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是人,自然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收一收你那过分的‘关系’,专注我们最初的话题?” 萧和风沉默许久,狼狈地泄了气:“你的所有猜测都格外精准。池济确实只想给文钰下了断绝内力的药,而他身上的慢性毒……是我国北相混加进去的。” “解药的药方?” “交给了舍妹,可以随时……” “有药方吗?” “……有。” “那就行了。药方给我。” 每个谈判过程都失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萧和风不习惯地皱眉:“配置解药至少需要半日,而且必须是经验丰富的医学大家……”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早已做好准备。” “那和谈之事……” “和谈是必须的,但在和谈之前,尚有个条件。”池洌靠近萧和风,在他骤然紧绷的神色中,一字一句地低语,“交出下毒的北相,还有……当年和池济勾结,害死昭怀太子与容皇后,陷害大齐忠良文宰相一家的幕后黑手。” 短暂的局促刹那湮灭,萧和风即刻变了脸:“瑄王,你无权——” “萧大人,”池洌沉着脸从怀中取出一物,丢在萧和风眼前,“我想,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即便五岁之前的记忆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可他的意识深处,仍然留着那些懵懂而温暖的情感。 开朗美丽的母亲;温润博学而爱笑的嫡长兄;羞涩善良的长嫂;长嫂的父亲,看似严肃实则喜欢逗弄孩子的文宰相;机敏大气,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地将他抱入怀中,带着他一路艰难逃亡的文夫人。 这些人不仅是他与君溯的亲人,是活生生的人,更是不该被污名缠身、无辜枉死,死后还要被史书轻描淡写地染上墨色的政/治牺牲品。 十多年的筹谋与经营,并非是对当下困境的未卜先知,而是为了还他们一个清白。 他克制着眼中的红意,扣着萧和风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昭怀太子……我的兄长,当初绝非发疯弑君,而是中了你们的[封吻],对不对?” [1]安而不扰为本:宋代程颐。
第24章 结契 池洌搞定一切,离开石室,还未进入通道的拐角,就被身后之人一把揽入怀中。 “是不是……很难过?” 在这个时候听到君溯的声音,所有压制的情绪都像是找到突破口,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叹了口气,索性放任自己往后一倒,让君溯成为他的支撑点。 “还好,只是有些累了。”池洌懒洋洋地扬了扬手中的纸,将它小心地收入袖中,“东西拿到了,还得先确认真假。和谈的细则明天再谈,还要让你这位摄政王出面,和大齐那边先通个气……唉,没有做完的事还有很多。” 温柔的触感在他前额一触即离。 “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去。” “还是不了,检验这东西的真假要紧。” “交给我吧,你这几天已经很累了。” “可是我无法安心……”池洌仰头,望着视线中那张即使倒悬依然令他悸动不已的面容,“君溯,我不亲眼盯着验证的结果,我不能安心。” “那就一起去。” 因为情绪起伏而有些发凉的手,被君溯揣入怀中,等到捂热一些,二人才携手离开地下通道,去找胡太医。 胡太医的医术十分高绝,虽在宫中任职,是正统的杏林翘楚,但他对毒一道也有不浅的研究。 当初为君溯遮掩脉象的药就是他开的。池洌初次得知虎狼之药的副作用时,确实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直至知道这个药虽然伤身,却能暂时压制毒发时的异状,让君溯多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他才为之改观。 药方先被匿名递给当地医者查看,确认无害,才落在胡太医手中。 胡太医也验证了药方,几经斟酌,核定解药的效力,又配药查验,亲自尝了尝,确认无毒,才开始着力熬制。 当成品解药送到君溯面前的时候,他们与萧和风已经确认好和谈的大部分事项,开始整顿撤离。 离开前,萧和风深深地望了池洌一眼。 “瑄王在我封单城留下那么多暗线,不怕被我一一查探出来,一根根拔去?” 没想到临走前,萧和风还要在言语上找回颜面,池洌毫不犹豫地回敬道:“若萧大人有这个本事,大可一试。我倒是怕萧大人经此一役,夜里会不得安稳,甚至睡不着觉。” 萧和风没有再回击,抬手行了一个大勒的赠别礼:“再会。” “再会?还是别了吧。”池洌跨上马,扬起马鞭,“若要再见面,只怕又是大动干戈之后。” “说的也是。” 马蹄起,风沙鸣。 商队打扮的一行人离开封单城,向着南方行进。 “你知道吗?其实那天,在石室里,萧和风还与我说了别的事。” 等回到函关边城,车队稍作休整的时候,池洌一边饮着温水,一边与君溯闲聊。 “他告诉我——关于八十年前,那两位大勒王互相残杀的真相。” 天边的白云厚实地堆在一处,掩去了一部分名为真实的日光。 “昔日二人受奸宄挑拨,彼此猜忌,渐行渐远。后来,误会一步步加深,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池洌忍不住想到他和君溯。即使原因和过程都完全不同,当初他与君溯,也几乎完全站在了对立面。 “稜皇王不想伤害移皇王,但他居于王位,所率领的势力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所有部将都极为忌惮移皇王,纷纷向稜皇王进言,希望除掉这个过于强大的政敌。稜皇王迫于压力,取了个折中的办法,希望废掉移皇王的武力,将他幽禁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也太容易让人联想更多,君溯的眉宇一直不曾松开: “若是他们能彼此更信任一些,早日说开,解除误会……” 话至一半,始料未及地卡住。 君溯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一切,那些自以为爱护的隐瞒,不也是对爱人的不信任? 一阵细密的,不强烈却让人难受至极的隐痛,让服下解药,渐渐恢复的脏腑又一次疼起来。 还没等痛处扩散,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掌心。 “就算到了迫不得已的那一步,我也不会做出稜皇王那样的事。”池洌收紧手,交叠的十指缓缓相扣,“权势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我所在意的只有家人,朋友……只有你。” 在心跳几近凝滞的停摆中,君溯回握住那只手:“我非移皇,你也非稜皇。” 曾经的悲剧,绝无可能在他们二人身上再现。 “至于移皇……他其实暗中得到了消息,知道稜皇给自己下毒。但他以为稜皇给自己下的是剧毒[封吻],没有想到,稜皇只是想废去他的内力。” “纵横沙场的干城之将被废去武力,幽禁于宫中,与死了何异?” “你说得对,说不上哪种毒更残酷一些……直至最终,移皇王都以为稜皇王要给自己下剧毒[封吻],让自己疯癫而死。他当时做出一个决定,决定成全稜皇王,喝下那杯剧毒。” “可是……他下了解药。” “是的,因为他发现稜皇王也喝下那酒盏中的酒。他不想让稜皇王死,便想趁稜皇王不备,让稜皇王服用解药。” “……可是,那杯混着[抽髓]与[封吻]解药的酒,最终还是被移皇王喝了。” 最后还让两种药剂合成新的剧毒,让移皇王药石无医,暴毙而亡。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悲哀的所在。稜皇王极为敏锐,移皇王无法当着面将解药投入稜皇王的杯中,他只能含在自己的口中,借接吻之机,将药剂强行渡入稜皇王口中。” 代入当事人的视角,当时的稜皇王,一定会以为移皇王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异心,所以以牙还牙,反过来给自己投毒。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稜皇王当时竟然没有反抗,任由移皇王将酒液渡入他的口中。 最后,谁也没有想到,死去的竟然不是稜皇王,而是移皇王。 “所以稜皇王根本没有中[封吻]这个毒,那么密札中写的,他在一个月后疯癫而死……” “他本不想杀移皇王,却因为向局势妥协,因为一念之差,让移皇王间接死在他的手上。见到所爱之人被无解的剧毒折磨整整一个月,一步步踏入无法挽回的死亡——亲手害死自己所爱之人,如何能不疯?” 或许最让稜皇王痛苦崩溃的,就是移皇王本来有机会可以躲过一切,甚至可以杀死自己,可移皇王什么都没做,只是接受了他的算计,安然赴死,甚至直至死前,都想让稜皇王活着。 “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被权势等物蒙蔽的双眼,隔绝理智,何等的可怕。”君溯喟然长叹,珍重地将掌中握着的指节凑到唇边,认真轻吻,“我已向朝廷递交了告病书,申请告老还乡。” “唉?” 告……“老”?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扭到腿,在我背着你下山的时候你说的话吗?”君溯的目光悠远而明暖,携着无尽的喜爱与怀念,“踏遍九州,看尽名山,吃遍珍馐,一辈子快乐。” “你…原来你还记得……” 原来那些亘远的回忆,并不仅仅只是出现在他一个人的梦境中。 “倚清。”君溯的一双凤眸前所未有的清亮,乌黑的瞳仁仿佛载满星光,虔诚而肃穆,“请与我‘结契’。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从此与你形影不离,一辈子——欢笑意所知。” “……”被求偶来得太过突然,池洌当场当机。 绵软的糖丝将他的意识整个包围,让一切都变得缓慢而迟钝。 他似乎轻飘飘地点了头,轻飘飘地发呆了一路,又轻飘飘地被询问“结契”的各种事宜,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当糖丝的蛊惑终于过了药效,灵敏的大脑终于找回主导权。 他已穿上结契郎君特制的天青色阔袍,与君溯在契车上大眼瞪大眼。 车轮咕噜噜地转动,见证这一切的民主正大声呼喊。 “还没喝——” “合卺酒,还没喝!” 池洌:“……” “来一杯?” 对着那双含笑的眼眸,池洌放下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好意思与扭捏,接过其中一只酒杯。 双臂交环,一饮而尽。 正文完
第25章 番外1 伪番外·故事线·续1,沉冤昭雪(紧接正文的剧情线) 摄政王告病归乡,这一消息让朝野内外震动不已。 与摄政王最不对付的朱玉行在收到这个消息后,手上的茶盏都端不稳,眉毛皱成一团。 “大人,您不是最忌惮摄政王,担心他谋逆篡上吗?如今摄政王主动辞位,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5 首页 上一页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