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轩动了动唇,最终还是跪下行了个大礼。 年轻的帝王忙动身搀扶。 “不知陛下深夜召见罪臣,所谓何事?” 年轻帝王的身体僵了僵。 “子轩哥哥,朕只要你一句话。”年轻帝王顿了顿,“安王谋逆一事,究竟与哥哥有无关系?” 沈亦轩退后长揖,低眉敛目道:“若臣言无关,陛下可信?” 年轻帝王定定看着他:“朕信。” 沈亦轩蓦地抬头。 年轻帝王笑道:“哥哥且放宽心,待朕明日面见朝臣,便细查此事以证哥哥与此毫无牵连,”年轻帝王伸出手来,“现在,哥哥,晟儿接你离开。” 沈亦轩眼眶一热,却只叹道:“陛下,这……与法不合。父——沈正之罪,累及三族,亦轩本在三族之列,理当收监在牢。此时离开,陛下亦会遭人诟病,言陛下偏私,枉顾法度;况家母与幼弟尚在牢中,亦轩又岂能独善其身?顾臣恳请陛下,让臣与家母幼弟同进退。”沈亦轩退后一步,再一长揖:“请陛下恩准。” “哥哥你……”未料到沈亦轩如此反应,年轻帝王竟难得有些语塞。 “唉,罢了。”年轻帝王长叹一声,沉声到:“暗卫何在?” 几条黑色人影倏地出现,俯首跪拜,神色恭顺。 “请沈大人一家到莲碧轩做客。” “陛下,你……”话语间一条人影已近身,沈亦轩暗自抗争,却终究是一介书生,用尽全力的挣扎于训练有素的暗卫不过是蜉蝣撼树,几个飞跃后,已被带入了宫。 “哥哥且安分些,”年轻帝王看着他,笑意盈盈,“这入了宫可是朕的地盘,哥哥想要朕在朕的地盘被宫人们看见朕私藏罪犯?” 沈亦轩一僵,终还是妥协般地停止了挣扎。 这一妥协的结果便是,青年帝王将沈亦轩母亲及幼弟一同捞出了天牢,暂且安置在宫内一处偏殿,拒绝给沈亦轩任何一个开口拒绝的机会,只像是有人追赶一般,迫不及待地许下了一个“等风声一停,定让母子三人远离盛京,好好生活”的诺言。 那时的秦晟,眉目温柔,眸含星辰,仿佛能遥望到沈亦轩在远离他、远离盛京的某个小镇平淡地生活,就已经用尽了一生幸运与平生最大克制。 那个时候沈亦轩不懂,秦晟在克制什么、慌张什么,以至于明明在说诉说着善意的许诺,眉目却凝结成了一个“川”字。 他只当此事棘手,看着母亲幼弟感激叩首,却犹豫着、迟疑着,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然而秦晟也没有在意他的答复。 年轻帝王墨绿色的衣袍消失在了殿角,彼时的沈亦轩彼时的沈亦轩不知道,这样的一番允诺,已经耗尽了年轻帝王苦苦压抑下的最后一丝理智。 在此之上,稍有偏差,那根脆弱的弦一触即断。 ---- 大大找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周五和周日放文,她要当暝长长。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来看(✪ω✪)
第4章 如此一住,便是三日。 三日后的一个黄昏,照例是秦晟前来探望母子三人之时。 只是今日沈亦轩却没有等来年轻的君王,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至今仍在逃的安王秦煜。 沈亦轩手中的茶杯,兀的滑落成了碎块。 茶水四处迸溅,开成了一朵锥花霞草,又迅速枯萎凋谢,浸湿了一大片铺地织皮。 那立在桌边的玄衣青年也兀地向前一跨,捂住了沈亦轩口鼻:“子轩莫慌,此番我来,便是要带夫人与你走的。” 冷静了片刻,沈亦轩停止了挣扎,将捂在口鼻上的手略略移开,冷声问道:“安王此来,便不怕被陛下发现吗?” 只见沈亦轩正襟危坐,神色冷静,谈吐之间咬字清晰,不慌不忙;俊秀的脸隐匿在一片昏暗之中看得不甚清晰,唯有一双黑眸亮得出奇,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室内,亦有一种熠熠发光之感——一番做派,自有几分凛然之感。 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 片刻后,那厢秦煜不知误会了什么,不顾沈亦轩反抗,轻拂上他的脸颊,低笑道:“子轩可是担心我?” 沈亦轩紧贴椅背,退无可退,眉间轻蹙:“王爷请自重。” 秦煜却恍若未闻,只笑道:“昔年你我尚书房共读,你便是我的伴读,倒不是我那五弟秦晟的伴读。如今却怎的与我那五弟亲近起来,与我,反倒生分了?” 秦煜不着痕迹地将沈亦轩双手制住,只一遍遍用手轻轻勾画着心爱之人的轮廓,低声道:“子轩,本王心悦于你。与本王远走高飞可好?若是你想,本王亦可带上沈夫人与亦书,从此天高地远,再不受本王那五弟秦煜所胁,如何?” 沈亦轩瞪大了眼。 相交十年,竟从不知秦煜对他怀着的是这般心思。 一时之间,沈亦轩有些混乱。 以身犯险、私闯皇宫的安王爷不急,像是笃定了什么,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候他一个回答。 半晌,沈亦轩才开口,只斟酌着吐出一个独字:“我……”便听得门槛处一声轻响,不由得回首望去:碧簪锦衣,身长玉立,便是沉默不言,自有一番不怒自威之感——新帝,秦晟。 气氛有些僵持。 沈亦轩不知年轻帝王是何时来的,一直在何处,他与秦煜之间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犹疑之下,沈亦轩只怕越说越错。 沈亦轩闭口不言。 秦煜看看站在房椽下神色莫名的年轻帝王,又垂首看看端坐在红漆木椅上的青年侍郎,自知在劫难逃,眼中疯狂之色一闪而过,竟大笑了起来:“子轩,难怪你方才答应同我双宿双飞,原是为了方便五弟步下天罗地网。你却忘了儿时东宫共读的一番情谊,冬至日沈府中以江山为聘的一番誓言?”秦煜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怀好意:“还是说,只是因为那个位子上如今坐的是五弟,你才不得已委身与他?” 冬至之日,正是沈相与秦煜约定兵变之时。 沈亦轩脸色一白,秦煜使得好一手离心之计!