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季闳笑了。 “我从不骗你。”虞瑾眼神温柔,带着缱绻和不留余地的决绝,只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看着季闳眼里的光亮,不由低头一笑,似是感叹一般:“我从不骗你,就像是答应你……” “什么?”季闳疑惑的看他,烛火啪得断了一截,吸引了季闳的注意力。 而虞瑾只是看他…… “就像是答应了你,我会嫁给你一样。”他在心里说完后半句话。 季闳又重新看他,露出笑容:“什么?” 虞瑾轻轻扶着他的手腕:“痛不痛?” 季闳低眉,轻轻一笑:“不疼了,是我魔怔了,一时干了傻事。” 虞瑾吻他的伤痕,手腕还缠着白纱:“是我的错。” “什么?” “没有下次了。”虞瑾看着他,眼里有着淡淡的光,却显得很阴翳。 “往后,叫你痛的人。”虞瑾像是说笑般对他道:“都诛了九族,你说好不好?” 季闳一愣,半响说不出话来。 虞瑾轻轻笑着看他,只用手一遍一遍抚摸过他的头发:“粥好喝吗?” 季闳喝了半碗,愁眉苦脸的摇摇头:“不好喝。” “明日给你做好吃的,府里的若是吃腻了,去宫里要了两个御厨,给你换换口味,尝尝鲜。” “宫里的厨子也没什么稀罕的。”季闳笑了:“都是一个味儿,还不如原先下江南时吃的菜,那才叫新鲜。” “好,那就叫人从那边带厨子过来。”虞瑾捏捏他的耳垂:“早些睡吧,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拿来。” 季闳笑笑,只觉得他是在随口说说。 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虞瑾。
第28章 夜里“捉”你 这几天日子变得暖的很,风吹到脸上都是温热的,虞瑾就像是要褪皮的蛇更加懒了,自从不用每日紧巴巴的盯着季殊恩读书,虞瑾一日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季闳已经从校场耍了一圈回来,脸上全是汗水,甚至有点蛰眼睛,于是他眨了眨眼,用手臂擦去汗珠。 “月华,你怎么还窝在被子里?”虞瑾抬眼看他,然后别过眼睛去,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只不过比起孩子更加面色不愉,带着常年上位者的说一不二和独裁感,只冷冷一笑:“滚。” 季闳已经习惯了,伸手去捏他的脸“你是初夏的猫吗?除了睡觉就没别的事了吗?最起码猫还捉耗子。” 虞瑾嗤笑一声,闭着眼睛却颇为不屑:“我是夜猫子,晚上忙着追你。” 把季闳怼的哑口无言,满面通红,恨他恨得直牙痒痒。 季闳看着虞瑾那副冷静自如的样子,越发觉得可气。 爱恨不得,又爱又恨,像是个酸杏,一口下去,牙都要掉了,却还是舍不得丢掉手里那颗皮薄肉厚的黄杏。 “我跟你说,我迟早要叫你气死。”季闳愤愤不平道。 虞瑾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他呼吸很淡,所以身体起伏也很小。 有时候,季闳总会有些担心的把手放到虞瑾的鼻子上,感觉到手指尖被呼吸灼出的热气所烫得手指发麻,心里发痒,才会把心放回肚子里。 虞瑾这个人,不爱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连生气都是要藏一半放在心里的,季闳从来都没听他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 季闳为此有些憋屈,他把自己以前那点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往事可都给虞瑾说了,虞瑾的回应是很不厚道的笑了。 但季闳要是问他,虞瑾就把眼睛别过去,反正就是不看他。 怎么就这么叫人生气呢?!季闳磨着后槽牙。 难不成你的童年,还能有我的惨?! 不过……季闳摸着虞瑾的眉毛,这个人长得还是好看的,好看的人……总是会轻易得到疼爱和原谅。 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如一时见色起意,比不过日久天长,慢慢熬煎。 季闳趴在虞瑾身上,只听虞瑾淡淡说:“麻烦你下去,一身臭汗味。” 季闳闭上眼,咬牙,装没听见,偷偷把汗往虞瑾身上又蹭了蹭。 过了一会儿,虞瑾被他蹭出一身火,季闳轻描淡写的起身了,道:“我娘似乎要去求皇后娘娘治我的罪。” 虞瑾淡漠,坐起身来,半曲着一条腿,样子倒像是个流氓混混:“那更好,都不用我动手了。” 季闳笑了:“总算起来了,殊恩也快回来了,该用午膳了。” 虞瑾面色一变,直接躺在床上,跟个铁板一样:“我不吃了,我只想睡觉。” “你睡个屁!”季闳忍无可忍:“你是怀胎五月了还是怎么的了?成日赖在床上,连屋都不出,你也不怕发了霉!!” 季闳说着说着,越说越觉得不对,摸了摸虞瑾的额头:“不会是病了吧,正常人谁这么睡啊?” 虞瑾握住他的手腕,眼里清冷一片,像是冬夜的黎明,漆黑漠然看不见一点光亮。 “我好得很,不要瞎想。” 他说完,就起身换了衣服。 季闳注意到他穿得很厚,这么热的天,没有出一滴汗。 他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只觉得可能是因为躺在床上不动地躺得了。 晌午,季殊恩也出了一身的汗回来了,衣服跟水洗了一般,先抱住虞瑾的大腿耍赖:“父亲,我想吃栗子糕。” 虞瑾淡淡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招人疼的小狗:“小桃,叫人做些来,再把备好的凉绿豆汤端上来。” 小桃一如既往的露出自己的小酒窝,笑得傻乎乎的嗳了一声,就下去了。 “今日书读的怎么样?”虞瑾按照惯例问了两句。 “夫子夸我了!说我像父亲,聪颖得很。” 虞瑾像个普普通通的老父亲一般,轻轻一笑:“戒骄戒躁,方可再上一步。” “晓得了,父亲。”