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幼心自是不敢继续,瞪了眼蒋则西之后拂袖离开。 那太监见兰氏已走,走上前,笑容少了一半,“这位夫人,晚宴就要开始了,请您高抬贵脚,入宫吧。” 蒋则清的眉头皱紧,没在乎眼前这个太监态度如何,只是对兰幼心的事情忧愁,这人直脾气,刚刚那样不知被多少瞧了去,她嫁与将军府时,便有人嘴碎高攀之言,让她在府邸没有威信,如今这一出,怕是又要卷入重来。 “走吧。”她叹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走进去,腰板挺得笔直,金色的珠钗微动在耳畔,凌冽的眼神一如当初。 季家的座位还是和以前一般,季家三子落在季大人和季夫人之后。 +六灵欺九巴午衣巴九+ 季禾坐下之后,下意识扯了扯领子,刚刚那人亲过来也不知道脖子边有没有红痕。 正恼怒着,就听耳边开始喧闹,闻声望去只见拓拔族的王走进来,落坐在皇帝左边近处,那一身外族打扮着实显眼。 他仔细观详了一遍拓拔王,还是拓拔臻比较好看一些,不过眉眼间的草原气还是一般重。 随着一声高昂尖锐地叫声,“皇上、皇后驾到。”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声声贺词如山海,定安君王瞟了眼旁边坐着狂野眼露震惊的拓拔苏合,笑容越发大,眼角的褶子都叠成一堆。 “众爱卿平身,国宴无需多礼。”定安君王满意地抬手示意。 “谢皇上。”众人从地上起来,稳而有次序地坐回位置。 季禾小心挪了下软垫,方便他半伸着腿坐,这宴会没有三四个时辰别想完,正襟危坐地话要累死。 季锺发现他的坐姿之后,朝他打了个眼色。 季禾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好,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一口炸肉丸子嚼了好几下,忍不住想,御膳房不愧是御膳房,这简单的炸肉丸子比他家厨子做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几番歌舞之后,皇帝突然喟叹一声。 季禾急忙咽下刚烤好的鹿肉,身子坐正,远方的几位大臣早早地搁下筷子,只待皇帝公布消息。 歌舞声逐渐消下去,只余几名舞者在中央跳。 “明日拓拔族即将离京,朕是万分不舍,然闻拓拔族有要事只好忍痛放他离去,又前些年听闻拓拔族三王子拓拔臻离奇失踪,一直搜寻无果……” 季禾捏紧袖子,心跳地极快,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原是三王子拓拔臻一直借宿在永安侯府内…” “每每想之于此,悲痛之心与苏合无异,今是好时候,诸位爱卿,与朕一起迎拓拔臻回归草原如何。” “皇上圣明。” 大门打开,季禾顺着门开的方向望去,拓拔臻穿着一身具有拓拔族服饰的衣服进来,大概是为了彰显本身是皇族的原因,脖子上挂着一颗狼牙,额头上还别了一根羽毛,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在流光中显得明艳有攻击性。 拓拔臻长得好,半身的肌肉崩紧在外衣间,肩宽腰窄,无端给人孔武有力的感觉。 定安朝可男女同席,季禾坐在偏远的地方竟也听得见细小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无非是对拓拔臻样貌的评价也足够让他不舒服。 季禾的性子外放嚣张,脸色臭得恨不得拿对面人下酒。 俊美又如何,相貌堂堂又如何,还不是得听我的,得抱我去洗漱。 这样想着,内心的不忿才好上不少。 刚给拓拔臻证明了身份,他三哥季锺傻了眼,眼前这瞧着尊贵的人不就是一年前他从疙瘩缝里捡回来的吗。 那刚见面的时候灰头土脸的,饿得只剩把骨头,周围买家都绕着他走,若不是随行的侍卫说眼前人的筋骨不可多得,他怕是一眼都不会瞧。 再想到这人刚来府上,洗澡整整花了三大桶水才洗干净,穿上布衣的样子,和眼前这人对比。 他简直要晕过去。 季锺忙看向季岘,只见他眼中并无半点惊讶,心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再转头一看二哥季祯,他的神色相比于自己还要震惊,不由地松了口气,自己没看错。 正想着,宫殿中央突然传来一声,“启禀陛下,臣要禀永安侯府谋逆之罪。” 这话一出,宫殿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宁伯侯宁远。 “哦?说来听听。”定安君王像是早已料到,神色并无异样,甚至还有闲情让身侧的总管王庆给自己倒酒。 宫殿内的人不由脊背一动,皇上这样子像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一般,永安侯府的用处可比宁伯侯不知多上多少,况且季家的女儿还有一位是本朝皇后,除非宁伯侯的脑子被水灌了,不然也不敢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公然叫板。 众人偷瞄了一下顶位的皇后,果然见她面色不佳,身上的肉不由绷紧,暗骂宁伯侯这废物什么时候发疯不行,偏要在这晚宴上,两相争锋必有一败,可哪一败也不是他们这些个小鱼小虾能够阻挡的。 宁远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一喜,忙走上前道:“永安侯府欺下瞒上,妄图掌握国之命脉,其长子诡计多端,担任朝廷命官期间多次与楚员外家独子秘密私联。” “且私藏拓拔族三王子,令其无法归家,我还听闻拓拔臻殿下被分去季四子季禾的院子当侍卫,这分明是侮辱拓拔族,试图挑拨我国与拓拔族的关系,其心可诛!” “其次,二子季祯位于军中,三子开商铺遍布全国,不乏有异心,臣恳请陛下彻查永安侯府上下,让万千民众看看定安的毒瘤。”
