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嘻嘻一笑:“‘敏文’两字可怎么写呐?” 温旻干脆抓起她的手,伸出自己纤长手指,在她手掌上一笔一画写下。苏梨被挠得咯咯笑起来,斜着眼睛问他:“真名字假名字呢?” 温旻假戏真做功夫一流,抓着苏梨的手没放开:“你猜?” 苏梨满不在乎:“好。我十二岁。你多大?” 温旻当然也只十二。但是仗着自己身材颀长,外加苏梨对男孩身体情况陌生,光明正大地撒谎:“虚长两岁,我今年十四了。” 苏梨甜生生地叫:“闵哥哥。” 转而又问金不戮。金不戮只好如实说自己十三岁。苏梨又甜甜叫了声“靳哥哥”。 温旻见时机成熟,探问:“我们的确不慎得罪了明月山庄,但绝非坏人。苏梨妹妹之前说过,有阿赖耶识散的解药?” 苏梨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明月山庄啊……解药当然有,不过可能要过两天拿给你们。这两天你们便先在这里休息养伤。” 温旻扮作满脸忧愁:“令尊如果发现,一定会对我们严加斥责。” 苏梨乐得直拍桌子:“我爹不会来。只要我不透露,没有任何人会来。” 一旁的金不戮见到没有全素菜肴,早已想出去找些野果充饥。又担心周遭变化,一时间并未离开。见讨论到明月山庄,于是继续留下:“方才苏姑娘说也不喜欢明月山庄?” 一边问,内心也已转过百样境况:万品楼能解阿赖耶识散的毒并不稀奇。但苏梨不喜欢明月山庄却不是小事。她是因为私怨还是万品楼与明月山庄有仇? 温旻立刻明白金不戮的担忧。若万品楼和明月山庄为敌,且为此而来到中原,对明月山庄来说自然不是妙事。 小瘸子怕不是想赶紧通知爨莫扬吧。他有些闷闷地想。 但弄清楚万品楼和明月山庄的关系,的确是件该做的事。 一边想着,便开始下套:“我这师弟呀,视爨少庄主为偶像。本次听说爨少庄主来到中原,硬是要拉我去偷窥。不慎被他家护卫发现,差点被打死。我俩便是这般中招的。” 金不戮莫名其妙被编排。也不多说,默默喝了一大杯凉水。 苏梨信以为真,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视他为偶像?爨莫扬英俊多金功夫又好,男孩子都应该讨厌他呀。” 金不戮闷声:“是啊,是有很多‘男孩子’讨厌他。”说罢看着温旻顿了顿,才又问苏梨:“你见过爨莫扬?” 苏梨一扬下巴:“你猜?” 温旻虽然看不见,但马上明白了金不戮的反唇相讥:小瘸子居然又耍土性子,讽刺自己回护爨莫扬。 带着十二分惊讶与一百分气愤,更对苏梨疑心,于是回击加盘问:“看看看看,师兄我都已经被害成这幅惨样,师弟还在为他的莫扬哥哥维护。苏梨妹妹,你倒是和爨莫扬有何怨仇,快说出来让我同仇敌忾。” 苏梨只是吃吃笑着:“靳哥哥一口也不吃吗?” &&& 一顿饭结束,金不戮借口出去转了一圈,找些野果随便吃了。再回草屋,发现苏梨已经把床褥铺好。一副照顾病人的周到模样。 温旻坐在一边喝热水,兼和苏梨妹妹谈笑风生,满面霞飞。 苏梨指着外面小榻说:“我睡这儿啦。你们两位哥哥身上有伤,还是睡床舒服些。可惜这里没有适合你们穿的衣服,裹着被子能暖和些。” 温旻和金不戮一番相让,还是没能说服苏梨去卧房睡床。只好略微洗漱,回了房内。 温旻背上有伤,只能侧躺。被金不戮扶着躺好了姿势,感到床身一沉,对方也坐了上来。惊道:“你也睡床?” 就听那边一顿,立刻没了动静。过了片刻,床身一动,金不戮起来了。似乎要向桌子走去。 温旻一忖,他的确也有伤,还是为救自己而挂上的。自然也需要休息,总不能睡桌子凳子,于是说:“我睡靠外面。” 金不戮左臂负伤,也是侧睡更舒服。重新安顿好温旻睡在更方便的外侧,自己一躺,正好和温旻面对面。 温旻也明白了这层,打算翻身。可背部伤口翻身巨痛。也不想掉头和他头脚相对。想要他为两人都换个方向,最后还是没说。干脆保持这个姿势,闭上眼睛。 金不戮似乎也惴惴了片刻,呼吸不是太稳。但最终还是先行睡着。 黑暗中听得他呼吸渐沉,面对面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氤氲在周围。温旻又睁开了眼睛。 可睁眼还是一片黑暗。许是白天睡得过多,一时间毫无睡意。便巴巴地睁着空洞的眼,感受黑暗。 到杭州不过几天,却感觉过了几年。 他又摸出怀中玉牌,于黑暗中摹画维摩宗徽识曼陀罗花的纹路。 隐隐约约,金不戮却不踏实。微微哼了两声。 温旻仔细听,对面是叫了两声娘亲。心思一动,摸索过去,额头果然有些温热。 正在踌躇,却被当成蚊虫,拍了一巴掌,然后紧紧捉住。此后金不戮安生了下来。捉着温旻的手又睡了过去。 温旻翻身不便,也没有想动。便给他攥着。 因为发烧,金不戮的手也显得温热。手掌内侧有些小小的茧子,显得干燥而坚强。握着温旻之初却有些轻轻发抖,像只怯怯的小动物。到后来,这小动物似乎安心睡去,只留一丝暖意缠绕。 温旻又抽了抽手,忽而想起爨莫扬的一句话:“阿辽昨夜和我在一起。” 金不戮和爨莫扬是有多熟。睡觉怎么睡的。也会抓着他的手么? 前天他一早就能到西湖边,是因为第一天晚上便留在爨莫扬的花舫上。这些和爨少環遇害又有何关系?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谁拿到了断剑? 