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思定,便朝怀王伸出手来,作个击掌之势,又朝他笑道:“奴儿之命,便交由王爷决断,此言既出、绝不反悔,愿与王爷击掌为盟。” 刘霖眼含戏谑,却仍是伸出手来与其击掌盟誓,击罢却不收回手,反顺势一推,将问琴压在身下,又朝他笑道:“既已有了誓约,便该合卺洞房,本王适才饶了你,现下却得查查你的功夫——” 说罢也不管身下人低呼之声,只将腰带轻扯,便欺身而上。 …… 春日已至,春风渐起。 王府后院中成片的桃花具已绽放,蓊郁繁茂,便在这和风之日,也惹了个桃花桃叶乱纷纷。 树底有侍女成群,正举着水瓢给桃树浇水,她们养树颇为精细,舀的乃是自城郊山上引下的清泉水,每株桃树匀得半瓢,好叫土壤松湿有度。 侍女们忙活多时,都已有些疲累。其中一人新来不久,还未懂得多少规矩,她见风势渐大,大伙儿又都在擦抹汗珠,便朝同伴讨好道:“姐姐们,这风越吹越大了,我看今日浇灌已罢,不如明日再来?” 她姿态低微,却叫身后一人啐了一声,只听那人低骂道:“死丫头,快些忙活吧,这片桃林可是王爷的宝贝,若是你偷懒懈怠了,保管明日便将你轰出府去。” 原先那丫头低呼一声,忙赔罪道:“姐姐勿恼,奴婢知错了……却不知王爷这般喜爱桃花。” “哪里是王爷喜欢……”周围几人听了她言,嬉闹几声,纷纷捂嘴而笑。 新来的丫头颇为不解:“不是王爷喜欢,还能是谁人喜欢?” 身侧一人见她呆头呆脑,恐她在府内侍奉时出甚么差错,便好心提醒道:“你待久了便知晓啦。” 说罢又朝她招了招手,将人招至跟前,朝她耳语几句,又往近处那王府主殿指去,笑道:“自然是王爷的心肝儿喜欢。” 侍女朝她所指望去,只见那巍峨主殿外立着许多披甲侍卫,皆是一动不动、颇显威严,她见状有些害怕,却又暗自揣度道:王爷未立正妃,侍妾又都在后院,这主殿内还会藏着何人? 她这殿外之人尚自揣度,却不料那殿内之人也是难熬。 王府主殿乃是怀王居所,其内摆置何等精贵自不必说,单看那香案上摆着的香炉便可窥见一二。此炉形似海外仙山,内里又熏着南地进贡的龙涎香,点燃之后,确有云山雾罩、飘袅似仙之感。 又见那内室有珠帘半垂、彩扆稍启,正正好露出榻上景象,只见那紫檀床上躺着位貌美男子,便是阖目静睡亦难掩姿容。只是此刻,这美人却睡得不甚安稳,只见其秀眉频蹙、喉中低喘,不及多时,又将手压在心口作抓挠状,口中又起哭喘只剩。 许是见状心忧,这塌上另一人终于出手擒住美人手腕,轻声唤道:“未时已过,该起身了。” 美人挣扎良久,总算半睁开眼,见了身旁之人又匆忙挤出笑面,低声唤道:“王爷……” “不必起身,你歇着便好。”刘霖以手轻覆其面,低声道,“此毒的确刁钻,好在你已服解药,往后只需多加调养、便可痊愈。” 问琴面色虽白,双眼却明亮,闻声应道:“奴儿习惯了,如今这些小痛实在算不得甚么,王爷不必担忧。” 刘霖听罢却是不言,问琴怕他怪罪,便起身坐起,悄悄挨近此人,委屈道:“王爷可还怪奴儿未说实话?是奴儿蠢笨……不仅上了那林邑的当,还险些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刘霖先是轻哼一声,又颇显无奈道:“本王不要你死,世上还有谁能害得你去?” 问琴听言心喜,又靠在刘霖肩头,朝他邀功道:“下人送来的药、还有那些羹汤,奴儿都喝了,一滴都未剩下。” 刘霖将人揽在怀中,见他醒来后面色却有好转,便知他体内积毒渐散,心内不由一宽,嘴上却威吓道:“若再以命犯险,本王决不轻饶。” 