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书承有些吃不下去,又不好拂了对方好意,吃了两口就四处瞧。 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不在草屋了。 三面都是山壁,一面有条小路,拐了个弯看不分明,但听声音应该是通往外面,床前面放了一张桌子,比草屋那张大了不少,有三四张椅子。 那边墙边立一个木头柜子,上面放着不少东西,最显眼的就是张大彪的那柄剑,锃光发亮。 他现在倚着的,应当是个石头床,没有床栏,他直接倚在墙上,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上面又铺了床单,但明显床单太小,有一截稻草露了出来。 看起来是这张大彪的屋子,燕书承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寨子大当家都过的如此清寒,不知其他人又是如何,可见那太守的折子不真。 若这登革山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生活不能如此艰难才是,看样子这个冬天都难过...... 突然,张大彪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墙那边打开柜子,不知在捣鼓什么。 燕书承撑起身子,有些好奇。 只见没一会儿,这大当家的板着脸,手里拿着大红色和灰色拼接起来的褥子走过来。 “起来点。”张大彪将褥子叠了叠,塞到了燕书承身后。 燕书承有些感动,墙壁是有些冷硬,没想到张大彪如此体贴。 张大彪看他神情有异,以为他是嫌弃,想了想开口:“这布是之前从一个富商那抢来的,江阿婆给我做成了褥子,我嫌它软没用过,里面也不是稻草,是芦花。” 燕书承见他误会,也没解释,只是略显好奇地问:“可是“芦衣顺母”典故中的芦花?” 他只在书中读到过,《二十四孝》记载,春秋时期,孔子的弟子闵子骞,生母早亡,其父续弦,后母善妒,“生二子,衣以棉絮;妒损,衣以芦花。”。 他只知道这是一种细软轻薄不适合御寒的东西,却从未见过芦花的真面目。 张大彪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什么鬼东西,芦花就是芦苇的花绒,分什么母的公的?” 燕书承哑然失笑,觉得和他讨论典故的自己有点傻,继续埋头喝自己的粥了。 这粥的分量是照着张大彪的饭量来的,燕书承又还在病中,实在没有胃口,喝了不到一半就喝不下去了,端着碗左右为难。 张大彪见他停下,了然,伸手接过来,也不用勺子,抬起头一口解决了。 喝完还不忘看他一眼:“喝不完直说就行,犹犹豫豫娘们兮兮的。” 第四章 李郎中医术很好,几贴药下来,燕书承精神好转,渐渐开始下床走动了。 张大彪这山洞构造很不错,整个像个葫芦肚,里面大,通往外面的洞口却窄窄的,用稻草编成铺盖挡住了,冷风吹不进来,即使不烧火也不算太冷。 石床很大,两个成年男子睡也绰绰有余,张大彪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也不怕燕书承传染他,两人共睡一榻。 几乎掏空了柜子里的被褥存货,幸好张大彪睡惯了稻草,芦花褥子都垫在了燕书承身下,唯一的棉花被子也让了出去。 燕书承自能起身那日,就借了纸墨,写好了一封信,却苦于无人去送。 张大彪倒是愿意借他几个弟兄,可是这寨子里的人都是肃州本地百姓,这辈子都没出过这片土地,更不知道京都在哪。 燕书承身体没好,没马车自己也走不到京都,事情一时间胶住了。 想到深宫之中,圣上收不到他的消息不知会如何担忧,燕书承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旁边张大彪也是愁眉苦脸,燕书承自从来到寨子,张大彪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大老粗做派,从没见他这般沮丧,不禁有些好奇,轻轻拍了他:“你愁什么呢?” “这马上就入冬了,今年江阿婆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寨子里老人不少,很多是跟着儿子甚至孙子上的山,年纪大了有常年劳作,身体状况很差,几乎每年冬天都会收割好几位老人的性命。 燕书承沉默了。 很多老人不是死于疾病,而是寒冷和营养不足。 寨子里虽每年都注意在冬天来临前收敛物资,但条件太差,吃的很难保存下来。 入了冬吃食倒是不易腐坏了,但冬天动物休眠万物寂寥,也找不到什么吃的。 山上别的不多,木头真的不少,但真到冷的时候,烤火效果不大,只有凑近火堆的那块身体是暖的,而且明火还有烟,不安全。 燕书承摸了摸身上的青布褥子,这是江阿婆新送来的,说棉花虽然比芦花保暖,却不比芦花柔软,让他两个都盖着。 “......宫内有取暖之物,名为地龙。” 张大彪生于市井,最富裕的时候也不过是八九岁,家里冬天能跟卖炭翁买些炭火。 听到达官贵人的取暖方式,好奇地凑过来,燕书承挪挪身子给他腾个地方坐。 “在宫殿下留有火道,外面烧火,热气通过火道进入室内,室内虽无火烤,却温暖如春。” “嗬,这宫里的贵人们倒是会享受。”