第75章 念头 宁伯侯的话音落完,堂内鸦雀无声,大臣们偷偷对视一眼,皇帝没有阻止宁伯侯的话头反而放任他继续扣帽子,今晚这宴会七分想欢送拓拔族,剩余三分该存了想灭了永安侯府的心思。 若是拓拔族介意的话,季府的罪责可不小,单是私藏皇子这一个,诛九族也是有的。 拓拔苏合喝酒的手一顿,偏头去看坐在自己身侧的拓拔臻,眉毛一挑,小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拓拔臻摇摇头,利索地喝下杯里的酒,眼神跨过偌大的宫殿,落在昏暗里侧的一个人影上,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脸色,但他猜想小少爷大约会吓破胆子。 趁着场上的气氛还在焦灼中,他用余光看向主位那位主宰者,主宰好像没什么变化,笑的弧度没变,连眼尾的褶子都一样。 身侧的娘娘脸色发白,厚重的妆容也压不住的焦躁,忽得,皇后娘娘跪了下去,插在发髻上的凤钗珠粒摇得叮当作响。 “陛下,永安侯府绝无二心,臣妾愿意担保。” 诸位臣子见皇后都跪下,有些摇摆不定,如果这是皇后和皇上做的局,想试探谁也未可知,谁人不知宁伯侯只剩个躯壳,这一代也是些酒色之徒。 想着,大家都纷纷跪下,喊:“请陛下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舞姬也不敢舞了,也跟着跪下。 忽然呼啦跪了一地,皇帝还是在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壁。 静谧的空间内,任何流动都显得危险,跪着的人后脊背都要发汗。 “呵…”皇帝笑了一声,柔声道:“诸位这是做什么,朕还什么都没说呢。” 说着伸手到皇后面前,“皇后也是,砰地一声跪下,膝盖也不嫌疼,朕听着都心疼了。” 皇后的心一抖,在皇帝的目光下将手颤颤巍巍地搭上去起身,她不敢看向身侧人,想起那个眼神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觉得身侧人和自己相处多年的人好似不是同一个人,此人阴狠得可怕,被盯着的时候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缠绕上脖颈。 “此事,还得看拓拔族怎么看。”皇帝慢悠悠地侧头问坐在下边的拓拔苏合,“苏合兄,你看…” 拓拔苏合眼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笑了声,不慌不忙地说,“不瞒陛下,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永安侯府的饭菜不错我这儿子回来的时候瞧着都胖了些。” “哦?”皇帝眯着眼,扫向拓拔臻,“三皇子殿下也觉得没事吗,你只管说,不必觉得害怕,朕给你做主。” 拓拔臻搁下酒杯,站起来抱拳道:“既然皇帝陛下如此说了,我也不客气了。” “永安侯府确实藏匿臣,不过那是在臣失忆前,恢复记忆之后,他们便没在拘束,只不过,臣觉得当过侍卫着实丢人,永安侯府没有死罪也有过错,臣想到一个法子可以严惩永安侯府。” 皇帝听了颇为感兴趣,眼底的笑意终于真诚了些,“说来听听。” “臣不日就将离京,臣想带着季小少爷一起离开,既然小少爷想让拓拔族三皇子给他当侍卫,那就请陛下将季小少爷季禾赐予臣,也让他遭和臣一样的境遇。” 这话一出,季岘的手掌倏然握紧,前几天他说的事竟然是这个,还不等他阻止,季祯已然出列跪在宫殿中央。 “陛下,我季府行得正坐得端,绝无二心,反而是拓拔族三皇子当时病得极重是季府救济于他,给禾儿当侍卫也是为了帮他,没成想到了现在,此人倒打一耙,还妄想带禾儿走,此人心何其险恶。” 季祯的脾气是四个人中最烈的,经常说出些得罪人的话,让身边人都忍不住担心此人随时会被贬到犄角疙瘩里去。 他能说出这些逻辑分明的话,肯定是心焦急得不行,脑中过了几十遍才想出来的。 想着季岘捏起衣摆起身,也走到堂中央,笔直地跪下,“还请陛下为了多年的情义多多思虑。” 永安侯和夫人像是听了这句话才醒悟过来一般,急急地上前,“老臣…老臣绝无二心啊皇上。” 季锺也气得不行,挪过来握住季禾的手,没想到一握握了一手汗,他轻声说,“禾儿不怕,有爹爹娘亲和哥哥们在呢。” 季禾的眼泪淌在脸颊上,抬手擦了把泪,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他又意识到,他本来也还要和拓拔臻私奔的,这不是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吗… 皇帝抬眼望着跪在中央的几人,不由地想笑,他对这几人没什么感觉,就是谁去也没关系,只可惜是季家的小少爷季禾。 他也算是看着季禾长大,从什么也不会说到胡闹地问东西再到一板一眼地喊他姨父,岁月不饶人啊。 可惜了…可惜… 皇帝也没想把永安侯府怎么样,毕竟季府一力将他扶持,这些年也算是辛劳,只是百姓把季府鼓吹地太过高深大义,让他也忍不住提防。 小少爷的离开也许可以给他们一记警钟吧,做事不越线才是良策。 想着,皇帝亲自走下去将永安侯扶起来,“仲昇,你也知我们和拓拔族不过是邻国,来往方便,若是来日拓拔臻愿意,我必派人去接。” 皇帝想我都换了称谓,你也该收起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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