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捧着茶认真听着,小七则一边说一边记。讨论着西湖的鲜花孔雀舫。 “所以二层部分地方是储藏室,绝大部分是客房。而小七你,当天晚上根本没离开过我俩的房间。” 温旻皱着眉头,一手在草地上随意划着。脑中浮现的是三层鲜花孔雀舫的全貌。 他醉得太早,现场混乱。根本不知道画舫里有何可疑入口,供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避过武艺高超的爨莫扬、忠心耿耿的俄里和船上一众眼明心亮的好手。 小七认真画着,头也没抬:“对,客房里有净室和便桶,带窗子。你,你……。” “我怎么了?”温旻问。 “你吐了半夜,后半夜睡着。我怕你再难受,就一夜没出去。”小七嘿嘿干笑几声,看向金不戮。 金不戮默默望着小七笔下的宣纸。 画舫第一层的结构已经大概画了出来。甲板空旷、一层大厅、小厅和净室,标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他正在画第二层,搞不清前前后后都有什么,无助地请金不戮帮忙。 自从在饭堂洒了汤,小五台上下都知道温旻看不见了。他便躲在听岚别院不出去。 金不戮明白他的不愿直面。陪他说话聊天,研究到底谁是那该死的凶手;或者一起坐在风中,一坐一天。 期间,金不戮自己去主动感谢了沈知行一次。沈知行话音话语里都是想了解顾白的过往。金不戮只能陪他聊聊有限的记忆。 后来沈知行顾及温旻的感受,并没再去看过金不戮。温旻则更是谁都不见了。只一个人偶尔比划着练练剑。 可从某一天起,温旻突然立下了宏大誓愿,要再现前两天聊过的鲜花孔雀舫结构,寻找可疑之人。 此刻,金不戮只得回答:“我也只在画舫睡了两夜。” 温旻缓缓哦了一声:“头一天晚上,你果然也是睡在爨莫扬那里的。” 然后喝了口茶,低着头,神色隐匿在氤氲水汽里。 金不戮不去理会这声哦的意思,接着说:“据我有限的了解,二层全部都是客房。可能还装些其他器具。没印象了。靠里有两间净室,这我知道。” 小七又问:“三楼呢?格局一样么?” 温旻接话:“显然不完全一样。爨少環卧室旁边有小厅。但船只结构不可能相差太多,应该也是靠里有两间净室,每间房里有小净室,有窗。只是主人房间比客房大一些吧?” 金不戮表示温旻所猜没错。并且解释,爨莫扬的房间在靠近楼梯的方向,爨少環在中间一间。最里面的房间是衣物等杂物。下人仆从随主人,各自睡在卧房偏室里。大厨等仆人可能睡在底舱,但底舱除了厨房还有什么,则完全不知。 温旻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和爨莫扬睡在一张床上?” 金不戮一愣,转而问:“这很重要么?” 温旻表情有些莫测,点点头:“看样子是了。”说罢又摩挲着茶杯,过了一会儿才又问,“谁睡外面?” 金不戮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也同时明白了一直以来,温旻都要睡在外侧的坚持。这个讲究在于:如果睡同在一张床上,躺在外面的人更能掌控全屋动向。 于是回答:“我没有和莫扬哥睡在一张床上。他房间里有一张小榻。我睡床,他睡榻上。我夜里起来过两次,喝水、去房内的净室。他似乎没有,也可能有,我不知道。” 温旻一皱眉:“你有起夜习惯的么?我没注意。” 金不戮脸上已经微微发热:“头天晚上吃得太腻。” 温旻立刻浮现出那天的场景。爨莫扬夹到金不戮碗里的腌制鸡枞菌,爨莫扬抢过去的半碗菜饭,爨莫扬叫着“阿辽你哪边的……” 觉得眼睛有些难受,扯了扯脸上的薄纱。 谈话终止,沉默。直到院门外站了跑来的人。 是骆承铭,神色有些异样,道:“旻师兄,宗主传你到泰岳厅。” 小七瞪大眼睛,温旻也放下了茶杯。 泰岳厅是小五台山上的小主厅。简而言之,简易遥的主要中厅,负责接待重要的客人。 之所以说是重要的客人而非贵客。因为重要的不一定贵,也可能是—— 敌人。 “爨莫扬来了?!”小七的茶喝到鼻子里。
第21章 20. 泰岳之峙 金不戮的茶杯掉了。 温旻静了片刻,放下茶杯,笑容里渗出一现即隐的寒气:“真是不禁念叨。好吧,我再去会会爨少庄主。” 走出一半,像后脑长眼睛一样,说:“宗主没叫你去吧。”声音里颇有点原因不明的怒意。 金不戮顿了顿迈出的脚步,却没停。仍旧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了。 &&& 泰岳厅高大穹窿,有日光射入。光线照耀尘埃飞舞,明灭错落,像一局纷乱的棋。 半明半暗之下,简易遥高高在上。左右下首坐着两大护法和各自的弟子。 爨莫扬坐在对面客座,腰间缠一条白带。晚辈的礼数周到,但眼神中有隐隐光芒,如冰棱如刀锋,倏忽一闪。 “不错,同仇敌忾。在我船上害人,指向的却是贵派温旻贤弟。你我如不联手制敌,岂不中人奸计。家姊在天之灵定也希望早日破案,为她主持公道。”他不急不缓地说,声调铿锵。 简易遥淡淡望着他,表情中不含情绪:“爨少庄主胆识过人,令人佩服。