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垠一边逗着雄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我听闻黄河决堤,想来是被牵绊住了吧?” “京城的科考都快考完了,他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无垠觉得袁址这股激动劲儿有些不对,想了一下才明白了些什么,“你是担心金陵城里的人会为难他?——啧,是我判断失误,不该派他去的。” “身边的亲兵不派他去,你总不能派冯铮去。这不是你的问题,金陵城里不是还有卢飞卢奇嘛,应该多少也会帮衬一二的。” 说到卢飞卢奇,两人自然想到了卢贞。 袁址说:“如果卢贞真的叛了,你说卢飞卢奇会不会也……” “大战在即,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亲自去询问他。” 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说,如果金陵城的禁军和卢贞都去依附李啸倾的话,我们怎么办?” 袁址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却都很中肯。 赵无垠看着雄鹰的眼睛,好像是在对它说一样,“还能怎么办?永无休止的斗下去呗。”总不能像唐炜乔一样割地自立为王。 “看看我和那些老头们谁活得更长”,赵无垠说。 突然听到“当”的一声,赵无垠和袁址对视一眼,这种声音他们都太过熟悉。两人掀开营帐,看到雄鹰之前呆的木桩上射了一支箭。这只箭角度极其诡异,因为它几乎是竖直的插在木桩上的。箭的下面,压了一封信。 “左丘遭遇朝廷追杀,已逃。遇青州,现王道。” 赵无垠收好信,袁址却慌了,“谁能在我军驻地来去自如,此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应该知道是谁”。他立刻招来冯铮,让他派几个高手偷偷赶去青州接应左丘。 袁址狐疑的看着他,“就凭这一封信你就信了?” 赵无垠解释说,“我们之前攻打太原,也是他给我泄的李啸倾他们的阴谋。” 袁址茫然道:“什么阴谋?” 赵无垠这才跟他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并问道:“你真答应他十年不找他麻烦,还允许他自立为王?” 袁址气的在原地转圈,恨不能把唐炜乔从坟里刨出来再杀一次,“他果然是死的太容易了,竟想到如此阴招来害我——我哪里是答应他自立为王?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京城攻陷,军心紊乱,蒙古和唐炜乔两面夹击,叛军也披着胡刀铁骑的皮,分不清敌我。我军节节败退,这才只能暂时议和。我总不能和蒙古人议和吧?兵不厌诈,这不是最常识的兵法吗?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叛国了?” “还有,那几个书呆子就为了敌国一封信就抓着不放要把自己人搞下去?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赵无垠说:“错,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你搞下去,不在乎敌我,只在乎结果。” “求什么?” “求自己掌权,求文人治国。” 袁址盯着他的眼睛,凝神良久,冷静了下来。 “突然觉得‘忠’这个字,也没那么重要了。心灰意冷。” “你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发发牢骚,第二天就过去了。再说,你‘忠’的又不是那些酸腐文臣,心灰意冷什么?” “也是,怪不得你竟会信那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赵无垠眼神黯然,“我只是信自己的判断。” 卢贞的叛离,敌人的友善。正与邪、黑与白,在他心里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经过几年的思考和琢磨,才稍微琢磨出一点门道: 或许,人就只能忠于自己的心。
第24章 思勤在夜空中盘旋了几圈,很快就听到叠声驾马的声音,二十来个骑兵高手迅速扬尘南下,他心里略一吃惊:没想到赵无垠竟如此信他。转而定定的看了眼营帐的方向:若那里面呆的不是绝世高手,他倒真想落下去听听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那这给你通风报信的人,是谁?”袁址一边就着烛光看着信上俊秀的字迹,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才把它引了烛火点燃。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心中有猜测。” 袁址一脸的惊愕,“这可不像你。” “但我信,我猜的没错”,赵无垠慢半拍补充道。 袁址感觉自己真的老了,越来越不明白小年轻的心思。便无趣的告辞走人。 在天上盘旋的思勤见帐帘掀开,迅速北上。他刚刚一不小心将高度压得低了一点,若是袁址这等高手,即便是在天上,也不是没可能发现他的。 风刮疼了人的脸,离开了梁军驻地他便把速度降了下来。微风漾开碎发,唯有北归的大雁与他齐飞。在这一片晚风里,他心里默默勾勒出赵无垠的影子:与他仅见的那一面,那令人讨厌的敏锐与聪慧。而后回忆起更久远的时光深处:男孩掏出一条红色的发带,目光真挚道:“我不想欠别人的,来日若有缘,会报你今日的救命之恩。”不觉莞尔一笑。 落在马棚上,收好背上的天翼,思勤小心翼翼的滑下来,给受惊的马儿安抚似的喂了一把粮草,然后偷偷溜进了自己的蒙古包,开始翻箱倒柜。 思勤有一个毛病,总喜欢存着点什么,即便那些东西没有用,但心里总感觉那些是他人生历程的见证,证明自己是经历了这些事,从而活到了现在。 