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忙递过烛台,少年眼角撇见这伙计递烛台的手在抖,冷笑:“躲远些,里边可有老虎。” 一个云游方丈出声道:“少侠!当心些,老衲与你一同去。” 那少年嘴唇很薄,且天生嘴角上翘,天生便是傲视群雄的模样,闻言扫视众人,笑道:“还有人吗?” 无人出声,众人被少年的目光逼得低下头,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来岭南经商的,即便有武林中人,也被那声吼给震懵了。 北冥晏动了动,却被按住小臂,薛骆迁一直盯着事发的房间,像是周遭无人一般,眉头微蹙着,抓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格外稳。 他目光下移,看到薛骆迁的衣裳前襟血迹斑斑,即刻便打消了跟进去的念头。 少年也没想会再有人,嘴角一勾,转身便跨步进去了。方丈本还想先敲敲门,可看这副架势,敲与不敲没两样,索性紧随其后也进去。 房间中亮起了光,此时掌柜的匆忙披衣而来,他住得最远,也睡得最死,被伙计喊醒后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看三楼聚集了这么些人,当下就怕是江湖中人起了冲突,毁了他的客栈。 呼天抢地,人未至,声先到:“诸位英雄好汉!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他冲得急,众人精神都紧张着,应声忙侧身让他一路滑到了门口,正巧那少年也从房中跨出,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身后僧人伸手一拦,却扑了个空—— 少年身轻如燕,侧身躲开,顺便一脚踹上掌柜的后背,将人踹进房中:“白痴,没长眼睛?” “阿弥陀佛。少侠稍安勿躁。”方丈扶起掌柜,温声道:“敢问施主,这房中可住着客人?” 掌柜眼冒金星中忙答:“住住住、住着、住着,权子!拿账簿来!” 伙计哆哆嗦嗦地翻着账簿:“掌柜的,是几位姑娘,和晚上那群人是一道来的。” 少年一听,二话不说走向旁边的几间房门,门锁着,他便一脚踹开,力道之大足将门整个踹歪。 掌柜的看了,肝都颤了颤,但见那少年凶神恶煞的,愣是不敢说什么。 黑洞洞的房间,无人。 又踹一间,无人;再踹一间,无人……一间又一间,原本住着谢凉手下和姑娘们的房间,连着十几间都锁着门窗,却空无一人。 这头动静这么大,肯定闹到楼下去了,北冥晏忽感不对,问薛骆迁:“阿云和萧衍呢?”侧身看向最里边的房间,房门禁闭,灯黑着。 叶笑云若是被方才的声响吵醒,连根拔起这家店都是有可能的。 他刚要过去看看,又被薛骆迁拉紧了胳膊:“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北冥晏正欲问他们二人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是挑半夜走?方才下楼踹门的少年和方丈又上来了,看热闹的都去下边了,此时本层只有他们四个还站着。 少年本意是想再来查看一番事发地,没想到还有人在,走近一看,是两个男子在拉拉扯扯,皱眉想说两句,或者就是想冷嘲热讽两句,先看见了薛骆迁的脸,当即神情便有些犹豫。 这人怎么有些像薛骆迁?不过他们已多年不见了,他不敢直接认。 四年前,他被他爹锁在家中扎马步,没能去看武林大会;三年前,围堵叶笑云那次,薛骆迁故意放跑了叶笑云,他们也没打几次照面,且当时薛骆迁一袭黑衣,手持逢山。 遂他只是更小时候见过薛骆迁,对薛骆迁的印象模糊,一时不敢认,再者说,逢山才是薛骆迁的标志。 他见眼前的人右手拿着一柄不知什么玩意做的杂剑——方才北冥晏见薛骆迁神情凝重,便将沐晨剑给了薛骆迁。 左手握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小臂,前襟还沾着血迹,顿觉只是长得相似,为确认而问道:“你,叫什么?” 方丈本已认出薛骆迁,正要合掌见礼,却听武林盟主一脸严肃地回答:“月念燕。” “……”北冥晏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捂住脸。 少年眨了两下眼,确定是认错了,薛骆迁似乎不是这个感觉,还有,这个名字是什么鬼?再看身旁陌生的北冥晏,冷冷道:“没事就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碍小爷的眼!” 方丈眼睁睁地看着“月念燕”和身旁的男子一起推门进了房间,嘴唇翕张半晌,终是没有说破。 或许盟主他有自己的打算? 一定是有的,不然薛盟主怎会放着家中不住,来这地住客栈?这里距离薛府不过轻功一盏茶的功夫。 且还和一男子同住? 他们二人具体是怎么想薛盟主的,北冥晏不知道,一进门他便问:“故交?” 薛骆迁靠在门上,点了点头:“姬家的小子,叫姬朝星。” 是个麻烦的。 说起姬家,就不得不说姬衡,当世第一女中豪杰,绝不让男子,姬朝星是姬衡的小儿子,上面有个姐姐姬惑,和一个哥哥姬朝夕,这些人与他都相熟。 姬朝星的表姐是当朝皇后,身为皇亲国戚,自小便养成了张扬的性格,他比薛骆迁小个五六岁,今年刚及弱冠,小时候见了薛骆迁回回都要缠着与其比试,薛骆迁忙着临字习武,哪里有功夫跟小屁孩瞎玩? 他转头去找薛骆邶,不过一会儿,薛骆邶便拖着两条鼻涕来和薛骆迁告状,说姬朝星单方面地殴打人,次次如此。 有次薛骆迁实在忍无可忍了,出手完胜,再没纠缠。 当时薛骆邶抱怨了许久:“你若是早点揍他,我就不用挨这么多揍了!呜呜呜迁迁你根本就不疼我!” 薛骆迁回道:“再多说一句我也揍你。” 在中原边境线上围堵叶笑云的那一次,姬朝星处理不少,深得其母真传,江湖中人都说,若不是他年纪尚小,姬家不许他出风头,不许他参加武林大会,反正就是这不许那不许的,说不定是除叶笑云之外,薛骆迁最具威胁的对手。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长江后浪推前浪,保不齐什么时候便把薛骆迁拍在沙滩上。 