思前想后,线索太少,终是拼不成完整的图。温旻最后挣了下手,依旧没挣开,便渐渐沉入梦乡。 &&& 第二天金不戮起床最晚。 温旻和苏梨已经吃过早饭,坐在厅里闲聊。苏梨贴心,竟然去摘了野果,按照金不戮习惯全部烤软,摆了一盘。 金不戮感谢之余,却看向了温旻:不必多问,如果不是他告知,苏梨绝对不会知道要如此烹制。其实烤熟野果,更多是为温旻身体考虑,没想到偶尔为之居然被他记住。 温旻也好像感受到了这目光,转过头来,故作老成:“阿辽,你可要多吃些肉,伤口才能快速痊愈。” 金不戮听到这个称呼,怔了怔,走到温旻旁边耳语:“多谢,便宜师兄。肉就不必了,果子我会吃光。” 没想他也会调侃。 温旻听自己被叫“便宜师兄”,并没生气。反而笑起来,明快得如晴天的日头。 苏梨忙塞过来一个果子,笑得却意味深长:“再不吃可凉了。” 话音却被另外一个朗声传来的话头截断:“好哇!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来者脚步轻,身法快。声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
第12章 11. 冰点 这声音太熟悉。昨天刚刚叫嚣,说苏梨这朵“花”长在温旻这摊“粪”前面。还把左良刺儿了一番。并惊天地泣鬼神地大声宣布自己的名字—— 窦胡。 温旻迅速站起身。金不戮也马上拔出三棱刺,将苏梨和温旻护在身后。 可苏梨却跳出来嗔道:“谁让你来我家!” 窦胡先关切地打量她全身上下,见没有吃亏迹象;又向凌厉地将金不戮和温旻一扫。这些也只是瞬间,眨眼又嘻嘻笑起来,抱着肩膀和苏梨斗嘴:“你的房子吗?似乎是我选的料,我打的地基,我垒的灶呢。” 窦胡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踱了几步,转动身体,挡在苏梨和温旻金不戮之间。悄然隔成一道万夫莫开的屏障。 苏梨浑然不觉:“要不然呢?不能住吗?” 窦胡故作伤心:“可我没让你给两个小丑兔崽子住呀。” 然后挨个品评。 先瞪了一眼双目赤红的温旻:“得罪了明月山庄还能活到现在,多吃几碗饭啦?眼红得跟兔子一样,再加一把辣椒做香辣兔丁,都嫌你有毒。” 又扫了一眼金不戮:“穿条破裤头就以为自己会唱戏?作戏不知道把胳膊上那块破布拆了?一看就是从身上的破烂撕下来的。傻子会从衣服上撕布料包扎伤口吗?装傻子都不会,可见是真傻子。” 最后总结一番:“说一千道一万,幸好你们遇见的是我江湖第一倜傥窦大侠,如果左良那厮脑子有我一半中用,昨天一眼就看见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都要拎去试药,再剁成肉酱喂狗。” 金不戮立刻明白昨天窦胡盯着自己衣服上下打量的原因。暗叹此人不可貌相。 温旻玉琢一样的神仙少年,走到哪里都吸着别人的眼,众星捧月。听他前说自己是“粪”,后说自己成了香辣兔丁,心里的刀早暗暗杀他一万次。但脸上却都是歉意:“对不住窦兄,给你和苏梨妹妹添麻烦了……”说罢身体一软,向前一抓。 苏梨见他要摔倒,赶紧过来扶住他半个上身。温旻干脆一闭眼,要晕倒了,完全趴在苏梨身上。 窦胡果然炸毛。如所有提防自家白菜被猪拱的大哥,黑着脸把温旻拎起来,拉走自家妹子,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扒了你们两个臭小子的皮。” 苏梨赶紧跳过来把他拉走:“你干嘛?!闵哥哥和靳哥哥都有伤,已经很可怜,你还这样吓唬他们!” 窦胡眯起眼睛:“这两个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苏梨眼里闪着不明白:“他们对我好得不得了,怎么会欺负?倒是你,不要再欺负他们啦。” 窦胡弯下腰再次好好看了看她,见的确不像是吃亏的样子,又看了看对面两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温旻揉着被捏痛的地方,心里已经确认了窦胡的七寸在何。由金不戮扶着缓缓坐下,思忖如何进一步探对方虚实。 “苏梨妹妹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个两眼全盲的废人罢了,又皮糙肉厚。更何况得蒙照顾,我好生喜欢你。你家哥哥打我两下、骂我两句,都是我该受的。”一张玉琢的脸上,写满了伤痛和失落。 苏梨天天对着疯来疯去的窦胡和洁癖喻师兄,哪见过温旻这样风神秀玉的少年扮心碎。嘟着嘴梨花落霜:“好了二师兄!我知道你脑子打得过左良,才智比过大师兄。就不要欺负几个受伤的人了。” 窦胡脸上一抽:“请不要叫二师兄。叫窦师兄。也可以叫我风流倜傥师兄。” 苏梨伸出手:“下次我会在你额头上直接写‘风流倜傥’,好了吧?既然你也看出他们中了阿赖耶识散,身上可有解药?” 窦胡脸色一变:“救了他们已经极度冒险,你要给他们解药?爨少庄主可还没离开杭州城。” 金不戮大喜有忧:“爨少庄主现在何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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