问琴一向怕他,闻言忙指天发誓,战战道:“便给奴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了!” 言罢见刘霖面色稍缓,问琴松了口气,心底又起了些亲近之意,双眼娇媚望去,两只细白手臂也作柳枝勾缠,亲亲热热地攀在心上人肩头。 刘霖低声一笑,会意道:“好奴儿,竟这般想我?” 原来这几日怀王府中有客到访,问琴虽不知那人名号,却晓得这人颇得王爷器重,他自认身份低微,也不敢随刘霖一道会客,便只在殿内待着。他二人几日未见,倒真生出几分小别胜新婚的滋味。 未说几句,刘霖便揽着问琴亲热一番,待二人唇齿暂分时,他又朝这人调笑道:“嘴里这般苦,看来的确喝了药,这倒是未诓我。” 问琴面上一热,捂着唇道:“这药甚是难喝,怕脏了王爷的嘴。” 刘霖却在他手背上一啄,摇头低笑道:“吃过药便好,好奴儿,陪本王歇上一歇。” 他虽面带笑意,可问琴何其在乎他,自是发觉出一丝不对来。 问琴心内一忖,又故意放软身子,熨帖道:“王爷会客多时,可是累着了?” 刘霖却是不答,只仰身躺着软榻上,双眼沉沉望着问琴,他目光幽深,好似在看一件举世珍宝,反叫问琴颇不自在。他于是又柔声问询几句,哪料刘霖反手一捉,便将他捉入怀中。 问琴尚自恍神,便听得耳畔传来刘霖低语:“你好似他人精挑细选而来,赠予本王的一件宝物。” 大手顺着他面颊轻轻抚弄,粗粝的指节状若无意地擦过唇际。问琴浑身一颤,又听耳畔低沉之声响起: “明明行事狠辣,视生死也如无物,却偏偏待我用了一片真心。本王也曾怀疑一切皆是你故意为之,只是……只是你实在……” “只是甚么?”问琴叫他说得面颊绯红,心内既觉羞臊又觉欣快,忙追问道。 刘霖眼中笑意顿显,却不答话,只是仰头靠在软塌上,一双眼打趣地望着问琴。 问琴叫他一看,更觉难耐,急急地晃着这人小臂,不满道:“王爷,您快说啊!” 刘霖仰头大笑,言道:“只是你每每见了本王,双眼便未曾离过。若是连这般的痴态亦可装出,那本王这一局便是赌输了,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他挑了挑眉,又打趣道:“本王原先只觉得你蠢笨非常,也不知是哪里调训出的暗探细作,竟会将真心系在敌手身上。可时间一长,叫你这真心系久了,我再观他人,皆觉他们心怀不轨、别有所图。” 问琴微微一愣,也不顾自己满面羞红,只是痴痴望着这人,喃喃道:“奴儿的真心不值分文,王爷又何须挂怀?” “傻奴儿。”刘霖捏了捏他手,阖目低笑,“我只身涉险,为了便是换你这颗真心,它比我这性命还重三分,怎么在你嘴里,便不值分文了?” 他是风流之人,却从不喜蜜语甜言,想这世上指天发誓、恳切陈词之人何其多也,到头来能信守情誓的又有几个?许多话本不必出口,他愿为眼前人只身涉险,便已将一颗真心剖在他面前,只是这人一向多虑,若不将话说明白,恐他哪日又起决绝之心。 果然,问琴闻言先是呆愣不已,旋即双目蓄满泪花,竟是低声啜泣起来。刘霖无奈地望着他,又见这人抹了抹脸,又哭又笑道:“奴儿得了王爷这话,便是即刻去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你是怀王府的主子,谁敢要你去死?” 问琴笑着扑进他怀中,二人手牵着手、心贴着心,好一阵耳鬓厮磨。而后闹得轻些了,他便靠在刘霖胸口,听着耳畔传来咚咚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叫人一听便安下心来。