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娜看他垮着个脸,眉毛也垂下去,嘴倒是撅起来的样子就手痒,忍不住又是一巴掌:“你今年多大了,还要我教你怎么同别人说话?你们是夫妻,跪过天地拜过高堂的夫妻,问一句能要你的命不成?你连问都不愿问一句,凭什么怪人家不说喜欢你?你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对他好吗?那他怎么不去喜欢他的小厮?” “我……”楚行昭立刻坐直了身子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又弯了腰拱了背缩在位置上,眼眶憋得通红。 看着呆头鹅一样的儿子,奚兰娜叹了口气:“清昼那孩子,平日里跟你说话不知道得多费劲。”
第33章 === 皇城最奢华的一家客栈里,楚行昭正在床上睡觉。屋内挺暖和,甚至有些热,睡着睡着被子就被他踢到了一边,一半还盖在身上,一半耷拉在地上。洛风尽职尽责地在外边守着,身边忽然多了个人。 流云不解地问:“主子到底为何要跑到客栈来,同王妃吵架了?” 洛风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我也不知,那天主子从齐府出来就很反常,进了一趟宫,出来就说要住客栈。还叮嘱我如果王妃派人来找就说事情还没忙完,过两天就回去,不许透露其实他这两天都在客栈里睡觉。” 流云顿了顿:“可是王妃也没派人来找啊。” 洛风“嗐”了一声,又问:“你不在王妃身边守着,跑过来做什么?” “王妃病了,染了风寒,大夫正在看诊呢,”流云想起正事,“我来同主子说一声。” 洛风闻言面色一凛,立即拉着流云到了楚行昭门前敲门。 楚行昭动了一下,不耐烦地皱眉:“什么事儿?” “回主子,王妃染了风寒,主子可要回府?”流云答道。 “什么?”楚行昭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衣服也没顾得上披,猛地拉开门瞪着流云,“什么时候的事?” 齐清昼是早晨发现自己起的热。楚行昭不在,他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中收拾前些日子得回来的旧书。在书房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齐清昼觉得自己头晕起来,眼睛酸胀,呼吸似乎也重了。抬手一摸,额头果然是烫的。 成亲之前,楚行昭的王府上连侍女和小厮都少有,他与一群近卫都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壮实,一年到头也生不了一次病。御赐的药材堆在库房里,若不是有老管家收拾,恐怕早就霉烂了。 同齐清昼成亲后,楚行昭想着这人身子骨比寻常人都弱,又常生病,干脆请了几个大夫住在府上,偶有个头疼脑热的治起来也方便些。他在家中时看齐清昼看得紧,养得也精细,齐清昼已经许久没生病了,谁知自己才离开两日他就得了风寒。 楚行昭随便洗了把脸,穿衣裳时太过心急,衣带系得一团糟。他也顾不上理会,急急忙忙披了外袍上马回府。 大夫的药还没煎好,楚行昭先到了,推开房门焦急道:“清昼!” 齐清昼额上搭着降温的帕子在床上休息,微微睁开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王爷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 楚行昭真想掐死自己,没事撒什么谎。可眼下齐清昼正病着,他实在不敢坦白,含含糊糊道:“处理好了,没什么大事。你怎的就染了风寒?着凉了?” 齐清昼咳嗽两声,喘了口气:“许是昨夜在窗边看了会儿景,吹着风了。不是什么大病,大夫已经去煎药,吃过便好了。”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王爷不必忧心。” 楚行昭沉沉应了一声,坐在床边低着头看齐清昼,伸手拢了拢他的鬓发,又将被子掖紧了些。大夫恰好将药送了过来,楚行昭接到手中试了试:“太烫,稍放凉些再喝吧。” 齐清昼点头,楚行昭将他额上的帕子拿下来去重新浸冷水,齐清昼便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楚行昭拧干帕子,转身对上齐清昼的目光愣了一下,笑道:“怎的这样看着我?” 齐清昼没说话,楚行昭将帕子放回去前低头和他碰了碰额头:“烫的。我不在你就生病,看来日后得把你揣怀里,走到哪儿都带着。” 凉丝丝的帕子重新搭回来,齐清昼只稍稍舒服了些,仍是昏昏沉沉:“意外罢了,不过是在窗边站了片刻,谁能想到就着了风寒。” “自己身子骨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少吹冷风,想看景也先披上厚衣裳,帽子也得戴。” 外头寒风照旧呼呼吹着,却扰不到屋内的两人。药晾凉了些,楚行昭看着他喝了,又倒水来给人漱口。齐清昼精神不济,喝完药更加想睡,楚行昭不顾齐清昼的阻拦在他身边躺下,将人连着被子拥紧了:“睡吧,我抱着你。”
第34章 === 喝过药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身上已经舒服许多,至少不会稍动一动就头晕得想栽到地上了。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齐清昼伸手摸了摸,还是温的。天色已昏,屋内只燃着几支蜡烛,齐清昼缓慢地眨眨眼,险些又睡过去。 在他重新躺回床上之前,楚行昭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个托盘:“醒了?正好,来用些晚饭。” 楚行昭将托盘放在一边,自己捧了碗喂齐清昼。热乎乎的鱼糜粥冒着阵阵香气,齐清昼这才觉得有些饿,他身上没有力气,就着楚行昭递过来的调羹一口一口喝粥。 为着方便,青菜也一并切碎了煮在粥里,托盘上放着的那个碗里装着撕成条的鸡腿肉,楚行昭不时夹一些喂过去。就这么喂完一顿饭,楚行昭拿帕子给齐清昼擦了擦嘴:“可吃饱了?” 齐清昼点点头:“多谢王爷。” 他没什么精神,说话又轻又缓,楚行昭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把玩,指腹蹭过指节,手指钻进他指缝间同他十指相扣。