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滑落,正巧便砸在画中人面上,旋即水墨晕开、模糊一片。 琴儿眼中仍有些恍然,他双指抚过画纸,待神思清明之后,才低呼一声,慌忙用衣袖去作擦拭。然而画已有损、如何能救? 琴儿也已发觉此事,他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更多的却是释怀与解脱。他藏着这画已有多年,为了不叫白玉莲发觉,他只得将此物藏在偏院之中,自己却多在暖香阁居住,只有借口练武之时才来此地。 白玉莲是聪明人,可聪明人一向倨傲,她总以为凭借毒物拿捏手下性命,便可叫他们难生二心。这样一个自傲之人,是不会想到一枚小小的棋子,也敢在她眼皮底下暗藏他物。 琴儿静坐片刻,忽的长舒口气,又自袖中掏出一枚火折子,他动作丝毫未顿,只将火折子点起,左手一掀,便将画卷盖在其上。 火舌自下而上,顷刻间便将画布卷过,带起一阵热浪。琴儿在一旁静静瞧着,面上突然现出舒缓的笑意,好似十分期盼一般,只听他喃喃道:“不日便见其人,想来留着你也无甚用处。” 说罢又站起身子,缓步走至窗边,只见他右手一抬、轻掀木窗,整个人斜倚在窗边。他本就姿容艳丽,又因身怀奇毒、心有死念,眉目间总是显露出凄绝孤寂之感,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病弱之美。 可美人此刻却目露笑意,他见院中桃树叫寒风一吹、枝叶飘摇,便道:“桃木多成林,你在这孤零零的,定是不好受……你放心,我走前,定会先将你砍了,不叫你再受这孤凄之苦。” 他抬头望天,低声笑道:“毕竟,我是绝不会重回此地的。”
第57章 新增番外:解佩环(下) ======= 刘霖一生见过许多美人。 清丽者有、妩媚者有,动人心魄者、蚀骨销魂者,所见所赏、何其多也,只是美人虽好,终归是皮囊一副,在他看来,也与金银俗物并无不同。 少时红妆敷,白发老难梳。 是以他虽喜风流、贪欢爱,却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只是眼前这人是个例外。 刘霖两指一夹,将酒杯接过,双眼却未看向身前之人,只是状若无意道:“琴儿?这是你的名字?” 美人双眸轻动、眼波流转,柔声禀道:“回公子,小奴便叫此名。” 刘霖仰头将佳酿抿入喉中,轻叹一句:“见你玉簪束发,想是已过冠年。” 琴儿掩唇一笑,面露羞涩道:“奴儿将至廿岁,已不小了,幸蒙公子垂青。” 今夜正逢十五,该是月圆佳日,暖香阁内本应客满盈门,谁料却只迎了一位客人。这客人也未入甚雅致厢房,反在楼下一处暗房内入座,只见他斜倚软塌、手持酒杯,端的一副慵懒华贵之姿,正直直望着眼前敬酒之人。 刘霖端详许久,突又发笑道:“杭州城内竟有此佳人,倒是本公子孤陋寡闻了。” 他说罢伸手揽过美人,大手轻轻摩挲琴儿纤白细指,将这玉手摆弄至自己眼前,啧啧念道:“玉骨冰肌天所赐,这样一双手,实不该沾染尘俗。” 琴儿闻言笑意未变,只是望着刘霖的眼微微一偏,低声回道:“只是奴才贱命一条,早已染上尘埃了。” 刘霖挑眉微讶,大手却又顺着美人玉指往下游走,他动作老练暧昧,却又不显过分轻慢,好似手捧玲珑暖玉、翡翠明珠,竟是观赏之兴胜于狎昵之情。想他贵胄天家人,自是情场老练客,这般戏弄之技,亦与旁人不同。 可琴儿哪会识得,他只觉面上火热,身子也软了大半,不知不觉间便轻靠在这俊朗恩客肩头,口中软声道:“若得公子雨露,琴儿才是三生有幸。” 他这厢还自风花雪月,好似未曾发觉眼前之人双手游移,正正好掐在自己腕处命门。 经脉阻塞、内力虚荡,是个十足十的普通人。 刘霖收回双手,勾起琴儿下颌,低声道:“本公子见多了自荐枕席之人,却不晓你有甚么本事,来讨我的恩宠?” 琴儿心中一漾,软下双手攀附其肩,凑近讨好道:“奴才于阁中长大,写字画画虽是不精,但吹拉弹唱,倒是俱会一些。” 刘霖揶揄笑道:“如此说来,你这嘴上功夫倒是利落,只是眼下无笛无箫,不知好琴儿要如何演练?” 身前之人更显羞赧,一手遮着面颊作埋首状,一双湿润的眸子却是若即若离地缠望着刘霖,见那人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才自唇边轻舔一下,轻声道:“公子身上不就有吗?” 说罢矮下身子,将绯红的面颊轻揾在刘霖胯下,惑声道:“奴才欲借公子此物一用。” 他见刘霖并未阻止,便伸手轻轻揉捏了一番,待手下之物渐有昂然之态,才伸手去扯这人腰带。