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快睡吧,天色不早了。”薛骆迁是他说什么都会应,为他压严实了被子。
第115章 番外三、见长(上) 北冥晏还是头一次有机会,去见衡山派的掌门人,毕竟是在江湖上顶顶有名气的大人物,他少时跟着外祖父,也算是见识过衡山剑法的,想想能见到真人,多少有些紧张。 前几日,北冥晏听薛骆迁的意思,是他与衡山掌门谢行(xíng)云相识已久,彼此是十分处得来的忘年之交。 此次武林大会距上次已有五年,本来薛骆迁是不打算再去了,一来,他现在作为北山家主,身份不便,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二来,他并不想带北冥晏舟车劳顿;三来,他希望此次的武林大会,代表薛家的是骆邶。 所以即便是收到老友的邀请,他也没打算接受,想着回信一封,请谢行云到北山上做客便罢了。 但是出于对北冥晏的尊重,某一日清晨他练完剑,转身去看窗前托着腮,睡眼惺忪的爱人时,还是说了这件事。 结果北冥晏说想去。 ……笑话!北冥晏自然要去。 整日里待在山上已经够无聊了,又有个机会看薛骆迁下场比武,何乐而不为?薛骆迁使剑时的样子,当真是令人着迷得很。 薛骆迁说好,然后庆幸自己还没有将婉拒信寄出去,抽了个空偷偷改好,再寄。 既然定下要去了,便该即刻启程的,北山至塞外虽没有到岭南那么远,却也不算近,赶得太急,他怕惹北冥晏身体不舒服,不如早点走,边赶路边游玩来得划算。 一路上的轶闻趣事暂且先按下不表,只说刚到塞外,薛骆迁就已经后悔了。 塞外不受中原皇帝的管辖,乃各部族统领,雪山近七十年间,都作为中原举行武林大会的场所,五年一届任的武林盟主也在这里被选出。 他在十五岁后连着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十六岁跟着祖父见世面,看祖父下场;第二次便是他二十一岁,夺得盟主之位的那年。 这第三次,在他心中是带家里人看个热闹罢了,不想他看到了一个主观上不大喜欢的人。 沈慕羽,神墓楼家的沈慕羽。 自从中州一别,差不多快有大半年没见面了,但薛骆迁对于任何朝北冥晏表达出“过过分积极态度”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这人见到他们,便十分熟络地过来打招呼了。 北冥晏没来过塞外,更没参加过武林大会,跟在薛骆迁身边,既觉得什么都新奇,又小心翼翼的,不想给薛骆迁添麻烦,或者闹笑话。 这一路以来,所见都是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各路江湖豪杰,这些人大多数都会与薛骆迁招呼一二,然后不可避免地打量北冥晏,再自然而然地认出北冥晏。 好一点的,当面正正常常,最多私下说几句嘴;那些个没眼力的,或者生性大大咧咧的,还有一见薛骆迁就一脸不爽的人们,言行举止和表情神色,无一不是透露出不友好来。 北冥晏也有些后悔,来前只是想着玩玩,和薛骆迁一起出游就很开心,到地方后才发觉不习惯,所以在这里碰到自己认识的人,难免觉得有一丝安慰。 薛骆迁面无表情地看他和沈慕羽说话,他们原本牵着手,自打进这会场之后,他便放开了,说是叫人看了不好意思,惹口舌。 薛骆迁本想和他好好论一论,他们两个成过亲的夫夫,在外挽个手,旁人又能怎么样?有问题吗? 可这里的熟人太多了,时不时要与人招呼,北冥晏又表现得不配合,试了几次不成,只得暂时作罢。 人愈来愈多,有几个衡山派的弟子已经来请薛骆迁了,说掌门已经恭候多时。 薛骆迁转头要叫北冥晏,谁知道北冥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开了几步,和沈慕羽站在一处:“骆迁你与谢掌门许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我四处逛逛,一会儿再回来找你。你去吧,不用太在意我。” 薛骆迁抿唇不语,看得出北冥晏有些不习惯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最初的热情过后,还是想躲躲清净,可若同他在一起,十个人中,有九个半都能认出他们。 他沉默的原因是,若只是其他人也便罢了,为什么偏偏是沈慕羽?明眼人只要捎带瞧一眼,就能看出沈慕羽看北冥晏的眼神不正常。 “好不好?” 薛骆迁没办法,永远对这北冥晏是做不到拒绝的,将自己的令牌递给北冥晏:“不要走得太远。” “好。” 原本二人习惯在分开时轻吻道别,北冥晏接牌后扫了他一眼,迟疑一瞬后小声对他比了比嘴唇的动作,是“我走了。” 然后他们在会场外分开,薛骆迁跟着衡山弟子到帐篷里去见谢行云,北冥晏则跟着沈慕羽四处瞎转悠。 帘子一掀起,鹤发白须的谢行云正拉着姬朝星扯家常,姬朝星很明显对这老头很无奈,见薛骆迁进来,赶紧站起来推锅:“这不是武林盟主吗?靠北!赶快进来!” 薛骆迁与谢行云有一段时日未见了,自他成亲那日,谢行云亲自来恭贺他之后。 谢行云今年古稀过三,习武之人瞧着精神上佳,神态与五十多岁上下不差多少,他二人已经认识十余年之久,当真的忘年之交。 “哎呀,骆迁兄?你可算是来了!” 薛骆迁笑道:“行云兄,多日不见了。” 谢行云因为老朋友的到来,美滋滋的:“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瞧瞧你,成亲后愈发丰神俊朗了!” 薛骆迁笑:“行云兄说笑了。” 姬朝星趁机遁了:“不打扰了,二位慢聊。” “小姬公子?哎?小姬公子不再与老夫论道了吗?” 