齐清昼靠在床头由他动作,过了片刻问:“王爷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 楚行昭一怔,抬眸看了齐清昼一眼又垂下去盯着他的手:“是有件事,我须向你赔罪。” 齐清昼轻笑:“哪里就得赔罪了,王爷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我……”楚行昭喉结动了动,“我这两日其实都在客栈住着,根本没什么急事,我骗你的。” 齐清昼愣了愣,刚要说话就觉喉头发痒,侧过头去掩嘴咳嗽。楚行昭以为他是被自己气的,手足无措地放开手,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别生气啊,打我骂我都好,还病着呢。” “无碍,只是嗓子不舒服。”齐清昼止住咳嗽转头问,“王爷为何要骗我?” 说到这里,楚行昭更觉难以启齿:“那日我去接你,在梅园中听到了你与齐侍郎的话。” 齐清昼头脑不甚清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日与兄长说了什么。他看着楚行昭,猜想若是楚行昭把他们的话听完了应当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试探着问:“你听到了什么?” 屋内又陷入沉默,一时间只闻烛花爆开的哔剥声。楚行昭微抬头,齐清昼能看到他微蹙的眉下那双湿润的乌黑的眼:“我听到他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你感激我。”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我后头还说了别的,王爷没听到么?”齐清昼反手握住楚行昭两根手指,撒娇似的摇了摇。 楚行昭老实回答:“我没敢听,就走了。” “下次记得听完。”齐清昼往另一边挪了些,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楚行昭一起上来。 楚行昭脱鞋上了床,靠在床头将齐清昼揽在怀里。齐清昼已经习惯在他怀里的感觉,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我感激王爷也没说错嘛,王爷对我这般好,若不知感激,岂不是白眼狼?” “可你兄长问的分明是喜不喜欢。”楚行昭小声道。 齐清昼脑袋蹭了蹭楚行昭的脖子,声音比楚行昭更小:“我也没说不喜欢啊。” “你,你说什么?”楚行昭疑心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托着齐清昼的下巴让他抬头,“再说一遍。” 齐清昼眨眨眼睛,凑上去亲了一下楚行昭的下巴:“感激你与喜欢你并不冲突。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所以一开始没有回答。后头又同兄长聊了聊,这才想明白了,我对王爷的确是喜欢的。” 楚行昭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低头就要吻他,却被齐清昼竖起的手指挡住。他因着生病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此时却笑得有些狡黠,眸子亮晶晶的:“那王爷对我呢?喜欢我吗?” 楚行昭握住他的手腕,在那掌心落下长长的一吻:“都说你是聪明人,难道我不说,你便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 合着还变成自己的错了,齐清昼好笑:“我怕自作多情啊,谁不知道王爷最烦读书人,更何况我还腰腿有疾,别说与王爷一同骑马,就连走路都难。我生怕王爷厌弃,哪里敢肖想王爷喜欢我呢。” 他说得轻松,楚行昭听着却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他将齐清昼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让病痛都远离他的王妃:“我烦的是那些文绉绉的酸腐老头,王妃书读得多,我只觉得你学识渊博。走不了路又何妨,我抱你,背你,不用你沾着地。清昼,我喜欢你,不觉得你麻烦。” 齐清昼脸上没了笑意,呆呆地看着楚行昭:“王爷,我……”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全被楚行昭堵了回去。吻毕,楚行昭与他抵着额头:“快点好起来,你病着难受,本王看着也心疼。” ---- 卡文卡得我难受
第35章 === 把话说开后,两人心中都充盈着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奇异的满足与幸福,甜蜜地对视了片刻,一道尴尬地偏过了头。 “咳……”齐清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又立刻咳嗽掩饰。 楚行昭放开他下了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房顶上的洛风与流云眼看着自家主子急匆匆往外走,下阶梯时还绊了一跤险些磕到地上,不由面面相觑:“主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又同王妃吵架了?”流云摸摸脑袋。 洛风摇摇头:“不像,就主子那个脾气,真吵起来咱俩能听不见声?” “也是。嗐,管他呢。” 屋内,齐清昼拥着被子坐着,不停地回想方才和楚行昭说的话。他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他们真的是互相喜欢对方的。他原以为楚行昭对自己的好是出于同情,是因为楚行昭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甚至是出于维系皇家体面的迫不得已,就是不敢想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齐清昼在书中看过诸多对于情的讲述,或浅薄或深刻,或高雅或低俗,人与人,人与妖或是人与神,各种各样的,但那些似乎都与他和楚行昭之间的情不同。或许事实本就是如此,世上不会有两份全然相同的情,其余只可旁观,唯有他与楚行昭之间的情需要他们细细品味、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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