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了清剿红蝉会,不顾惜旧情也就罢了,但他不顾惜能人志士,由着性子来,实在是伤了很多人的心。不过好得都过去了,这几年对我们文官来说,比之前好过些”,赵无堔道。 “王爷可得改改口,不能自居文官了——以后的路恐怕就更不好过了,后面还有重任在身”,封明悟说,“我们现在,是彻底与魏王为敌了。” 赵无堔出神道,“未必”,语气却有点不确定。见对面二人都看着他,于是解释了几句:“魏王掌军权,大梁要想站起来,军政是决不能为敌的。……只是路确实很难走。” 封明悟在那一刻,突然想跟定了赵无堔,“王爷深谋远虑,我等必将鞠躬尽瘁。”
第89章 桃花坞。 赵无垠最近刚刚可以发出声音,一日清晨,他突然嗓音沙哑的叫出了思勤的名字,思勤习惯了安静,被他惊得差点打碎了药碗,随后才后知后觉的欣喜若狂。 坐在塌上,笑吟吟看着他,“再叫一遍。” 赵无垠两指捏了捏喉头,皱眉艰难道,“又疼又痒”,嘴角却挂着笑。 思勤扶着他的双肩,认真看他的眼睛,“叫我的名字。” “思勤。”发音有些不准,嗓子像挂了砂纸。 思勤高兴的拥他入怀,“养几天再说话,别伤了嗓子,落下什么病根就得不偿失了。药都洒了,我去重新给你煎一碗。” 赵无垠在他肩头点点头。整个解毒过程耗时三个多月,葛老头又是个大老粗,本着能救命就行的原则,一点不知道照顾病人的感受,赵无垠被他折磨的不行,几次差点以为抗不过去了,还好有思勤贴身看着。 解毒过程太过消耗他的体力和元气,能感觉到元气恢复也是近几天的事,说实话赵无垠都没有想到这就能说话了,这点甜头有些巨大,让深受折磨的病人看到了巨大的希望。 与此同时,葛老头已经极快的练就了一身的抗毒性,换个旁人,一日三餐的吃这山上的东西,大约要适应一年才可以,而老头仅用了三个月。没办法,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吃,嘴从来没闲过,实在太过“勤奋。” 老头知晓赵无垠已经可以发声了,因为思勤去问过情况。于是在赵无垠煮菜时,他屁颠颠一脸谄媚的走了过来。赵无垠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往锅里撒了一把盐,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你看你吧”,老头说,听这语气想尽量说的委婉点,所以打算兜个大圈子,“你大限将至是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开始的,那你这会说话了说明什么呢?” 赵无垠点点头,示意明白。 “说明你救回来了,你快好了是不是?哎,我打包票,你……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绝对能好的,基本上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但是死不了这个是绝对的,真的,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赵无垠:…… 意外?基本?名誉? 下笔写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老头:“我说了你别说是我说的。” 赵无垠苦笑摇头:他怎么就那么怕思勤,这在大梁,颠倒辈分可是大不敬的。于是承诺似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老头四处看了看,凑近他耳朵,赵无垠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老头张手扣在他耳朵上,“你让他把我身上的蛊毒取出来吧?” 赵无垠心里一惊,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老头一脸叫苦不迭又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几乎说的是气声加唇语,“我浑身又痒又疼,好几个月了,吃什么东西也吃不香,我吃了那么多真的全吐出来了,真的。” 赵无垠吃惊的瞪大了眼,听着他继续说下去。这事思勤没有跟他说过,他一点都不知道。 “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我肚子里的那个虫子只听他的。我知道他怕我逃跑,当天抓到我的时候就给我下了蛊,但是你现在也活过来了,你让他让他给我取出来吧?” 赵无垠手指颤抖的写道:他有没有虐待你? 老头说:“两次,一次是你‘入门’,差点没命回来的时候,还有一次,我写错了方子,害你受了不少罪,还差点加重了病情……” 赵无垠一摔手里的铲子,掉进锅里溅起一片汤汁,差点把锅捅漏了。正气愤的要出门找人算账,老头拽住了他,“你别告诉他是我跟你抱怨的,我不想肚子疼。” 赵无垠现在知道,为何这老头总是那么怕他了。他拍拍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以示安心,出了门。 思勤出门采药,赵无垠刚回卧房不久,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一开门,和他对了个正脸。 思勤看见他,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赵无垠的神色告诉他,他现在非常生气。 “怎么了?” 赵无垠回去书桌旁写了几行字,扯着白纸回来摊在他眼前。 思勤看到后脸上的表情也没了,淡淡道:“再等几天,等你的身体完全好了再说。” 赵无垠被气得不行,又写道:他是你师傅。 “我知道,我有分寸。” 这种交流方式实在太累,尤其正在气头上,吵都吵不起来,等慢悠悠写完,肚子里的气已经快要把自己给憋死了。 赵无垠气的坐在书桌上,理都不理他。 思勤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站在门外那么看着他。 僵持的时间有点久,思勤进门,碰他的胳膊,赵无垠躲开。思勤解释道:“葛淞,你别看他现在疯疯癫癫,顽童似的,其实他可狡猾了。