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心念一动,干脆跑到墙边,贴着墙坐在墙根儿,里边念一句,他也跟着念一句。 一直到下学的时候,安康才恋恋不舍地提起食盒回家去了。 往后的日子,不管要不要给爹送饭,安康都准时掐着时间到学堂外听课。 一来二去的,一时不察被夫子发现了,本以为没得学了,没想到夫子却视若无睹,安康也就放下心来,依旧在原处听课。 且说一日,安康照旧在学堂外旁听,眼看着到了下课时间,正要回家,却迎面撞上了村长家的孩子——安虎。 安虎此人性格霸道,在学堂里不好好念书,自个儿没什么本事,偏还自视甚高,总是看不惯比他强的人,安康就是他看不惯的人的其中之一。 安康因为相貌好,嘴又甜,又懂事,很得村里的长辈们喜欢。只要一提起安福家的孩子,就没有人不夸的。 甚至有人暗暗悔恨,当初捡到安康的怎么不是自己。 渐渐的,安康就成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每次大人们教训自家的小孩,总是说:“你看人家安康怎么怎么样,再看看你!” 再不就是:“你要是有安康一半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又或者是:“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安康!” 安虎的父亲,也就是安家庄的村长,平日里训斥安虎时说得最多的就是;“要是可以,真想拿你这个小泼皮去换安康!” 因此,安虎早就看安康不顺眼,可惜安康平时都在家帮他娘做家务,给他爹送饭的时候他又正在学堂上课,平日里几乎见不着面。 这回正撞上安康,哪里会轻饶了他?当下就叫了几个平日里和他玩的好的,拦住了安康去路。 安虎吹了声口哨,学着那调戏黄花闺女的流氓样,挑起安康下巴,流里流气道:“哟!平儿妹妹要回了?” 安康这孩子相貌好是好,可惜因为身子的缘故,生得过于女气,唇红齿白得乍一看像个女娃娃似的。 他隐隐知道自己似乎与寻常男儿不同,因此十分敏感,也一直很介怀自己的长相,最恨别人用漂亮之类的词形容自己。 那句“平儿妹妹”无疑戳中了安康痛脚,他把食盒往地上一摔,直接一拳照着安虎面上打去。 安康虽然年纪比安虎小三岁,但因是盛怒,力气竟是前所未有地大。 安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被一拳打中鼻梁,鼻血淅淅沥沥地流出来,滴在衣服上,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 安虎捂着鼻子,痛得直哼哼,对左右的几个孩子道:“你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打,这个小娘娘腔,敢打老子!今天非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安康气极,正要继续动手,忽然瞥见夫子从学堂出来。心念一动,也不做反抗,任由那几个孩子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 他角度把握的很好,精准地避开了鼻梁、眼睛这些脆弱的部位,只在嘴角和脸颊留下了些淤青。
第七章 拜师 那几个孩子背对着学堂,并不知道夫子正在往他们这里走,见安康不敢还手,只当他是怕了他们,下手越发狠辣起来。 其中一人一把将安康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正要打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通通给我住手!” 那骑在安康身上的孩子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夫子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 赶紧连滚带爬就从安康身上下来,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低着头和其他几人站成一排。 夫子将安康扶起来,看他脸上好些淤青,粗布衣服上沾了好些灰土,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看着甚是狼狈,当下又是怜惜又是愤怒。 夫子负手站在那些人跟前,喝骂道:“在学堂外面聚众斗殴,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枉读圣贤书!” 安虎不服气,道:“是那安康先动的手,学生不过下学凑巧看着平儿弟弟,跟他打了声招呼,谁知他跟疯了一样,就给了学生一拳,学生气不过,才叫人打了他!不信,先生你看。” 说着,便抬起头,给夫子看自己还在流血的鼻子。 夫子一看,只见他下半张脸全是血,衣服上也不少血迹,也是吓了一跳,忙问安康:“他说的可否属实?果然是你先动的手?” 安康作了一揖答:“回夫子的话,确实是我先动的手,但是是安虎先出言侮辱我。《礼记·儒行》有言:‘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安虎将我当做女儿家一样,我虽不是什么名士大儒,却也是个男儿,怎能被他如此侮辱?我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 夫子扫一眼众人,他们不过是孩子,哪里藏得住事?被夫子锐利的眼神一看,纷纷心虚地低下头,手绞着衣角。 这无疑印证了安康所言非虚。夫子本来就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心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对安康偷听他上课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更是愤怒,道:“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在学堂前欺辱他人,斗殴滋事,哪里有半点君子之仪?!你们回去后,给我把《礼记》、《诗经》各抄写十遍,安虎带头滋事,抄二十遍。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不然我只能和你们的父母商讨一下如何管教你们了。” 