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要强得很,总是听不得父母总是提起另一个连面儿都没见过的孩子,更别提李珏每次提起他都要将两人一同比较,对他弟弟极尽溢美之词,对他则除了叹气就是训斥。 即便那人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李怀玉也是不服气的。 李珏忽的沉默起来,目光深深地看着李怀玉,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沉默许久,李珏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情绪,道:“从今日起,每日午时到戌时你带着文房四宝到御书房来,我亲自教你。待会去给太傅赔个不是,让他继续在尚书房任职吧。” 李怀玉说到底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心里还是敬畏这个父亲的,乖乖应了是,就去尚书房向太傅赔礼道歉去了。
第四章 天宦之身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喝了口茶,继续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完李怀玉,咱再来说说他弟弟段月容。” 要说这段月容,他最开始还不叫段月容。 在皇后肚子里还没出来的时候,皇帝给哥哥取名璟,取字怀玉;给弟弟取名瑾,取字怀瑜。 兄弟两个的名和字都是玉的意思,玉向来代指君子美德。 《说文》中记载: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桡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絜之方也。 又有孔子言:“君子比德于玉。” 足见李珏对这两个儿子的期待,还没出生就寄予厚望。 奈何造化弄人,哥哥倒是健健康康的,弟弟却是个天宦之人。 说书先生扫一眼台下诸人,问:“在坐列位可有知道何为天宦之人?” 台下诸人面面相觑,俱不知“天宦”为何意。 说书先生也不指望有人回答,自顾自道:“天宦又称天阉、隐宫。” 根据《古今图书集成·医部汇考》记载:“天宦者,谓之天阉。不生前阴,即有而小缩,不挺不长,不能生子。此先天所生之不足也。” 天宦除《古今图书集成》中记载的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也可称为天宦,便是男女性征兼而有之,既有男子前阴,又有女子牝窍。 这种人非男非女,即男即女,俗名称作“二形”。 好巧不巧的,这位二皇子就是第三种。 一开始,给皇后接生的稳婆说皇后生了个怪物,李珏还不信,亲眼看到二皇子的下身后他却是不得不信了。 堂堂陈国皇帝的嫡次子是个天宦之人,这事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天威何在?! 李珏抱着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双胞胎很少有足月生产的,大多都是七八个月,八九个月就分娩了,因此刚出生时都极为瘦小,他更是如此,似乎抱着他的力气稍稍大上那么一些,他身上的骨头就会断开。 抱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李珏不止一次想要效仿刘备摔阿斗,干脆将他摔死以保存皇家颜面。 但一对上他那双潺潺山泉一样纯净透亮的双眼,看到他冲他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李珏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这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是他血脉的延续,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 这教他如何狠得下心来? 李珏派了暗卫将给皇后接生的稳婆以及在产房侍候的宫女全部暗杀,然后抱着二皇子在奉先殿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求李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保佑他这个残缺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求他们宽恕自己为保全皇室颜面犯下的杀孽,求他们庇佑那十几个无辜枉死的冤魂来世托生到富贵人家。 天微微亮时,李珏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睡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他想起这孩子自打爬出娘胎就没喝过一口奶,想来必是腹中饥饿难耐,才哭了起来。 李珏并没有叫奶娘,而是径直抱着他去了皇后寝宫,让他饱饱地喝了亲娘的奶水,又让皇后抱着他逗弄了一会,看他再次睡熟后将一块刻着“握瑾怀瑜”四个字的和田玉玉佩挂在他脖子上,就又将他抱走,交给心腹,由他送到千里之外的安家庄去了。 眼看着亲骨肉被送走,李珏心里痛不欲生,径去了凤栖宫,伏在皇后怀里嚎啕大哭,弄得皇后一头雾水,一问才知道自己次子居然出生一天就早早夭亡,眼泪同断了线一样的珠子,骨碌碌自面颊滚落下来,滴在李珏发间。 次子夭亡自然是李珏对皇后的说法,毕竟皇后刚刚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还虚的很,加之性子极为好强,若是知道自己生了个天宦的“怪胎”,只怕会觉得失了颜面,还不如生个死胎。 而双生子因是早产,本就体弱多病,二者存一已属不易,对皇后的打击也就要小些。 果如李珏所料,幼子早殇虽然给皇后造成不小的打击,一连几日以泪洗面。 但因李珏日日宽慰,又命奶娘时不时将李怀玉抱到她跟前儿,皇后也就渐渐地走了出来,只是不肯让李怀玉离开她的视线,凡事必是她亲力亲为,不许他人经手。
