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头看向他,“你确定?” “是的。” “可是他中毒那么久,怎么能没事呢?” “因为他没有吃下红丸,而且身边又有思勤一直给他续命。” “那……现在思勤不在了,魏王的身体恐怕也抗不了多久了。” 皇帝难不成要让魏王自己病死? “不”,叶子堔将那片枯叶扔在地上,“眼下的局势我们已经不能给他喘息的时间了,魏王接下来的打算陛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说道这里,皇帝又开始急的团团转,“你就直接告诉朕,眼下应该怎么做。” 叶子堔指向那盆玉兰草,红边衬的叶子近乎妖冶鬼魅,“这就是红丸。” 莫名的,赵无垠突然想到儿时陪着卢贞到处玩耍之时,那时他们年幼贪玩,不小心跑去了冷宫,赵无垠从一个狗洞里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小孩子,这事他还跟袁静说过,记得当时袁静嘱咐他,此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想必母妃那时候心里已经有数了,赵无垠心想,此人背负着厚重的身世,带着刻骨的恨意走进朝堂,到底是要搅动什么风云? 赵无垠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思勤说:“叶子堔之前不是被一群蛇追着咬,他还为此消沉了好些日子?是我干的。” 赵无垠:“……”
第80章 禁卫军被替换,卢飞卢奇驻守城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放行,最终赵无垠本着谨慎起见还是把他俩换下来了,由左丘帅军守城。至此,意图不轨的魏王终于彻底控制了金陵城,篡位只差一个好看点的借口。 二十四日,赵无垠故意放出了那个抓来的蒙古人,抖出皇帝身边存在蒙古奸细一事,并以此为借口,着手清君侧。加上彼时思勤名义上已经被处死了,他的心狠手辣在别人眼里,都染上了一层复仇的色彩。皇帝身边的残余势力,不到半月已经被他扫荡了个干净,只留下三五个人陪着他苟延残喘,像是施恩,又像是嘲讽。 但剩下的几个人怎么也不敢与皇帝亲近了,早朝一度停止。金陵的天终日灰蒙蒙的,所有的人都睁眼看着金陵的变故,期待着,又或是畏惧着。赵无垠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平生为这些事操碎了心,也没见将这天下弄出个什么好样子。北疆一直是他心里的痛,自己有没有命活到疆场上都还不好说。何况赵家往上数两代都没出个什么明君,恐怕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好将军不一定是好皇帝啊。 夜晚忙完回来,见思勤正在逗弄那只红爪子的鹰,心里不觉一笑:这人上辈子一定是数树杈子的,这才几天,就将这训练有素的草原雄鹰收了心了。 “天天逗它,难不成它能开口跟你说句话?” “它还真能,你怎么不问问,它为什么这么快跟我熟?” “只要不是人的东西,跟你都挺熟的。”说完,才觉得这话有歧义,简直自取其辱。 思勤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把伤口笑裂开。 解释道:“这只鹰小时候是个胆小鬼,天天躲在马棚里,我训马的时候有时候跟它搭几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没想到这只胆小如鼠的鹰,长大了竟出息了,成了阿木古郎的心腹。” “这么说来,它做奸细传信,有你一半的责任。” “嗯……还真说不定。我们两个,真不知道是不是一段孽缘。” 赵无垠有意岔开话题,“你听它说什么了?” “它说……”赵无垠以为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抬头却见思勤的眼神突然冷却。 思勤摊开手中的纸条,赵无垠俯身过去,上面是一串蒙古文。 “它说,魏王要兵变,请狼王做好准备。” 恐怕是那奸细传的密信。 “原件我已经传回去了,这是我复刻的。” “他要做好什么准备。” 思勤摇摇头,未说一词。良久才说道:“说不定要求和。” “让我停止北伐和他求和是不可能的。” “等你做了皇帝,你就要为您的子民想,而不是土地。土地终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不管什么样的战争,不管挂着什么样正大光明的理由,都摆脱不了他血淋淋的事实。……人终得往前看,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 “你今天说的话,我不敢苟同。”事实上,他有些恼怒,像是心里神圣的东西被人侵犯了。 思勤一笑,“也许等你真的当了一国之主,就会渐渐明白了,你现在还是个将军的思维。国主守的不是征战厮杀的边疆,不需要信仰,国主要权衡利弊,有舍有弃,看到的可不能只是北疆饱受战乱的百姓,也不能为了自己的政治私利去违背大臣的建议。”必要的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再放不下的也得舍去。思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氛逐渐有点僵。 他把扯远了的未来拉倒近处,“对了,叶子堔,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赵无垠道:“他太过谨小慎微,实在挑不出把柄,除非给按个莫须有的罪。叶子堔在西部呼声还挺高的,我怕动了他,那些人会就近去找陈峰的麻烦。” 