此刻思勤大半夜不睡觉,开始鬼使神差的翻箱倒柜找那条红色的发带,十几年,早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在没在他都不晓得。毕竟这几年他到处东奔西走,不可能把所有家当都戴在身上,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早就丢了。 找了半个时辰,果然没找到。思勤颓然的仰躺在垫子上,喃喃道:“为什么那么信我呢?” 走惯了人心鬼蜮,总会把人心想的复杂一点,如果一个人单纯,那就等于愚蠢。可赵无垠显然是个聪明人,却丝毫没有犹豫的信任了他——一个敌军阵营的人,甚至过不多久,他们就要开战。 他转过身面对墙壁,听到外面狂风卷起,在困倦与疑惑不解中闭上了眼睛。 左丘听从那个人的安排在齐州下了船,果然,刚下船便有人来接应他。接应他的是一个素衣白纱蒙面的女子,左丘注意到,她的腰间挂着一尾银色的长鞭,长鞭尾部镶着一柄细小的双刃弯刀。 那女子对着他微微欠了欠身,看起来有一种高傲的知书达理。左丘拱手回以礼数。 那女子一言不发的引着他去了窄巷,直去了一户人家后院里,里面立刻有人来迎接道:“柳姑娘,你要的人我给你打听到了。” 名叫柳姑娘的女子开口就是一阵清冷的嗓音,“嗯,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说话的男人身上传来一股药香,进到院里左丘才发现大片晾晒的草药:看来这是一家药房的后院。 柳叶眉这才开口对左丘说了第一句话:“你先去换身衣服,带上几个人驾马赶去青州。” “青州?” 当初离开天牢的时候,陈可辛给他的两条路,一是赶去青州找王道,二是赶去北疆找王爷。说实话,他的第一直觉就是去北疆,这可能和人走远了就想回家,出了事情就想找爸妈是一个道理。毕竟是有主子的人。可这些人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就给他安排好了去向。 “等等……带上几个人?”左丘问道。难不成他们还会派人和他一起去? 柳叶眉正要出门任他换衣服,闻言回头道:“你形单影只,太容易暴露,总得要伪装一下吧。跟着走就是了,你的主子已经派了人在那里接应你。” 左丘:“……” 这些人一个个的人怎么能这么霸道,比他这个兵头子还要霸道。 “算了,女人惹不起”,左丘开始宽衣接待,穿上一身的棕麻布,打扮的像个药农。 一路行至青州,各个关隘的检查陡然变得严格起来,至少比他南下送那些学生科考的时候要严格的多——李啸倾的手到底伸了多长? 刚到青州,左丘就感觉自己的下巴掉地下了。临行前并没有跟着他们出发的柳叶眉,此时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左丘忍不住问道:“你是神仙吧?你怎么会在这儿?”最主要的是,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赶到这儿? 柳叶眉语气十分傲慢的回道:“我只比你们提前了一天。” 可我们赶到这儿也才只用了两天而已,左丘心道。 左丘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看柳叶眉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这次他们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院子,换了一身熨帖的衣服,然后从正门出来的时候,左丘第二次惊呆了,因为这家“涣衣馆”是一家名副其实的青楼。看着那一个个衣不蔽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左丘瞬间感觉自己的脸烧的通红。 柳叶眉瞟了他一眼,冷声道:“看不出你还挺单纯。” 左丘这才开始埋怨,“我们一路上老换衣服干什么?这又是要扮什么?” 柳叶眉说:“你总不能穿着一身药农的着装在青州城里来回闲逛行走,多换几身行头才不容易引人注目。再说,那身寒酸的衣服,与这华丽的城池也不匹配。” 左丘无话可说。一个一辈子只会在战场上吃沙子的兵头子,一辈子没体会过什么叫做华丽。 他们身后始终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厮,是从齐州带过来的。看起来弓背屈膝,一副下人的模样,左丘却看得出来,那几个人身上都是有武功的。 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左丘苦笑摇头。那可真的要载入史册了。 柳叶眉引着他去了齐凤楼,高耸的齐凤楼下是一扇偌大的拱门过道。楼门内是华丽热闹的庙会,人群接踵而至,小贩花开遍地。楼门下却挨坐着左右两排的乞丐,想比是想借这个热闹劲儿多讨点钱。 那些乞丐令人生厌的很,路过一个人就要抓着不放,非要讨来几个铜板才作罢,简直影响人的心情。左丘眼睁睁的看着离他们越走越近,摸了摸自己不慎丰裕的钱袋——他不想惹这些麻烦,不如索性掏钱。 果然,刚走近就有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踝,低哑的声音微颤道:“这位大人,赏口饭吃吧。” 左丘按耐住了一脚踢回去的冲动,掏出几个铜板正要给人。柳叶眉已经率先开了口。 “这位老先生”,柳叶眉掏出几个铜板仍在他碗里,“你可知道敏东街的绸缎庄在哪里?我们行至此,想带几匹上好的布料回去。” 那位老乞丐晃动着干枯的手收好铜板,“现在是一年一度的庙会,各地人口络绎不绝涌来青州,万人空巷,恐怕你们不好找。你要不嫌弃,我带你们走一程。” 柳叶眉连声道谢,左丘都没见她对自己这么尊敬过。那位老乞丐扶着墙艰难的起身,身后两位小厮赶紧扶着。左丘心道,就这幅病弱的骨头,等走到绸缎庄不知道要何时。可没想到那白胡子老人走了几步便跟上了常人的速度,一点不见“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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