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不言打量着尸体,仔细而认真,就好像是在端详着一件珍宝一般,他伸手捏着尸体的手臂,“刘仵作请记录。尸僵消失,尸体开始变得柔软,下腹和手足出现绿斑,”他接着扒开死者的眼睑,“眼球浑浊,结膜,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为两天前。死者口鼻内有残留血迹,但口中无伤,牙齿具在。”接着他的手摸尸体的胸口,“胸口出现掌状淤血,胸骨折断,应该是被人以掌击中所致。腹部伤口不足半寸,系锐器所伤,伤口泛黑,呈中毒状,但伤口未有翻卷,系死后造成。腹部有水肿。这些情况,刘仵作,你的验尸格里为何从未提及?”陶不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刘仵作,表情严肃。在来之前,他已经仔细阅读了刘仵作提交的验尸体格。 “啊,这、这许是死去已久,尸体自身发生的变化,并、并非因伤势所造成的。”刘仵作答道,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情,眼神飘忽不定。他本是逃难来这儿的难民,被当时清远县唯一的仵作收留,跟在身边学了点验尸的本事。仵作去世后,他便成了这县里的仵作。本就学艺不精,所幸这清远县也没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这二十年来相安无事,谁成想这次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死者死于两天前,现在刚过惊蛰,但气温还未升高,而且根据卷宗记录死者在毙命后便被直接带到义庄保存。被杜家领走后也不过一日,且社家为了保持社必赢的尸身如初,在棺木中放了冰块。所以尸体必然不会发生严重腐烂,这尸变胀气又从何而来呢?这分明是你玩忽职守,并未仔细查验死者是否受有内伤。”陶不言厉声说道。 “这、是、是金捕头对小的说,他亲眼目睹死者是被凶手用匕首刺杀,刀中带毒,尸体的胸前也确实中了匕首,伤口处发黑,所、所……”刘仵作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地心里发憷,冷汗也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所以你就不仔细堪验,草草了事?”路行景冷冷地问道。 刘仵作噗通一声跪下来嗑起头来:“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马上重新堪检!” 陶不言向刘仵作伸出了手:“把刀给我。” 刘仵作不解:“陶公子,小的只有一把刀用来验尸,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刀给公子来用。” “不用你来验尸,”陶不言看着他,“我自己来验,你在一旁负责做好记录。” 刘仵作:“可是,陶公子,小的才是这清远县的仵作,理应由小的来验尸。” “你提交的检尸格多有遗漏,敷衍了事。今天,路大人命令我重新验尸,怎么,你是敢质疑王城路大人的决定?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错?”陶不言冷言冷语,虽是估意借着路景行的威,狐假虎威,语气虽恶劣却没有丝毫的鄙夷。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刘仵作转头看看路景行,见他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立刻听从陶不言的吩咐乖乖地递上刀子。 陶不言举起刀子,作势要剖/开死者的腹部。看到这一幕的刘仵作大叫着跳了起来:“啊,陶、陶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剖/腹。”陶不言答道,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不行,万万使不得!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会遭天谴的!而且没有上级的批文,是不能随意剖/开死者腹部。”刘仵作神情激动地拉着陶不言,那架式就好像陶不言此时正在挖他家祖坟。 根据本朝的律法,如果需要对尸体剖/腹检验的话,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和上级府衙的批文,否则私自/剖/腹者将处以杖刑二十。 “祖父说过,检验需要彻底检查死者身体各处,不仅要查七窍亦要查肛/门,妇人亦要检查私/处,更要检查五脏六腑,这样便需要开/膛/剖/肚,可以准确找出死者因,借此来抓住凶手。如若因为这些无聊的鬼神之说,而草/草/了事,以至凶手脱罪才是对死者大大的不敬!”陶不言意正严词,眼神坚定,如同捍卫一切的斗士,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可是……” 陶不言态打断刘仵作的话,态度坚决:“没什么可是!开/膛/剖/肚的人是我,如果真有什么天谴,让它找我好了!至于行文批复……” “本官准允你剖/腹验尸,申请文书本官自会处理,出了问题由我路景行承担。”一旁的路景行开口说道。 “路大人威武。”话音刚落,陶不言就将刀子刺入死者的腹部,接着动作麻利的死者开/膛/破/肚。 当他的手伸进去探查死者的内脏时,砰——隔壁的刘仵作终于晕死过去,脸上一片死灰。一旁的钱十五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停地咽着口水,虽然见过仵作验尸,但没见过这样弄死人的啊!这好像比杀人还要恐怖。见过大场面的大理寺丞路景行,看上去表情如常,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至于连初一,在陶不言下第一刀的时候,他就逃了出去,抱着大树拼命狂吐。 “我找到死因了!”陶不言的声音中透着愉快。