张大彪琢磨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燕书承说的简单,但就是他这种人都知道,这地龙定是要大兴土木,价格高昂。 “地龙虽好,成本却高,但我们不妨从中借鉴......” “你愿意帮我们?”张大彪有些诧异,燕书承有这个功夫? 据他所知,燕书承的随从们可是一个都没剩下,这人就不着急? 他们那晚见情况不对,绑了人就走了,不知道后续如何,只是第二天他派兄弟去打探时,道上全是血。 燕书承一笑,冲他拱了拱手:“多亏登革山兄弟相救,我才能保下这条命来,愿意尽力而为。” “好好好!”张大彪喜不自胜,猛地从床上跳下来。 姓燕的读的书多,脑子好使,有他帮忙寨子今年说不定真能好过些。 索性消息传不出去,但圣上收不到他的家书,定会派人来打探,不如等等。 燕书承就专心为帮寨子过冬。 普通百姓烧不起碳,但枯木这种东西烧不久不说,还不怎么暖和,最重要的是,天冷干燥,容易失火。 燕书承就琢磨这教寨子烧炭。 他身体没好全,但这事本就不难,只是上面对木炭买卖有所管控,很多人不会也不敢罢了。 先吩咐了王大壮带着几个兄弟去砍一些木头,把要烧制的木材竖立,从中心一层层的竖立向外堆积,再在外面铺上枯叶稻草,最后用泥土混水后,在上面厚厚铺一层封牢,在在土堆底部对角挖八个洞,顶上留个手掌大小的能看见木头的洞,用来点火,等下面的洞看见火了,就全部封上,这么一个简易的土窑就弄好了。 木炭烧起来没有明火,也没有烟,比起柴火来好了不知多少。 而且,燕书承嘱咐道:“找几个密封性好的铜罐或者陶器,给老人小孩分分,这木炭燃完后倒进去,也能暖暖手。” 张大彪应了,又叫了几个兄弟过来:“先生,我这几个兄弟都会点木匠活,你之前说的地龙,嘿嘿......” 真正的地龙他们可不敢想,但是要是弄个简单的让屋子多点热气,应该也不算难吧? 燕书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呆子之前“姓燕的”、“你”、“喂”的叫他,现在倒是礼貌地叫他先生了。 “我对建筑方面不算了解,”见张大彪几乎立刻失望下来,又笑呵呵补充,“我建议你去城里找个给人建火炕的师傅来,顺道捎点花椒和生姜回来。” 这火炕比炭盆暖和,又不像地龙那么复杂昂贵,很多富商和官员家中都有,肃州城内肯定有专业的师傅。 张大彪立马转忧为喜,登革山肯定是负担不起火炕,但土匪绑你过来了,你还能硬撑着不干活? 张大彪土匪想法,燕书承想的还多点,寨子老人小孩不少,不可能全指望绑着火炕干活,跟着学学怎么走道、建炕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一时间寨子忙碌起来,兴许是有点事做,加上被寨子欢天喜地的气氛影响,燕书承身体很快痊愈,给张大彪留了张字条,就带着王大壮下山了。 他打算去官道上看看,说不定能留下什么东西。 他本是是只打算带王大壮的,二当家的迎面而来。 张二强看见他,手忙脚乱地行了个四不像的礼,摸摸头发嘿嘿一笑:“燕先生往哪去啊?” 燕书承:“我去那晚打斗的地方看看。” 张二强恍然大悟,好几车东西呢,能找回点是一点啊! 想起前几天大哥的吩咐,,张二强“嘿嘿”一笑,觉得这不就有他表现的机会了,立马自荐说要引路。 燕书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有二当家的在,路上也安全些。 却见张二强领他们下了山,却没往官道上去,而是转身去了山后。 燕书承摸不着头脑,心里过了一遍确定张二强没有理由对他不利后,乖乖跟着过去了。 五辆马车映入眼帘,通体赤红,四角有瑞兽,门帘皆是丝绸遮挡,尤其车门前,挂着楠木牌子,上书大字“燕”。 正是燕府的车驾。 原来那晚争斗后,张大彪就派了人在官道旁盯着那队私兵的动静,直到人走了才往登革山报信,张大彪就派人把这五辆马车运回来了。 燕书承盯着马车哭笑不得,冲二当家的道了谢,进了最为破烂的那辆。 正是那晚燕书承乘坐的那辆,被两支箭驽射穿,又经历厮杀,上面丝绸已经破破烂烂,茶具食具也碎了一地。 燕书承小心避过,打开了软座旁的暗格,是一支报信的烟花和一张地图,还有一袋银子。 这烟花是用不上了,但地图嘛。 说实话燕书承还是不想干等。 “大壮,来扶我一把。” 马车外的两人赶忙转过身,一人接过东西,一人将燕先生扶下来。 刚刚二人都是背对马车站立,怕燕先生这么些好东西没了难过,但是被人盯着哭不出来,嫌丢人。 张二强仔细瞧先生脸色,好像不是难过的样子。 燕书承接着又去每个马车转了转,想看看宋榕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一无所获。 他也不失望,肃州太守派私兵刺杀他,定会毁尸灭迹的,马车这东西按理说留不下来,宋榕他们即使有活下来的,也不会在这上面留线索。 果然还是得去官道看看。 燕书承:“大壮叫几个兄弟把东西搬上去分分,二当家的陪我去官道走一遭吧。” 第五章 那晚打斗的地方离登革山不算近,为了节省时间,二当家的确认燕书承会骑马后,牵了两匹马来。 官道上已经收拾干净了,只有些浸入土里的鲜血默默陈述着那晚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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