思勤突然叹息一声,“若不是敌人就好了。以叶子堔的能力,可以把大梁乱糟糟的官场整顿的很好。” 赵无垠却说:“未必,他心思太沉,我和他熟络不起来。以前也觉得他是个大才之人,希望能着手培养成一代清官。但经过他走.私.火.药一事,我对他的看法已经彻底变了,徇私枉法钻空子……后来又扒出了他的身世。一个人能有那么多张面具,藏得又毫无端倪,实在太难让人信任。更何况他的身份……”赵无垠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叶子堔早晚是要动的,就看时机了。” 思勤突然问他:“那我心思不沉吗?你初见我的时候。” 赵无垠愣住,这么一想,好像也是。但又好像哪里不对,“你心思多,但是……” 但是不出来。 思勤盯着他。 赵无垠笑道:“但你就是招人喜欢。” 彼时被念叨着的叶子堔正在研究这盆染了毒的玉兰草,他亲眼看见魏王的血液沾上这叶子,就将叶子烧成了枯叶。若是血再多一些,叶子再多一些,那就是一壶烧开了的水。 这么一想,怪不得魏王每次宴会上都如此挑食。 可如何让他吃下去,这是一个难题。发愁之际,斜眼一扫,扫到了搁在架子上落灰的藏红花。那罐藏红花是皇帝为了拉他入伙,为了讨好,送他的珍品,甚至罐子,都是陛下珍藏多年的玉瓷。叶子堔将盖子打开,想了想,将玉兰草的红边剪成碎掺在了里边。然后他打包送给了卢贞。 叶子堔笑的一身轻快,提着一个精美的礼盒,未经通报自顾自来见了卢贞,像是拜访多年未见的老友。 “陛下赏赐的小玩意,虽然知道你不稀罕,但是这珍品藏红花解郁安神效果极好。如你这种整天萎靡不振,被酒浇起来的人,每天捏点叶子泡茶提提神也是好的。” 卢贞瘫在椅子上斜睨着他,满脸的倨傲,“皇帝眼看着没希望了,你这是及时倒戈了?” 叶子堔不否认,“难不成跟着皇帝一起陪葬吗?自从思勤公子压入天牢处死,魏王是越来越没有顾虑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背后有人捣鬼,我总不能真去背了那黑锅。 我不是你,生来贵族,现在这一身累名,都是一点点积攒琢磨出来的,是我半生的心血……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虚伪、恶心?” “明哲保身”,卢贞握着这精美的罐子赞叹道,扫了一眼上面的花纹,就明白陛下是怎么讨好他的了,“聪明至极。你除了忠什么都有了。”他打开盖子,捏起这藏红花一看,叶子堔的余光带上了刀。 “要一起尝尝吗,说实话,我借花献佛之前,还未亲自尝过这味道。” “大梁不产藏红花,这应该是贡品,确实是难得的珍品”,怒向他,“这是你的赔礼,哪能让你自己尝了去。” 叶子堔就明白,这是消气了。 与他寒暄几句,说了一些琐碎之事,叶子堔便告退了。 他走后,卢贞盯着这藏红花看了很久,然后装好。叶子堔在拐角处看着他带着礼盒出了门。 卢贞是知道赵无垠身体不好的,他回来以后气色大减,总像是重伤未愈。叶子堔知道,他如果得了什么宝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无垠。 拐角处的人影倏然远去。卢贞将礼盒交给管家,并未进去。这是他与赵无垠决裂之后第二次站在王府门前,第一次,他印象深刻,那里面一腔白。 “这个送给他看能否用上,他气色太差,这个正好泡水喝。” 老管家是王府里的老人了,看了一整个王府的世事变迁,眼含热泪拉着他的袖子,“郡王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卢贞谢绝了,扯过袖子,“不了,王伯,我和府上的恩怨恐怕是数不清了。” 两人相顾无言,嘴里发苦,卢贞告退。 到了半夜,管家就将茶水端上了赵无垠的桌台,莫名的讲述了些前尘过往,勾掉了赵无垠大半个心神。 “卢贞……郡王爷虽然混了点,但是没有坏心思,老奴看着他长大的。他是走过些弯路,可人哪有没有糊涂的时候,如今天下大变,老奴拉下这张老脸,希望王爷能对他……网开一面。” 赵无垠本就没想动他,何况卢贞对他来说不是祸患,他也没有对付他的必要。只是前尘往事勾的他有些感慨。 他们以前是多么亲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交心。他去驻守北疆,是卢贞一直守在金陵城照顾他母亲。给他透漏朝廷的风波,卢贞的回信比袁静的还要多,什么仨瓜俩枣大的事都要跟他说一遍。 一去不复返的情谊,和那一去不复返的少年人,都流逝在时光里了。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卢贞当时能解释一下突然疏离的原因,他们该将如何相处。 恐怕会比现在还要尴尬吧,毕竟是赵家害了卢家。 而今疏远已成习以为常,再要攀些联系,也觉得生疏、尴尬,等到互相有了自己的立场和顾虑,就更觉没有必要了。人生短短一辈子,总有些人是注定留在过去。 但卢贞惦记着他的伤,甚至惦记着他的身体,他有些错愕。 见他出神,老管家已经悄悄退下了。 茶水上的雾气逐渐消散,门外有守卫过来值班的脚步声。 赵无垠从案卷中抬起眼,看了看那杯血红色的茶,红的妖冶又热烈。他有了心事,便忍不住总是抬头,等抬到第三眼,赵无垠灌下了那杯水,像是默默接受了一份好意。 ……
第81章 茶水已经冷透,握在手里的杯壁感觉不到片刻温意,赵无垠却感觉自己像灌下了一捧热油,在胃里炸裂开,翻滚的搅动着五脏六腑,最终蔓延到四肢百骸。不过片刻,他连茶带血吐了个干净。最后吐得嗓子都哑了,只一个劲的往外咳血,沾了一身红色,分不出究竟是茶水还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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