这几个孩子的父母都是对他们寄予厚望的,若是知道他们在学堂外面聚众斗殴,只怕少不了一顿痛打,便赶紧应:“是,先生,我们这就回去抄,明日一定按时上交。” 不等夫子再发话,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夫子看向安康,但见他玉面娇容如满月,眉间朱砂赛赤血,眼似明星眉如柳,诚为烟霞彩凤仙,直挺挺站在那里神色肃穆恭谨。 真是越看越叫人喜欢,便问:“你叫安康是吧,可愿来学堂念书?” 安康心里一喜,正要同意,又想到家中有些拮据,便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愿意”生生咽了回去,垂着头道:“回先生话,能到学堂读书安康求之不得,但是安康家境贫寒,若是念书,怕是又要加重爹娘负担,只好辜负先生美意,还望先生见谅!” 夫子抚着颔下的胡须,笑道:“果然是个孝顺孩子,不如这样,你先在学堂里念书,等年纪够了就离开安家庄去参加科考,等有了功名再付学费,如何?” 安康喜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行了拜师礼。 夫子扶起他,温和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免得你爹娘担心。” 安康拜别了夫子,捡起食盒回家去了。
第八章 受辱 能在学堂念书,安康心里高兴,脚下步伐也轻快许多。 安然本来在院里洗衣服,看安康喜滋滋地回来,心里好奇,问他:“平儿今儿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那可不,”安康放下食盒搬了个矮凳,在安然身边坐下,帮着她一道洗衣服,“学堂的先生准我在学堂念书,学费先欠着,等我将来挣个功名,再一并补上。” 安然又惊又喜,道:“那是好事啊!” 安康笑道:“等我将来考了功名做了官,就将您和爹接到外面去生活,让你们住上大房子,再买好多好多丫鬟服侍你们,让你和爹爹再不用如此辛苦。” 这话让安然险些哭出来,顾不得手还是湿的,一把抱住安康亲了好几下,口中不停念叨着“我的好儿子”。 这一离得近了,安然就看见安康脸上的淤青,他皮肤本来就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点点细小的伤痕都十分明显,更不消说这些淤青,在他白玉一样的脸上就更显得骇人。 唬得安然忙去厨房煮了个鸡蛋,剥了壳用帕子包着给他敷着,问:“平儿啊,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安康抿着唇,半晌才道:“和村长的儿子安虎打了一架。” 吓得安然心惊肉跳:“我的乖乖!你好端端地,干嘛和安虎打架?!” 安康道:“他将我当姑娘调戏,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见安然又惊又怕,便安慰她:“娘亲放心,这事被学堂的先生知道了,先生罚他们抄书,他们不敢告状的!” 安然这才放下心来。 安康又道:“娘亲,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爹爹,我怕他知道了要罚我。” 安然将他揽在怀里:“好,我不告诉你爹爹,只是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不许和别人打架了!” “嗯,孩儿记住了!” 傍晚安福回来,听说了此事也喜不自胜,匆匆忙忙去镇子上给他买了笔墨纸砚和书籍,安然更是连夜给他缝制了书袋,晚上安福将珍藏多年的酒挖出来,喝了个酩酊大醉。 学堂里人并不多,统共十来个人,都是家里条件好的,将孩子送到学堂念书,希望将来能高中,好离开安家庄这个闭塞落后的地方。 安康是第一个到学堂的,一来就规规矩矩坐好,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取出书来温习,他认的字不多,看着有些费力,但依旧很认真。 安虎他们一来就看见安静坐在那里看书的安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再做什么,将抄写好的《礼记》放在讲桌上,便各自回座位坐好。 安康瞟一眼他们,只见他们一个个眼圈青黑,精神恍惚,想必是抄了整整一夜,心里只觉得痛快。冷笑一声便又低下头去看书。 笑声传到安虎耳中,只觉得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喘不过气来。 昨日回家,他才明白过来被安康摆了一道,害得他不但挨了一拳,还要抄书二十遍,结果今天来一看,他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跑到学堂来念书,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此时夫子已经进来讲课,他只得按捺下去,只是在后面一直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安康,似乎要在他背后盯出两个窟窿眼儿。 安康虽然入学晚,但是他天资聪慧,脑子也灵活,而且不懂就问,很得夫子喜欢,连连称赞,还一直让他们多学学安康。安虎听了,心里越发记恨安康,一直计划着狠狠报复回来。 这天放学,安虎带着两个人拦住安康去路,这回他学的聪明了,将安康拦在了没有人家的地段。 只听安虎冷笑道:“我最近新学了个词,平儿弟弟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安康面无表情道:“安虎哥哥要是不懂就留着明天去学堂问先生,愚弟才疏学浅就不在哥哥面前献丑了。” “哎——”安虎拉长了音调,“这个词啊平儿弟弟定是知道的。” 安康急着回家,不愿和他多纠缠,便不耐烦道:“那就请哥哥快说吧。” 安虎突然笑得有些诡异,“不知平儿弟弟可知‘二形’是何意?” 安康面色一僵,不善地看向安虎:“哥哥这是何意?” “何意?”安虎嗤笑一声,突然高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制住他,我来扒了他的裤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这个人人称赞的小仙童,究竟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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