季殊恩卖乖。 季闳书读得不行,也不知道问什么,于是老老实实的吃饭,啃猪蹄。 嗯……这个大猪蹄子,真香。 “父亲,我有一点不懂。”季殊恩有些迷茫:“夫子说,父亲满腹经纶,却整日陷在柔情蜜意的荒唐日子里” “父亲,什么是柔情蜜意。” 虞瑾淡淡,眼角噙着几分不屑,傲睨自若,目空余子却偏偏盯着季闳的脸,半响偏偏是冷笑道: “柔情蜜意,是你爹爹。” 季闳一口饭喷出去,咳嗽了半天,只换来虞瑾冷漠的无动于衷。 季闳只觉得虞瑾这个人,真是怪啊。 一本正经的说着情话,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度……也不能说没有温度,季闳注意到了,那人坏心眼的轻笑,很不可一世的冷淡。 说白了,就是装蒜。 季殊恩半懂不懂的点点头,看起来是没明白。 “来,儿子。”季闳怕虞瑾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给季殊恩夹了个鸡腿:“快吃,吃了好长个。” 季殊恩嘿嘿一笑:“谢谢爹爹。” 季闳宠爱的揉揉他的头。 季殊恩边啃鸡腿,边问季闳:“我能长得和爹爹一般高吗?” “自然能。”季闳打包票的拍拍胸脯,笑了:“你是我儿子嘛,多吃点,说不定比你父亲都长得高。” 季闳和虞瑾两人个子其实差得不多,虞瑾稍微高出一点点。 季殊恩一听,又赶紧啃了个鸡腿。 本来季闳想着虞瑾这种老古板,肯定要求食不言寝不语,按行自抑,谦冲自牧。 结果虞瑾只是懒散一笑,翻身睡去。 季闳就明白了,他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懒散性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算是练得一等一的好。 “你又要睡?”季闳简直无奈了,皱眉:“才吃完饭就要睡了?大中午的?” “午睡是最好的。”虞瑾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不动如泰山:“别打扰我,出去。” 季闳再次被气得牙痒痒,什么个东西?!翻脸不认人!
第29章 咱们……慢慢算账 季闳本想着等虞瑾睡够了,两人一同去街上转悠转悠,结果好家伙,一道懿旨下来,吓得季闳几乎肝胆俱裂,麻溜滚去宫里了。 季闳实际上没去过几回宫里,有事都是皇帝找他殿前谈,唯一一点对宫里的记忆也就是红墙黄砖,和皇帝老儿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还有年幼时,当陪读时在这待上过的几个月,不过那时候他天天处在被虞瑾支配的恐惧中,光因为被抽手板嚎去了,哪里还有心思调皮捣蛋。 季闳这紧张惶恐的不要不要的,虞瑾却还是那副天下老子最大的模样,恨得季闳牙痒痒。 于是季闳戳他:“皇后娘娘叫咱们来干什么啊?” 虞瑾看他,冷淡自如,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屁用都没有。 他回答:“鬼知道。” 季闳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是不是我妈告状去了。” 虞瑾老人家还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回答:“不知道。” 季闳只觉得自己太监了,人家压根不急……他姥姥的。 到了皇后娘娘的地盘,估计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季闳在心里为自己哀默三千遍。 他这正闹心着,忽闻见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细瞧,不禁稀罕道:“牡丹呐,开得正好哈。” 虞瑾停下来等他,只听季闳笑笑又道:“我特小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子的时候遇到过个小娘子,扎两个丸子头,穿一身红衣,身上就是牡丹味……” “诶?”说到这,季闳不禁有点犹疑:“这牡丹不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种吗?” 虞瑾冷笑一声,揶揄的味道十足,似乎在笑季闳的傻气:“没准是皇后娘娘赏的呢?” 季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连怀疑都没怀疑。 只听虞瑾又冷笑一声,笑得季闳汗毛竖立,不敢再多说一句,他还是老实待着吧,老实待着保平安。 “娘娘,三爷来了。”大宫女绿柔道。 “叫他们进来吧。” 季闳听着,只觉得这声音宛如黄莺出谷,还带着点黄梅戏的腔调。 但这六宫之主,是不允许沉迷戏剧的,估计是季闳想错了吧。 季闳随着虞瑾进去,他们不用跪,只是拜一拜就好了。 “请娘娘圣安。”季闳同虞瑾道。 “起吧,老三离我近些,叫我瞧瞧,有些日子不见了,紧着让我惦记。” 虞瑾淡淡抬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走向前坐到皇后身旁。 季闳坐到一旁,才恍惚发觉,这娘娘与虞瑾长得真是像,眉眼几乎出落的一致。 “老三啊。”皇后轻笑着看他:“近日可好?” “好。”虞瑾惜字如金:“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同季闳回去了,这些日子总是乏的紧。” 季闳看不懂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的神情里像是布着迷雾一般,阴森而又令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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