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说,有姑娘为红娟立了生祠,还说要把她们四人一并接下山,以答谢恩情。 红娟自是不肯,让小桃回绝了。 山中不知岁月长,谢瀛已离去一月有余了。江芙每日除了陪着红娟做做功课,实在闲得很。人一闲下来,就会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江芙也是如此。或许正是因为他忧思过重,才整日整日地没有精神,神色恹恹,提不起劲来。 江芙起初并不在意,但等他每日清晨起来都觉得恶心想吐时,才疑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江芙将这事和红娟一说,红娟霎时就变了脸色,但红娟不敢妄下定论,她带着江芙到了善仁屋子里。 善仁通医理,平时谁有个小病小痛,善仁就能解决了。 善仁粗糙的手搭在了江芙腕上,凝神分辨片刻,便低哑着声音道:“江芙有孕一月有余了。” “啊!” 小桃惊讶得喊了出来,“那不是——” 那不是谢大人离开的日子吗! 红娟叹了口气,她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谢瀛回京,他和江芙之间的联系就该断了,哪成想还留下个孩子来。双儿本就难怀孕,江芙就偏偏撞上了这千分之一的几率。 只听善仁又道:“若江芙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按照我说的方子去抓药煎了喝下去。” 红娟望向愣神的江芙,问:“阿芙想要留下吗?” “我......”江芙低声道:“我不知该不该留。” 红娟道:“那就先留着吧,等阿芙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善仁咳嗽了几声,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快些决定,等孩子大了就不好再用药了。” “诶。” 只是不等江芙想明白,善仁便因为一场急病去世了,小桃都没来得及叫大夫。 白鹿庵是真的没了。 将善仁下葬那日,小桃问:“我是不是得下山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红娟说。 小桃闷闷道:“我在白鹿庵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好意思一直留下来。” 小桃是街边流浪的乞儿,本是想上山讨口饭吃的,红娟见她可怜,就让小桃住在了白鹿庵。 红娟问:“那小桃想下山吗?” 小桃犹豫地摇了摇头。 红娟笑了笑:“所以小桃其实还是想下山。山上没什么好玩的,你也没个伴儿,呆久了确实无聊。” “可是没有白鹿庵我现在连饭也吃不上。”小桃说:“傻子才下山呢。” 红娟摸了摸小桃的发顶:“但小桃总不能留在白鹿庵一辈子吧,小桃迟早都要离开的。” 小桃眼眶有些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要妙言姐姐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红娟没答话,她望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江芙,又问出了那个问题:“那阿芙愿不愿意下山呢?” 江芙的答案没有变,“不下山。” “那孩子怎么办?阿芙打算在白鹿庵生下来吗?” 江芙低低“嗯”了一声,他已经想好了,他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那孩子生下来之后呢,也在白鹿庵和我们一起生活?” 江芙微微一愣。 红娟道:“谢大人是国公世子,若他知道,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子嗣流落山间乡野。” “可谢大人并不知道。” “难道阿芙就不愿自己的孩子去京中享尽荣华富贵吗?” “我......” 江芙定然是不愿的,可这孩子不是正室所出,江芙在谢瀛这连个名分都没有,这孩子如何会受欢迎?江芙自己就因为身份的缘故在齐家吃了不少苦,齐家也算是云州首富了,江芙在府中也依然过得不好。 红娟又道:“那阿芙你告诉我,你想不想谢大人?” “......想。” “既然想他,那就去京中找他。” “可我不能......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一人下山。” “怎么会呢。”红娟看向小桃:“小桃,那你陪着江芙姐姐一同去京城找谢大人好不好?” 江芙和小桃齐齐愣住,然后同时开口。 江芙:“红娟姐——” 小桃:“那妙言姐姐你怎么办!” 红娟道:“不用担心我。总让你们留在白鹿庵也不是个办法,不瞒你们,再过不久,我们饭都要吃不上了,难不成还要让你们挨饿?下山去吧。” 红娟心意已决,帮江芙和小桃收拾好了行囊,甚至亲自下山拜会了那位要接她们到山下照顾的姑娘,求她帮忙。 那姑娘也是个性情直爽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找了些信得过的人,和红娟约好三日后启程。 三日后。 红娟送江芙和小桃到了云州的码头处。 江芙换下了僧袍,穿回了刚上白鹿山的衣裳。他那衣服本就有些大,两年后穿上正好,任谁看去都是一位俊俏的小公子。而小桃也换上了从山下买来的新衣,看起来天真可爱。 红娟理了理江芙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丝,笑道:“阿芙不穿僧袍多好看呐,我初次见到阿芙就觉得阿芙日后一定会更加出挑,我果然没有看错。” 江芙听了这话却几乎要落下泪来,红娟宁可送他和小桃走都不愿离开白鹿庵,而曹都尉押送叛军头目回京,至今还未回来,或者不会回来了。 小桃扯着红娟的衣摆,忍不住哭了起来:“妙言姐姐,我舍不得你。” 红娟低下身拭去小桃的泪水:“小桃不要哭,京中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小桃要去京城,应该开心才是。” “可是京中没有妙言姐姐呀!”小桃“哇”地一声,哭得越来越凶,“妙言姐姐,你,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红娟摇了摇头:“不行的,我得留下来。” “为、为什么?” 红娟笑了笑,没有答话,只轻轻推了推小桃的背,道:“快上船吧。” 摇橹声咿呀,客船渐渐离开码头,沿着运河往京中的方向前去,红娟的身影渐渐成了远处的一个点。 江芙手中握着谢瀛离去时留给他的玉佩,搂住了仍在哭泣的小桃。 客船即将行至山水开阔之处,船夫突然一声高喝,唱响了云州人人传唱的曲调。歌声在两岸青山之间回荡,船舱微微摇晃,江芙低声跟着船夫一同唱起。 或许到了京中,他再也没机会唱起这支曲子了。 ---- 还有两章,争取明天写完,主要是今天我们这里居然停电了......