第五章 安康 安家庄坐落于鸡鸣山山脚,三面环水,外面的不便进来,里边的不便出去,可谓是与世隔绝。 安家庄里的居民祖先是几百年前大梁的秦州人士,为躲避苛捐杂税,拖家带口地从秦州迁到鸡鸣山的。 那些人在鸡鸣山谷扎根,繁衍生息数百年,人口逐渐壮大,才有了今日。因为这些逃亡的人中大多姓安,因此得名“安家庄”。 鸡鸣山上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直通安家庄,这也是安家庄和外界的唯一联系。 负责将二皇子送走的是李珏手下暗卫之一,名字叫飞鹰,迅捷如风。不过三日光景,就到了鸡鸣山脚下。 期间孩子若是饿了,就喂些羊乳牛乳,将他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顺着山路上了山,就隐隐约约能看见山谷里的星星点点的屋舍和山腰上大片大片绿意盎然的梯田,因为临近正午,依稀还可以看见薄雾似的炊烟。 沿着下山的路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山谷的谷口,也是安家庄的入口。 飞鹰将孩子放在村口,自己则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注视着襁褓里的孩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扛着一把锄头走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孩子,先是一惊,接着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找这孩子的父母。 中年男人将锄头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见这孩子生的粉雕玉琢的,心里止不住地喜欢。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尿了,一直安安静静睡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中年男人手忙脚乱地哄着,又等了半天都没见人来认领这个孩子,干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锄头回了家。 飞鹰见有人捡走了孩子,也就放心回去复命去了。 这个男人正是村里的村民,叫安福,妻子叫安然,两人是表兄妹,十八岁那年成的婚,可惜成婚近二十年也没个一男半女。 安福回家时安然正在给他补衣裳,忽然听见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心里正纳闷,一抬头就看见自己丈夫抱了个孩子回来。 安然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迎了上去,问:“福哥,咋回事啊?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安福扔下锄头,用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道:“村口发现的,等了半天没见人来认领,估计是故意搁那的。” 安然接过孩子,只见他脖子上挂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面还刻着字,可惜她没读过书,不认得。 而且孩子身上穿的衣裳和包着的襁褓都是上好的料子裁的,她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料子,但单凭细腻顺滑的触感来看,就一定价值不菲。 安然道:“这孩子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怎么会被遗弃到咱们这与世隔绝的地儿?” 安福道:“不知道,这孩子一直在哭,你知不知道是咋回事?” “会不会是饿了?” 说着便去厨房盛了碗中午剩下的米汤,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他也不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安然将他抱到里屋,解开襁褓一看,裤子湿了一片,顿时心里了然,她一边让屋外的安福去邻居家借条婴儿穿的裤子,一边去脱湿了的裤子。 谁知裤子一脱下来,就吓了她一跳,忙将安福叫进屋来。 “咋啦?” 安福一脸莫名其妙。 安然指着孩子的下/体,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 安福看过去,也吓了一跳,道:“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到这地方,原来他娘的是个二形!” “那怎么办啊,福哥?” 安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安福。 安福在屋里踱来踱去,好半天才说:“要不……养着?反正咱俩成婚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估计以后也不一定会有。再说了,咱们要是又把这孩子扔回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咱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安然道:“我都听福哥的。” 于是,安氏夫妇就这么留下了这个孩子,并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做平儿,大名一个康字。 这夫妻俩都没读过书,取不出什么寓意深刻的名字,一个“平”和一个“康”,不过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简简单单的名字包含着父母对孩子最淳朴真挚的祝福。
第六章 安虎 安康虽然不是安氏夫妇亲生的,但夫妻俩却将他视如己出。他们不知道安康的生辰,就干脆将捡到他的那天——七月初五定为他的生辰。 八月初五,也就是安康满月那天,安福起了个大早,杀鸡杀猪;又去自家菜园子里摘了好多青菜,和安然一起做了几大桌好菜;又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去镇上打了一坛好酒,将全村的人都请了过来,喝他的满月酒。 村里的人都说安福心眼好,捡来的孩子都能当亲生的养。 也有的说他俩之所以多年无子,就是为了等这个小仙童一样的娃娃。 安福听了只是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一晃五年过去,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虽然还是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些,但也算健康,无病无灾的。 安康虽然年纪小,但是非常懂事。他人小力气也小,不能帮着安福做粗重的农活,就在家里帮着安然喂鸡喂鸭。 安然在厨房做饭,他就帮忙烧火。有时候地里农活太多,安福不能回来吃饭,安康就主动盛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提着给安福送到地里。 安氏夫妇心疼孩子,怕他累着,就不让他做这些,可不让他做他就生气,夫妻俩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了。 话说有一天,安康给父亲送饭回来的路上,刚巧经过村里的学堂,又刚巧赶上上课时间。 听着学堂里传来的朗朗书声,安康脚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走不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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