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十七公主和亲时,他正在边疆,刚经历完一场硬仗,因为冲在最前线,受伤颇重,被抬回来治疗后,也因为疼痛辗转难眠。 深夜寂静,明昱却听到有人遮遮掩掩的低声聊着天,说的正是他的未婚妻,那位十七公主,要被嫁去邻国和亲了。 说着便有人提起了他,感叹道京中估计再也没人记得他,盼着他回去了。 其他人听闻也纷纷附和着说明昱可怜。 明昱面无表情的闭着眼,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他和那位十七公主根本就没有什么情谊,因她而留下一命也不过是帝王彰显仁慈的借口罢了。 至于京中,自他明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人盼着他了,他也没有家了。 明昱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一颗颗包在纸里的圆润栗子出神。 在边疆的时候,他只想着要努力往上爬,哪怕罪臣之子的身份让他比别人获得功绩更为艰难,他也没放弃,因为他要替明家翻案,还明家一个清白。 可没想到,在他才刚当上一个小参将时,夺嫡之争结束。 新帝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刀阔斧的清除了许多异己,还替被栽赃冤判的明家翻了案。 这让他一时失去了奋进的目标,对未来感到有些茫然。 纵然他心中还是有恨,恨世间正义清流被玩弄于权贵的股掌之间,恨自己全家惨死再无可挽回。 可在新帝与他详谈一番之后,他最终还是捡起了曾经年少时的野心,走上了明家世代辅佐帝王治国的路。 这么多年过来,他也看明白了,现在帝位上坐着的这位皇帝,虽然深谙帝王之术,但也的的确确是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明昱也就安安心心的坐好现在的位置,发挥自己的能力。 只是在以往,哪怕忙碌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从未觉得孤单,此时独自坐在桌案前,想着那爱笑的青年,却感觉到了心中的孤寂难捱。 罢了,再想想吧,若是当真心思一发不可收拾…… 再出手,也不迟。 --- 而青年,也就是唐鹤羽,在同往常一样,和在他家门口摆摊的小摊贩们打过招呼后,就匆匆赶去了他现在做活儿的地方。 唐鹤羽很需要钱,所以从早到晚总是在干活。 天还未亮之时便要去码头帮忙,他力气小,搬不了货,但因为识字会算,能帮忙记数记账。 到了中午,又去酒楼后厨帮忙备菜,通常累的手腕发红,酸胀难忍,也只能咬牙坚持,运气好的时候酒楼提前备完了菜,他傍晚便能回家,偶尔还能得掌柜的赏他两个小菜,带回去给妹妹加餐。 可即便是他这么努力,也依旧只能让他们兄妹勉强生活。 穿着洗的发白又不合身的衣服,每天混个温饱,在这座逐渐破败腐朽的大宅子里挣扎着生存下去。 原本的唐家,在京城的这几条街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商,不仅拥有着这座大宅子,还开着好几家成衣铺子,茶馆酒楼等。 而唐鹤羽的父母,虽然算不上恩爱有加,但也起码是相敬如宾。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传回来消息,说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做生意的唐父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铺子银子全都输了个精光,不仅如此,还欠下了不少债。 唐父正是在签订抵押这座宅子时,突发心疾死在了外头。 原本大家都还不信,可随着一张张唐父亲手画押的契书拿出来,宅子里的下人瞬间一哄而散,铺子里的伙计们也是各谋出路,就连唐母也急忙带着所剩无几嫁妆跑了。 最终赌坊的人抬着唐父的尸体堵在门口,把唐家的这座宅子给搬空了,才勉强还上一大半的债,当时的唐鹤羽才七岁多点,刚开蒙两年。 他的妹妹更是才出生一个多月,因为父亲一直没回家,甚至连名字都没起,现在父亲没了,母亲跑了,整个唐家也就这么散了。 年幼的唐鹤羽,抱着年纪更小的妹妹艰难的生存着。 学堂的夫子因他可怜,见他在窗外偷听授课也从不制止,还时常叫他帮忙跑腿送送东西,以此为由给他一些报酬。 待到唐鹤羽十来岁的时候,经人介绍,每天也能打一到两份小工,兄妹俩的日子这才渐渐的过得好了起来。 也是因着遇到了这么多在他艰难时刻帮忙的人,唐鹤羽的性格也越发的坚毅起来,脸上也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 这么多年下来,唐父当年欠下的债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只要再坚持几年,便能彻底还清。 原本赌坊是个利滚利的地方,哪能轻易还清债务。 可因着新帝上位,出手狠厉的打压了几家背靠权贵的赌坊青楼,其中就有唐父欠债的这家。 被打压后的赌坊,苟延残喘的开了一段时间,便开不下去了,导致里面的几个小头目将债务都瓜分了下去,四分五裂了。 唐鹤羽遇到的这个小头目倒还不算坏的那么彻底,见他带着一个奶娃娃还要干活还债,便免了他的利息。 但有唯有一点要求,若是等他妹妹的十五岁的时候还没还清所有债务的话,就要抓他妹妹卖进青楼抵债。 唐鹤羽是绝不可能让妹妹被抓走的,所以这些年挣钱都很拼。 眼看着妹妹已经十三岁了,哪怕所剩的债已经不多,但只剩下两年的时间,唐鹤羽总是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瓣来用,只为多攒些钱。 ---- 浅更一章
