 连他见到师弟都是这样的—— 那就更不用提曾经与师弟共枕而眠,最后还险些被师弟杀害的师父了。 于是墨砚诚恳地建议道:“依我看,你的确应该离师父远一些。” 颜筠谦没说话,平静地抚拍着墨砚的背。 他想坦明自己已经记起过往的那一夜,言如青走得匆忙,后来颜筠谦也没细问。 他只当是师父不想与自己纠缠着弄不清楚,既然如此又何故再多问,还平添二人烦恼。 再后来,颜筠谦有一次想提,却还没等问上就出了岔子。 当时二人规规矩矩地落子对弈,残局上一派肃杀萧瑟之景,两人面对面坐着,相敬如宾。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2 首页 上一页 1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