此时已不得不言,便慌忙辩解:“陛下,臣与此事绝无关联,更与安王无半点……”年轻帝王一个手势,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人转瞬便将他带出十步开外。 沈亦轩剩下的话淹没在一片兵戈声中。 安王秦煜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 变故只发生在陡然之间。 温热的颈血不知怎么的便飞溅了三尺,没曾想年少时被先帝宠极一时的长子安王,便一把青锋,一处偏殿,轻轻巧巧地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本领了命“抓活的”的禁卫军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个个敛声屏气,垂首低眉,恨不得缩进了土里才好。 年轻帝王挥了挥手,禁卫军如释重负,急急起身后退,各自分工,有条不紊地开始清扫屋子。 年轻帝王看了看唇色发白的沈亦轩,将人打横抱起,硬是塞进了冷宫一处无人的偏殿。 变故迭起,沈亦轩有些乱了心神,一时间也未曾注意被君王打横抱起有何不妥,只一心想着如何辩解。 君王反手将门一关一扣,蒙了层雾气般难测的黑眸便直勾勾盯着沈亦轩,低声问道:“子轩哥哥,可有何想说?” 沈亦轩忙辩解道:“臣与安王谋逆之事绝无关联,更与安王无半点……那样的关系。臣不知安王为何那般污蔑于臣……” “为何还叫他安王?” 沈亦轩一愣。 “私囤府兵,假传圣令,以下犯上,”年轻帝王自黑暗中上前一步,“为什么还唤这样的乱很贼子为‘安王’?” 年轻帝王气势逼人,一双黑眸如野兽锁定了猎物般,焕发出摄人的神采,沈亦轩不由得后退一步:“臣……臣只是一时忘了。” 年轻帝王闭了闭眼,显然是不满意于这样的答案,再逼近一步,“那朕且问你,朕先前安排保护你母子三人的暗卫为何昏睡不醒?你可知炉内燃的熏香,为何有迷香的成分?” “怎会……”话至一半,沈亦轩身子颤了颤,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抓住了什么,不由得面色惨白:炉内的熏香,分明是…… 沈亦轩脑中一团乱麻,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颤声答道:“臣……不知。” 年轻帝王面庞隐隐浮现出失望之色,冷笑着向沈亦轩逼近:“那你可知,为何朕的暗卫昏睡不醒,而你母子三人,却清醒得很?” 是……沏的那盏茶。 沈亦轩不由得再退一步,心神不定间跌坐在红漆木椅上,薄唇紧抿,闭口不言。 年轻帝王闭了闭眼,眉宇间已隐有倦色:“沈亦轩,你还有何可辩?” 沈亦轩惨白着面容,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指深深嵌进肉里:“罪臣,无话可说。”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语,似乎耗尽了沈亦轩最后气力,也崩断了秦晟最后的一丝理智。 理智之弦,如此脆弱。 秦晟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脱离控制地,将这个他看了十多年,爱了十多年,恨了十多年,从来克制着,不愿伤他分毫的人锁在怀里,仿佛在宣告着:哪怕留不住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人。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除了我身边,你哪儿也不许去。 知道了吗,子轩哥哥。 年轻帝王伏在沈亦轩颈间,张口细细研磨沈亦轩颈间的软肉,片刻后,才将下巴轻轻搁在沈亦轩肩窝,黑暗中一双黑眸逐渐染上了疯狂之色,一字一句,轻轻在沈亦轩耳畔低语:“子轩哥哥,有时候真想将你一口一口地,吃进肚里。” 这样,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也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蛰伏十数年的凶兽终于向他的猎物亮出了獠牙,只是他不着急、也不需要着急享用这顿晚餐:余生还长,捆也好、绑也好,他相信自己和猎物之间还有太多美妙的“第一次”——即使猎物,或许并不心甘情愿。 今日盛京的风,也格外的冷。即使是在青年帝王怀抱中的沈亦轩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觉醒来,沈亦轩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天牢阴森、污脏的房脊,闻到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腥味,听到硕鼠悉悉索索地从房脊上爬过——可现实与预料中相差太多。 沈亦轩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使劲眨了眨眼。 还是没变。 朱红的梁柱,洁白的墙面。没有天牢的污脏与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幽香,手边的锦被细腻地过分,依稀是自己在家时,惯用的那种面料。 沈亦轩突然有些摸不透秦晟的想法来。 一如那夜秦晟将他锁在怀中,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句话来,沈亦轩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可年轻的帝王却极力克制着自己,慢慢将他放开。 过度压抑的嗓音带着一丝令人害怕的喑哑,年轻帝王吩咐暗卫:“带沈大人离开。”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9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