能在大燕朝廷混了那么多年,又被我铺天盖地的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会傻到哪儿去?别听他跟你胡说。” 赵无垠抬头责备的看着他,思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缄口不言。 赵无垠心道:你不尊师重道,还给他下蛊,还有理了你? 下笔两个字:解毒。 思勤难得的态度坚定,“不。还不是时候,再过几天。现在取出来他一定会跑了,到时候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赵无垠重复道:解毒。 “不”,态度坚定的像块顽固的石头。 赵无垠气得不行,又吼不出声,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思勤去扶他,赵无垠扬手打散了他手里的药包,沾着土气的药材撒了一地。 思勤眼睛暗淡了下去,赵无垠推他出门,正要合上时,听见思勤说:“你真要这么对我?” 他的手扶在门上关不下去了。 “我比你了解他,我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我也没想虐待他。” 赵无垠第一次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存在的文化差异。和自己的授业恩师没大没小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下蛊毒来胁迫,这就实在无法接受了。他不知道,是不是燕国都是这么随性的。 在思勤的注视下,赵无垠的心软了下去,站在门槛上抱着他,试图换一种方式说服:他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思勤道:“别听他瞎说,那东西在身体里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我都有数的。” 赵无垠一拳锤了上去——这家伙说不听了。 山腰上的葛老头又往嘴里塞了一把东西,半个时辰后又吐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呕吐物,心里暗暗叫苦:又没有把那虫子给逼出来。 他有一身好轻功,握着树枝打着旋,在山林里跳来跳去,猴子似的,没一会,就跳到了山崖上。扶着断崖俯视着下面的山谷,渡船惊扰了碧绿,浮起一片水痕,缓缓滑向远处。天上有飞鹰长鸣,老头矮身躲在树冠下,等飞鹰过去,他又俯身去看那渡船,眉头紧皱。 衣领被人扯了一下,身后有声音响起,“你想从这儿跳下去?” 老头化担忧为笑脸,“嘿嘿,怎么会?我还没活够呢,不想就这么死,否则还能被你留在这儿不成?小哑巴的伤好多了吧?” “我还没问你,去找他胡说什么?” “额……” 思勤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你骗的了他骗不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人虽然抓不到,但是消息倒是听到了不少。” 老头的眼珠狡猾的转了一个圈。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思勤说。 两人向来是见面就开打开骂,此时难得的陷入一片沉默。 思勤起了个头,“蛟羊计划,你知道多少?” 葛淞虽然没说话,但他浑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了,思勤不瞎,看在眼里。 思勤:“真夫猜测,你躲得就是大燕的朝廷,他们一直在追你。是因为你人才难得他们需要你,还是因为你身上带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猜是后者,你说呢?”思勤又道。 良久,葛淞才出声,“我不想那东西出现在世界上。至少不是经过我的手出现在世界上。” 思勤想了想,同他盘坐在地上,洗耳恭听。 “国主计划已久,应该是早就埋了这样的心思,尤其蒙梁一战,大梁内部竟然出现了火.药,燕国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最上面的人早已经紧张起来。” 他说道这里,思勤也跟着紧张了,心里一沉:梁燕的关系可是他最担忧的。赵无垠为了他的大梁什么都做的出来。 “很久以前,国主就命人设计了一种类似蛟羊神兽的机械,有着极大的动力,可以从两只角里可以喷射出大量的毒物。理论上讲,只要射击范围够广,加上燕国的毒药造诣,这东西能在霎时之间毁灭掉一整只军队。即使寥寥无几活下来的那些人,也会因为毒药的作用完全失去战斗力。但是他们遇到了麻烦,他们无法精准打击,单纯喷射药粉,很容易误伤自己,尤其是有风的时候。 “后来,他们试图把这种东西运用在飞鹰上,初见成效,也就是最初在漠北实验的那几次。直到最后,他们发现了大梁运用在战场上的火.药,燕国终于受到了启发……” 接下来的话不说思勤也明白了,如果将毒物设法储存在火炮里,火炮就可以精准的在敌军中炸裂,这几乎是从根本上解决了燕国以来面对的最大难题。 而自己这个掌握大梁火.药技艺的燕国人,竟然在大燕的山沟沟里拐着大梁的王爷休养生息,万一被燕国高层发现,那可真是送上门的肥肉。肥的能把国主腻死。 思勤有点坐不住了,想带着赵无垠离开。 “大梁有段时间走私火.药很严重,难道没流到燕国地界里?”思勤问。 葛淞:“流了,但是被我拦住了。我当初跑,只是不想参与进去,落个自由身。后来,被国主发现此事以后,就是为了逃命,国主认为我掌握着火.药技术,抓到我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当年我逃出国门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回来,四处流落在大梁街头,又不敢显示出自己的武功家世。我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自然不知道那些上头人的事,所以不知道雪里红已经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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