姬朝星已然遁得不见了踪影,薛骆迁也愣了愣,他本想劳烦姬朝星去找北冥晏,他放心不下,谁知道这孩子估计是烦怕了,遁得贼快。 谢行云望着姬朝星离去的地方,啧啧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沉不住气,也只有骆迁兄能听我老头子枯话一堆,实在是当代年轻人之典范啊!” 事实上,今日的薛骆迁也浮躁得听不下去,随口问:“怎么不见陆教主?” 谢行云道:“害,可别提了,他那把破扇子又坏了,这不是恰逢武林大会嘛,江湖上有点名头的工匠都在,他说要去抓个会修的给他看看。怎么,骆迁兄找他有事?” “无事,只是许久未见了。” “可不是嘛,他老叫我给你写信,要喊你来巫溪坐客,我说人家是盟主,哪里像你这么闲啊?” 刚说了没几句,谢行云便察觉出薛骆迁的不对劲,又一想,问道:“怎么,你夫人没来?” “来了。” “他人呢?难道不愿意见我这个糟老头子?”谢行云笑眯眯地。 “行云兄说笑了,自然不会。只是他……”薛骆迁略迟疑了一瞬:“方才在外遇见了旧识。” “我还以为你们新婚燕尔,要好些日子难舍难分呢!看来这北冥大公子的性子,倒不似外界传言中的那般拘束嘛。” 薛骆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心不在焉,北冥晏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沈慕羽随意逛了一会儿,觉得塞外与北山的景致也差不离,他的兴致并不大。 沈慕羽见状,便提议不如先入场坐着等等。北冥晏是想去寻薛骆迁,只是一瞧主帐那边人山人海,立马便打消了念头。 还是,等人自己出来吧。 二人找了个僻静些的角落落座,刚一坐下,北冥晏便忍不住想,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坐下之后顺其自然地抬头,扫视了一圈场内,因为距离开场的时间还差一些,此刻比武场上的人并不多,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 沈慕羽几乎是同时看到的:“哎?那个是薛盟主吧?” 也难怪沈慕羽会这样问,因为当时薛骆迁正坐在对面,侧头与一人交头接耳,即便离得有些距离,还是能看得出薛骆迁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北冥晏愣了一下,朝那人看过去,正巧薛骆迁和那人也说完一段话似的,分开了。 那人的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抬眼朝他这边看,勾了勾嘴角。 那是一个妙龄女子,看着很年轻,头上的双刀髻梳得一丝不苟,身穿雪白色的貂袄裙。 薛骆迁也看到了北冥晏,隔着武场四人轮番打量一番,薛骆迁低头在女子耳边说了句话,女子掩口,眉眼弯弯,点了点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北冥晏觉得比南宫卿水还要有气质。 薛骆迁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仪态自然地起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就在薛骆迁站起来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北冥晏也站起来了,转身想离开演武场。 沈慕羽下意思伸手拉了他一下:“北冥公子?”然后就真的拉住了他,那一下也是潜意识,不知轻重,抓住了他的手臂,自然碰到他戴着的臂钏。 沈慕羽好奇是什么东西硌了手,还没等细瞧,手臂就被一股外力拽开了,再抬头一看,薛骆迁挡在北冥晏面前,活像老母鸡护崽子似的,将北冥晏挡了个严严实实。 “薛盟主……” 薛骆迁冷声道:“沈公子。你爹可还好?”方才与北冥晏分别时,他同沈慕羽都没有正经地打过招呼。 “爹他自从小妹……”沈慕羽顿了顿:“……多谢薛盟主关怀,家中一切安好。薛盟主手臂上的伤见好了吗?” 那伤也算是救他哥哥沈慕枫受的,虽然沈慕枫已经不在人世,后来神墓楼楼主也多次派人上山送药和请大夫,只不过好没好全,沈慕羽就不得而知了。 “已无碍。” “哦……”沈慕羽看向薛骆迁的身后,北冥晏一直不出声,他忽然看到薛骆迁的右手是朝后撇的,正握着北冥晏的手。 他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然后想起什么一样,耳根发红:“啊,抱歉,是慕羽冒失了。”
第116章 见长(下) 薛骆迁显然不想与他说这个,摇摇头:“沈公子可还有要事,需要阿晏作陪?若没有,那便失陪了,我需要带阿晏去见家中长辈。” “啊……”沈慕羽看到北冥晏一直低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没事了……” “那便失礼了,告辞。”薛骆迁转身,却不是走回方才那女子所在的地方,而是朝演武场外走。 北冥晏也不知道是被他拉着,还是自己也拉着他,反正他们就这么拉着,走前只能抽出一只空闲的手,对沈慕羽挥一挥了。 沈慕羽也挥一挥手。 薛骆迁一路拉着北冥晏,越走越偏,越走越是人迹罕至之处,被拉着的人也一声不出,气氛僵持不下。 演武场外不远处,七拐八绕有一庭池园,荷叶刚刚露角,梨花正开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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