看薛骆迁宁愿称自己叫月念燕,也不愿与姬朝星相认,便知道这熊孩子当年有多烦人了,北冥晏倒也不关心这个,问:“几十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 “有蹊跷。等他和临歧大师看过,我们再去不迟。” 门外的二人已走入隔壁的屋子,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应该正是在仔细探查。 薛骆迁见北冥晏坐立难安,安慰道:“暂时不会有何危险,放心。” 知道薛骆迁是关心,可一想到那些姑娘可能会被杀害,做成骨笛,就像怀中的这支,北冥晏就异常烦躁。 不多时,隔壁没了声响。他二人过去查看,门没锁,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烛火在烧,大片大片的黑暗中,薛骆迁挡在北冥晏前面先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床铺散乱,有一床被子被人扔到了角落中,旁边的地上是一个大洞。 直直望下去,这个洞从三楼直通向一楼,层层都有月光从窗子外照耀进来,勉强可以看清,一层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坑,地面如同野兽张着一张黑峻峻的的大嘴,等待猎物入口。 北冥晏还吃惊于这连凿三层的洞口,身旁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来。” 烛火照不亮角落里的漆黑,可他看得到薛骆迁亮晶晶的双眼,将他今夜的吃惊担忧和诡异之感全部推开,心跳独占鳌头:“……怎么了?” 难不成…… 薛骆迁道:“带你下去。” 还真是! 或许薛家的行事作风向来便是如此直接,但北冥晏还是觉得,非常有必要商量一下再下去,且他下意识伸出手,刚触碰到薛骆迁的手,对方又缩回去了,叫他好生尴尬。 薛骆迁那边顿了顿:“你看下边。” 很高,从三楼看下去非常高,这不仅仅是三层楼的高度,关键在于地底凿得很深,深不见底,越看越错觉黑洞在不断变大,大到要吞噬掉整间客栈一般。 北冥晏不禁动容:“他们这是特地要了上下层的房间,好方便穿洞?” 薛骆迁说了句“还不知”,下一秒,北冥晏便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是风在耳边“嗖”的一刮,眼前猛然一花,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一楼的房间中。 他还在发愣,薛骆迁似乎带着些微愉悦的声音响起:“但确实很高,我怕摔着你。” 北冥晏想说,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去走楼梯……还先斩后奏,他整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第28章 探险境地洞大开 薛骆迁见他还在愣神,关切道:“还好吗?” “……好、好,还好……” 在薛骆迁出其不意地搂住他,飞身下来时,出于本能,他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薛骆迁的衣服,二人靠得极紧,待落地反应过来后,他才连忙放开,薛骆迁肩上的衣料已经被他绞得皱巴巴。 方才那画面,二人紧贴着下来的样子,像有只虫子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本就慌乱:“对不起,你的衣……”抬头又看到薛骆迁充满温柔的双眼,心便漏了一拍。 那种感觉好似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却是张弛有度的挤压,喘息时有时无,既不伤害也不放手。 薛骆迁的长相其实比较像外邦人的母亲,气质则随父亲,自然,是正儿八经时的父亲。 原先还不曾展露武学才华时,被人诟病最多的是其私生子的身世,是薛家不孝子在外的杰作,而被人议论最多的,却是其世间难得的好容貌。 好看,便不大像武林盟主了。北冥晏呆呆地想着这个问题,似乎容貌与武功并无关系,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薛骆迁给他的感觉都不像个武林盟主。 思来想去,还是摆脱不了容貌这一关,或许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让人见了,最先注意的不是武功吧。 他发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总是在薛骆迁面前这般紧张,下山前原本准备好的、另一套为人处世的法子,在薛骆迁面前也总是溃不成军。 突然,他感到额上一阵冰凉触感,薛骆迁抬手抚上他额头,问:“怎么了?” “没事。姬公子和那位大师已经下去了吗?”北冥晏决定还是暂时不去想了,不是时候。 薛骆迁朝地下的洞看。以姬朝星的性子,恐怕十有八|九已经独自下去了,而临歧大师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姬朝星下去,那大师也必定会跟下去。 他伸手道:“走吧。” 洞有些深,下到底部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甬道,刚好够二人并肩的宽度,只是墙壁凿得坑坑洼洼,封顶墙时高时低,走得人很不舒服。除此之外,暂时还相安无事。 薛骆迁走在前面,举着火折子,有了光便能稍微看清这条甬道的样子,粗制滥造的工程,年头不出四五载。 只是堂堂一家客栈的下方,怎么会有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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