第07章 死因 路景行闻声走到他身边,只见陶不言指着胸口断掉的肋骨,“你看,肋骨折断,刺进胸腔,这根断掉的肋骨刺进心脏里,造成心脏破裂引发大出血。腹腔的肿胀就是因为这些血。” 虽然尸体并没有开始腐烂,但是剖开腹部还是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尸臭,靠得近了,这股味道尤其浓重。路景行看向陶不言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心脏上插着半截断骨。他为了不吸入那臭气,屏气不语,只是冲陶不言点着头,表示他已经明白。 “致远,你帮我把这几根肋骨敲断,注意不要伤到其他的部分,我要把心脏取出来。”陶不言转头看向路景行,好看的眼睛笑成两弯新月。 只见眼前亮光一闪,路景行手起刀落。除了那几根肋骨被齐刷刷地斩断外其他部分没有任何伤痕。陶不言将切下的肋骨取出,放在身后的石台上,接着将手伸进去开始检查其它的内脏,看到这一幕的钱十五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十五,你要吐,到一旁吐,那里有桶,你对着桶吐!”陶不言挥着沾着血的手对他说,然后手起刀落,精准地将心脏取出放入装了黍酒的木桶里。 钱十五表情扭曲地奔向角落,抱着木桶开始狂吐起来,他入职大理寺近六年,见过各式各样的死人,也见过仵作验尸,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开膛剖肚不说,还要一个一个地检查五脏!钱十五越想越恶心,不停地呕吐着,感觉快要把自个儿的内脏都要吐出来。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慢慢就习惯了。”陶不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着仔细地查看着死者的肺,“他的肺部没有发现中毒的现象。脾破了,应该是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所伤。”有些破碎的脾被小心得放了下来,“从肝的颜色来判定,这位杜老板喜欢杯中物,有点硬。肝和脾一样,都是被外力震伤了。” 路景行点点头,这场景虽说他以前见过,但这次格外有些刺激。看陶不言一副乐在其中样子,不能让他见到自己失态的念头让路景行硬生生得压下那股恶心。 “别说,他这个肝的颜色看上去还挺像煮得很嫩的猪肝呢!”路景行看着离自己最近的肝,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恶心感再次涌了上来,他甚至都已经做出了呕吐的姿势,但还是被他用极强的意志力给强压了下去。不要想猪肝,它和猪肝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根本不像!路景行一面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肝,一面在心里拼命得暗示,恶心感总算是有些减轻。 “基本上来说死者的内脏还算健康,除了脾脏被外力震伤和心脏被肋骨刺伤外,没有发现任何其它的伤。而且,根据内脏的颜色来看,”陶不言抬头看向路景行,“没有任何中毒的迹像。他的死因就是受到巨大的外力击断肋骨,断骨刺中了心脏致死,并不是死于中毒和匕首。” 陶不言突然凑到路景行的跟前,盯着他的脸,问道:“路大人,你没事吧?”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可是他的眼中却分明闪着兴灾乐祸的光。 “没事!”路景行举起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是知道了,陶不言这次验得如此仔细,还一样一样地对他讲解,多半是想对他使坏。只是这一脸坏样的家伙却偏偏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实在是让人生不气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忍着呗。 “没事就好,如果想吐就说一声,我让瘦猴准备了三个空桶呢。”陶不言笑得善解人意,接着他将剥到一旁的皮肤翻了上去,“你仔细看看这伤口。如果匕首刺入活人的话,这伤口会有向外翻。但是他的伤口非常的平整,这说明匕首刺入时人已经死了。更重要的是,这毒也只是在伤口外表,伤口内并没有发现任何中毒迹像。如果是活着时被带毒的匕首刺中,毒药从伤口进入身体,随着血液会流动,那么身体的其它部分也会中毒,但这具尸体的内脏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说明毒在死后投下的。” 路景行:“嗯,尸检确实证明了你并非凶手,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可以抓捕凶手的确凿证据。” “确实如此,但抓捕凶手的关键证据,我也已经想到了办法,只不过还得需要你帮个小忙。”陶不言神彩飞扬道。 “但说无妨。”路景行答道。 陶不言顿时笑得一脸灿烂,双眼发光,他的双手沾着血污,这个样子看上去诡异至极,“我想请你们再陪我演一出戏。” 路景行带着陶不言和吐得四肢无力的钱十五回到宅子时,已经是晌午。县太爷贴心得派人送来了饭菜,但是将食盒打开的那一瞬,路景行觉得那股消失的恶心感又涌上了心头,顿时食欲全无,道行稍浅的钱十五则立刻冲出屋去,又抱着树吐了起来,虽然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 “你们不吃吗?”唯独陶不言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饭桌边用饭,只是向来胃口很好绝不放过任何一道菜的陶探花也破天荒地剩了菜——爆炒肝尖和熘肉段稳丝未动。看来使坏的人,也是有代价的。 用过饭后,陶不言对路景行和钱十五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稍做休息后三人外出准备行动。谁知,刚至县衙后堂,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金捕头。 “这已经定了的案子还要一大早地去重新验尸,路大人真是鞠躬尽瘁啊!”金捕头双手负在身后,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盯着路景行,眼中散发着极不友善的光。 “这案子尚有疑点未明,怎可草草结案?”路景行直视着他,表情淡然道。 “即使有疑点也轮不到犯人前去查案吧?”金捕头的眼睛落向一旁的陶不言身上。 “本官要如何查案,与金捕头无关吧?”路景行斜睨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态透着一股让人臣服的威严。 “路大人,好大的官咸啊!”金捕头脸色微愠,“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清远县,还轮不到你一个王城的捕快在这里指手划脚!”看样子金捕头还未知晓路景行的身份,真的以为他只是王城里的小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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