他毕竟喝了药,又叫刘霖娇养许久,此刻稍觉疲累便有些困意上头,迷迷糊糊间竟就这般阖目睡去。 这回无有绞痛作祟,问琴倒得了一阵好眠。待恍然清醒之际,他才觉自己压了王爷许久,登时心慌起来,抬头便去看他。却见刘霖阖目不语,好似心头有虑。 眼前之人风流依旧,眉目间却带了少见的凝重与犹疑。 他是天子胞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怀王,是大齐的忠臣良将,究竟有何要事竟叫他如此忧烦? 问琴见他这般,心中更是难捱,只是他往前自比奴仆,从不敢越矩失礼,自然也不敢过问朝堂之事,可他二人今已互诉衷肠,他便也壮了胆子,贴近心上人,柔声问道:“王爷缘何双眉紧皱?” 刘霖嘴角微掀,伸手揽过问琴双肩,颇为打趣道:“你从前一向规矩,怎么今日反要多问?” “……明明是王爷说我为王府主子,难道这些好言好语,皆是哄骗之言?” 刘霖见他又要多想,轻哼一声,打断道:“你先是本王的奴儿,再为王府的主子。” 问琴面上一热,也不知想到了甚么羞臊之事,双手环上这人腰膀,眨眼道:“那奴儿也该为主子分忧。” 刘霖轻笑一声,心头郁结稍解,又搂着这人静坐片刻,这才长叹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嫂病重。” 问琴一心所念只有眼前这人,庙堂江湖之事甚少在意,此时咋听得刘霖所言,竟不知如何答话,只好惶惶开口道:“王爷所言可是中宫娘娘?” 刘霖面色沉重,一向冷漠的面上竟带了几分浓重的悲痛,静默良久才朝问琴叹道:“正是。若皇嫂仙去,我怕皇兄他……好比宝刃失了护鞘,难免害人害己。” 听他话中有话,问琴不免疑声:“奴儿见识少,却也知道当今皇上圣明宽厚,便是娘娘仙去,也不该……” 刘霖苦笑一声,搂着问琴摇头道:“此事不涉朝堂,仅与我皇嫂有关,说来亦算得上一件江湖旧事。” 问琴心中更添疑虑,想那中宫之人何其尊贵,又怎会与江湖之事有所牵连?但见刘霖面色,又猜此事必定牵涉良多、极为要紧,他不愿王爷为难,便也不多窥探,只是静静贴靠在他身侧。 未隔多久,又听刘霖言道:“若是我思忧成真,只怕你我二人一时半刻还不得退隐江湖……这般想来,还是该邀梅丞相来府一趟。” 他不提便罢,一提梅丞相,问琴便想到这人的好外孙,又思及此人命其妹盗走解药、害他性命,心内不禁恨意丛生,于是咬牙忿忿道:“且先不论梅丞相——奴儿先前便想问了,王爷为何不杀了姚川与林邑二人?便是不杀,为何不将那两把饮血刀夺过,此乃皇上圣谕,王爷如今空手而归,若是皇上以此事论罪,您岂不要平白受过?” 刘霖摇头道:“圣心难测、不必多忧,不过——” 他伸手轻轻刮了刮问琴的鼻梁,摇头道:“奴儿说的不错,皇兄必会借此事相挟,只怕他早为我谋好了后路,不知要我做些甚么,来论个将功折过。” 刘霖说到此颇为可惜地轻叹口气:“你我终究不是武林中人,不及他们潇洒自在,那姚林二人或可隐退江湖,你我却是难为。饮血刀一事亦是本王轻敌之过,不想江湖中还有此般好手——那姚川武艺过人,如今江敛波已死,前朝余孽四散溃逃,那钱岭又失踪不见,只怕往后数十年间,江湖上再无此人敌手……姚川啊姚川,实是本王劲敌,至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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