但,我门下弟子现在眼还盲着。” 爨莫扬示意。身后的高大侍卫立刻呈上一个礼盘,盘中一枚银盒。打开小盒,三枚鲜红丹药透出珠玉光泽。 “阿赖耶识散的解药,分日和水服下,三日见效。”爨莫扬道。 简易遥瞟了眼丹药,淡淡地问:“三日定能好?” 爨莫扬微微一笑:“莫扬原以为有寒山追魂木先生在,已经好了。” 温旻恰在此时由小七扶着,由侍者领着进来。白纱蒙在眼上,是明月上一道明显的刀痕。 金不戮跟在温旻身后,立刻看见了爨莫扬。他往日排场浓烈张扬,今日却只带了俄里一人,腰间背后连刀都没有。 孤身入虎穴。 爨莫扬的目光也迎来,似两团火骤然亮起。四目相对后仔仔细细看过金不戮的脸,又在他身上转了两遍,而后才收回关切,落在温旻身上。 而爨莫扬身后的俄里,看到金不戮也神情激动。再看向温旻,眼中更是涌出一种奇异的光。 温旻由小七扶着,行过礼后站在沈知行身后。 金不戮坐在另外一个客座,看清了简易遥右侧的沈知行,和左侧四十多岁的怒目大汉。大汉腰缠一条乌黑暗哑的铁鞭,手腕粗细,一节一节,真似人骨一般。 简易遥依旧淡淡垂着眼睛,问:“敢问解药是几人份?” 爨莫扬答得干脆:“全给温旻贤弟。金公子的身体,我来照看即可。”说罢又向金不戮一看,毅然决然。 很明确,要拿解药换人走。 简易遥一笑,看了眼沈知行:“知行,旻儿的眼睛多久了?” 沈知行知道场面棘手,却不想穷追猛打。略一沉吟:“近月了。不过相信明月山庄解药灵验,药到病除。” 简易遥深知沈知行的脾气,又向左侧一偏:“文棠兄,你看如何?” 章文棠声如洪钟:“这还不简单?既然三日见效,爨少庄主在小五台山游玩个三五日不就结了?” 爨莫扬扬起下颌:“家姊丧事还未得办,家父惦念得紧。莫扬想今天便回程。” 章文棠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我师弟痊愈之后走,可以;想现在就走,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金不戮朝声音源头看去。 站在章文棠背后一名年轻人。瘦高、精悍,神情阴鸷,眼神如隼一般盯住爨莫扬。腰间也缠一条黑色铁鞭。道:“在下不才,维摩宗大弟子赵廷宴。见过明月山庄少庄主。” 传说中的大师兄。 刘敬站在他身侧更后一点的位置,神情谦卑。 爨莫扬扬眉:“哦?小五台山医治病人,还要扣、押、人、质?” 金不戮明白了爨莫扬最开始那个仔细的眼神——自己逗留小五台山陪伴温旻,外界看来却可有多重猜测。明月山庄得罪了维摩宗,却让金家少爷背锅当人质的传言定然不少。 而维摩宗表面优待自己,实际上又是抱了何等心思挽留? 就在爨莫扬“质”的话音刚落,赵廷宴已经跃起。真如展翅鹰隼,压顶而来。刷地一股阴风,鞭捎已经落在爨莫扬面门。 方才他报了名号,以小一辈代表的身份挑战。这是一场属于爨莫扬自己的战斗。 所以俄里没有动手。三名长辈也没有人说话。 爨莫扬的身体也蓦然窜高,躲过了鞭梢攻势。并且向后退去,诱劲风追着自己,完全让过金不戮的位置。 方才坐过的椅子已经裂为两半。 赵廷宴手中长鞭虎虎生风,又向爨莫扬攻了数招。 爨莫扬辗转腾挪,身法凌厉。因为是客,也不想一次把事做绝,因此只是防守,并不出招。 刷刷刷斗了十来招,双方丝毫未分胜负。简易遥才缓缓地说了声:“不可对客人无礼,廷宴退下。” 赵廷宴收发自如,听到宗主吩咐立刻飞身归位,气息丝毫不乱。 爨莫扬也站在殿内,嘴角含一抹傲然笑意。 侍者默默上殿换下坏椅,爨莫扬重新坐好。 简易遥点头赞许:“爨少庄主好俊的功夫。” 爨莫扬道:“不敢在前辈面前献丑,胜负未分。” 其实爨莫扬未拿兵刃。赵廷宴为留人动了兵器,已经落了下乘。听爨莫扬的意思是还没认真教训自己,狠狠剜了一眼过去。 简易遥继续道:“维摩宗和南海金家堡无任何恩怨,金公子又是旻儿的好朋友,我们自然一直奉为上宾,由沈护法亲自接待。金公子何时想回家,我等也自是随时恭送。绝无强行留人之理。所以此事,不戮完全不必多虑。” 金不戮见他看向自己,语气亲切。只得点点头。 “只是——”简易遥眸光陡然一寒,盯向爨莫扬,声音里带了霜雪,“我门下弟子为明月山庄所伤。虽说拿到了解药,可如果传入江湖,别人会说维摩宗太好欺负。打个巴掌,揉一揉便算了。” 爨莫扬不卑不亢:“莫扬前来便是解决此事。不知简宗主认为如何才得妥当?” 简易遥又立刻恢复了那淡淡的口气,说:“不如这样。爨少庄主请留下一条手臂吧。”
第22章 21. 钢陨 魔宗右护法原先不是沈知行。 是简易遥。 十五岁业成,十八岁任右护法。武艺高强,罗手素心经已练至最高层。长袖善舞而不露锋芒。最强的头狼从不轻易嚎叫。 简易遥的影响在不经意间渗透,微火蚕食。更借江湖动荡之势,让偌大的维摩宗于他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改姓了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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