第13章 重逢 四时天气促相催,一夜薰风带暑来。 谢瀛自回京后便忙了一月有余,等一切事情落定才恍然发觉已经立夏了。 叛军余党一事已告落,圣上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还将他的官位抬到了三品。谢瀛不过二十有余,如此年轻便能官至三品,可见圣上对谢瀛的看重,对国公府的看重。 谢瀛一时间风头无两,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前来祝贺的人给踏平了。 而同样立了大功的曹启正就没谢瀛这样的好运气了,他不升不贬,仍然留在云州当了个都尉,即日便要启程返回。 旁人以为曹启正心中定会有些忿忿,谁知曹启正接旨时高呼万岁,欣喜溢于言表,竟全然不作伪! 曹启正回云州时正值休沐日。 谢瀛抽出空闲,在城外长亭为曹启正送别。 曹启正也未料到谢瀛会亲自来送,他匆匆下马,先向谢瀛行了大礼:“下官见过谢大人!” “不必多礼。” 谢瀛一摆手,示意曹启正坐到亭内自己对面的石凳上。 石桌上有一壶酒并两个酒杯,谢瀛亲自为曹启正倒了一杯酒,道:“先前还未谢过曹都尉,多亏了曹都尉,叛军余党才能这么快被剿灭。” 曹启正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大人何必言谢!该是我谢大人才是!曹某一介粗人,不会说些什么话,也帮不上大人什么忙。但大人的恩情我一定放在心上,来生曹某定当结草衔环,为大人做牛做马!” 谢瀛道:“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谢瀛确实是实话实说,不过稍加润色了一番而已。与其说圣上是因为曹启正对红娟的一片痴心而放了他一马,不如说是曹启正沾了红娟的光。圣上对红娟一事大为感慨,但不好将这事公之于众,索性让曹启正回了云州,不管曹启正先前玩忽职守的错了。若谢瀛没有料错,曹启正只要在云州不出什么纰漏,圣上便会将他调到京中,提前与曹启正交好显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谢瀛为什么会大发善心,替红娟在圣上前美言,不过是因为江芙罢了。 曹启正道:“大人虽不明说,我却知晓是大人帮了大忙。红娟不在此处,我便先替她谢过大人。来日我与红娟定当会将谢礼送至大人府上!” 谢瀛闻言却想到了自己曾经在门外听到红娟不愿下山的话。他微微一顿,道:“曹都尉对红娟姑娘一片痴心,实在令人感慨。” 曹启正提到红娟时神色都柔软了几分:“是,我年少时便心悦于她,这份心意从未变过。也不怕大人笑话,此次回云州我便要同她完婚。” “但红娟姑娘不是仍留在白鹿庵么?若她不愿下山,曹都尉怕是还要费些功夫。” 曹启正却爽朗一笑,“大人所言极是,可我从未想过,也从不担心。我这一生只认定了她一人,也只会有她一人。就算我们没有一同拜过天地,她也是我的妻。我知道红娟心中对自己曾经有些芥蒂,觉得配不上我,但那又何妨!我爱她,护她,从不是因为她是个怎样的身子,我只会恨她好赌的父亲,恨那些贪色的叛军,恨他们让我心爱的女人受了罪!若红娟真不愿同我完婚,我就学那山匪把她绑回去,拜了堂再任由她打骂。何况我二人两情相悦,又有谁能拦我!” 谢瀛心头大震,过了良久才叹了句:“我不如曹都尉。” 曹启正上山数次,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些谢瀛和江芙的蹊跷来。曹启正道:“大人若是对江芙有意,我回云州后便派人将她护送回京。” 谢瀛却摆了摆手,道:“我要亲自去接他。” 谢瀛既做了决定,回府便有心让父母知晓。 只是不等他先说,母亲便道:“王夫人昨日请我去府上一叙,你可知王夫人所为何事?” 谢瀛自然知晓。刑部尚书王大人的孙女已到了适婚年龄,还尚未有婚配,请母亲过去便是为自己说媒的。 谢瀛二十有余,身为国公世子还身兼高官,还尚无婚配,平日里朝中的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人见着自己便有意无意地要替自己说媒。要知道旁人按谢瀛这个年纪,孩子都要开蒙了!但谢瀛此前从没上过心,他碰不到自己合意的,也不喜被人当做官场上的筹码,父母心中清楚,也一直由着自己,不知今日为何要提这事。 谢瀛道:“母亲回绝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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