第三章 迷途羔羊 1 ==== 这一日,是唐鹤羽几个月以来,回家最早的一天。 因着近期多雨,酒楼今日的生意也有些欠佳,后厨没多少活干,唐鹤羽心里惦记着妹妹的身体,便早早地和掌柜的打了招呼提前走了。 唐栗这几天有些着凉,在唐鹤羽回来的时候还在休息,看过了睡着的妹妹之后,唐鹤羽又出来在家门口买了一小包糖炒栗子回去,一边坐在桌旁剥壳,一边等着妹妹醒来了可以吃。 回想到刚才和那个小贩的聊天,说起自己妹妹的名字,唐鹤羽又忍不住笑起来。 当年唐家出事时,他实在是太过年幼,妹妹刚出生一个多月,连个名字都没人起,他识字还不多,因为那个时候爱吃糖炒栗子,觉得天底下最香最好的就是这个,所以在他看来,香香软软的妹妹也应该是最好的,就给妹妹起名叫唐栗,小名栗子。 等他长大后,也曾问过妹妹要不要改个更好听的名字,妹妹却拒绝了,她说哥哥起的名字包含着哥哥的心意,她很喜欢。 唐鹤羽摸了摸妹妹的头,沉默着没说话。 他自己的名字是当初父母专门请人来起的,那个时候唐家生意正旺,他的名字寄予了长辈对他这个长子的厚望,可现在,整个唐家除了这座空荡荡的大宅子和他们兄妹,什么也没留下。 至于这座宅子,唐鹤羽一直没找到地契,也无法拿去抵债,只能继续住着,虽然年久失修有些破旧腐朽,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剥完了那一小包栗子,整齐的放在小碟子里后,唐鹤羽起身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 又去看了一次妹妹,见唐栗还没醒来,心下有些不安,但还是决定先去准备晚饭。 因为想着最近要给妹妹补补身体,唐鹤羽专门请人留了一条肉嫩刺少的鱼,准备清蒸。 做好饭后,唐鹤羽揉了揉肩膀,在酒楼后厨干活其实并不轻松,不止手经常会受伤,肩膀也因为经常重复做相同的动作而酸痛难忍。 唐鹤羽把饭菜温在锅里,提着做饭时热好的水,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一整日的疲劳。 没想到刚泡进浴桶里,就听到外面隐隐约约像是下起了雨。 唐鹤羽皱了皱眉,这场秋雨来的又急又猛,凉气四溢,妹妹本就着凉未好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因为心中担忧,唐鹤羽快速的擦洗完,披上衣服,收拾好去看妹妹。 一路上雨骤风急,将沿着走廊往前快步赶的唐鹤羽衣服下摆都浸湿了。 等推开妹妹的房门,果不其然,原本床上躺着安睡的少女,此刻正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汗从额角往下滑进鬓边,眉头紧皱着,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唐鹤羽心下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赶紧上前查看了一番妹妹的情况,发现唐栗已经发起高热,唐鹤羽连忙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将帕子浸湿后又拧的半干,冰冰凉凉的搭在妹妹的额头上。 就这么等待了一会,见妹妹依旧难受的样子,似乎情况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唐鹤羽只好打着伞敲响了隔壁人家的门。 “吴大娘!吴大娘!您在吗!有事求您帮个忙!” 这会天已经黑了,隔壁吴大娘正在做饭。 听到来人的叫门声,一位看起来比唐栗大上几岁的姑娘从门后探出脑袋,轻声问道:“唐家哥哥,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呀?” 十五岁的少女,羞涩的只露了个脸,身子藏在门后,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晕,眼神乱飘,似乎是不敢多看因为着急而有些衣衫凌乱的唐鹤羽。 “我想请吴大娘帮忙照顾一下我妹妹,她生病了,我得去给她找大夫。” 唐鹤羽快速的说完请求,便见吴大娘举着伞从少女的身后走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唐鹤羽的话,一边擦着手一边道:“哎哟,唐家妹子又病了,当家的!饭都做好了,你和妞儿自己吃,我去帮帮忙。” 吴大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唐鹤羽妹妹生病需要帮忙的事了,冲着里屋喊了声,又交代了自己女儿两句就跟着唐鹤羽走了。 吴大娘的女儿见两人离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站在门口多瞧了几眼唐鹤羽,直到人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中才关上门。 唐鹤羽边走边和吴大娘道谢:“这次又要麻烦您了,请您帮我妹妹擦擦身子换身衣物,我去找大夫,很快就回来。” “这有什么的,你一个男娃儿,拉扯妹子也不容易,不方便给她擦身换衣服,只管来隔壁叫大娘我。” 唐鹤羽听了吴大娘这话后,忙又连声道谢。 这些年来,唐栗因为出生后一个多月就被母亲抛下了,没有母乳的喂养,加上吃的不够精细,身体一直有些营养不良导致的体弱多病。 偏偏唐栗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在家里总是会主动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跟着隔壁大娘自学了针线,经常接一些缝补的活计来补贴家用。 唐鹤羽心疼她,不许她接活,她就偷偷的去做。 兄妹俩挣的钱除了拿去还债之外,唐鹤羽都尽量花在了妹妹身上,可即便是这样,唐栗也依旧生的要比同龄的其他女孩子瘦弱娇小。 唐鹤羽对此一直很愧疚,想着如果他能挣到更多的钱就好了,就可以给妹妹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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