他面上倒还平静,只是心内早已惴惴不安,连手上动作都有些颤抖,一来是他不精房事,怕此番装模作样叫怀王发觉,二来……则是画中人现在眼前,他一见便头脑发热、情思涌动,若是叫这人觉出不对来…… 琴儿喉中吞咽,却还佯作镇定,不料他刚欲探手去够刘霖胯下之物,便觉腕上一痛,竟是叫人扯了手腕猛的一拉,正正好叫刘霖圈在怀中。 刘霖身下虽起了反应,面上却难察分毫,只是望着琴儿摇头道:“好奴儿,本公子见过的痴男浪女何其多也,偏就你生了这样一双眼睛。” 琴儿微微一愣,未及反应便觉腹下一痛,好似叫人隔空击了一掌。他脊背一寒,心中默念道:师父曾言内力高强者可隔空震物,难不成他竟这般厉害…… 他刚欲挣扎,又觉耳畔传来温热气息,只听那人低笑道:“他们定教了你许多房中秘术、勾引之法,却是忘了告诉你,本公子最不喜别人盯着我的眼睛。” 刘霖面上带笑,双手却极用力,将美人紧紧扣在怀中,一双眼中却无笑意:“谁家养的小倌儿会这般胆大?” 琴儿身子轻颤,却竭力定下心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刘霖,口中低声念道:“奴才只是觉得公子风度翩翩,心内存了痴念,却不知公子为何……” “嘘——”刘霖却将手指抵在琴儿唇边,似笑非笑道,“好奴儿,你可知你是哪儿露了马脚?” 琴儿抿着唇,眸中水雾弥漫,显得极是委屈。 刘霖却伸手捏住他腕处,不管不顾道:“一个小小的男倌儿,又非是甚么金枝玉叶,这双手上却连个茧子都无有,你不觉着奇怪吗?又或是说,这双手长年舞刀弄枪,也不知留下过甚么痕迹,你为防万一,这才将其一并抹去?好奴儿,那锈蚀之药可疼的紧,你是怎么捱下的?” 琴儿双目垂泪道:“公子,是这阁中老鸨指望奴才做棵摇钱树,这才娇养着奴才。” “是吗?”刘霖摇了摇头,两指轻轻捋过琴儿须发,又佯作可惜道,“本公子可不是甚么心善之人,你若不说实话,只怕今日出不了这房门……只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实在合我胃口。” 琴儿身子一晃,双眸紧紧盯着刘霖,喃喃道:“公子,您喜欢奴才这张脸吗?” 刘霖伸出手背轻轻蹭了蹭琴儿面颊,道:“美人垂泪,如何不怜?” 琴儿闻言一震,也不知想了些甚么,竟是猛地凑身上前,在此人唇上狠狠一碰。他心内又羞又怕,双眸大睁着不敢阖上,只为了瞧清刘霖神态,却见这人挑了挑眉,也未多阻拦,反是向后一仰,又好整以暇得看着自己——被这人一瞧,琴儿胆气愈盛,饧眼启唇,又待奉上唇舌,他本是表决心草草一碰,这回却叫此人扣住后脑、探启牙关,二人唇齿交缠,隔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琴儿面上愈发红润,忽又哀声求道:“公子,奴才是受人所迫……您带我走吧。我内力已失,决计伤不了您的……我、我……这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我往后定会乖乖听话,绝不叫您为难……” “嘘——”刘霖面露不耐,伸出一手轻捏他指尖,朝他念道,“本公子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你这张脸甚合我意,我见了确实欢喜。我不管你旧主是谁、所做为何,只是你这一遭若是随我而去,便得一辈子听我的话,往后若有悖逆之举……” 刘霖大手移动,在琴儿脖颈处轻轻摩挲。 “我决不轻饶。” 琴儿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旋即却定声应答:“琴儿从今往后,便是公子的人。” 刘霖闻言收起风流之态,重以冷眼相望。琴儿只觉他目光似有千钧之重,隔了良久才听他凑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本王许久未纳新宠,今日倒捡着个听话的。” 琴儿眼睫一颤,只道他装了一夜富贵公子,不知为何在此刻自报家门。他正心内焦慌,又听得他扬言道:“追月,你去告诉梁帮主,便说本王对他阁中佳人甚为满意,叫他多送几个过来。” 琴儿乌目睁大,面上隐隐有不服之色,却叫他竭力按下。 刘霖见之更觉有趣,便凑身说道:“琴儿不过头回见我,为何如此爱慕本王,竟连共侍也舍不得?” 琴儿这回已学聪明,面上只摆出些许委屈,却是只字不答。然则内心却暗驳道:今夜虽为初见,梦中却盼多年,你又哪里会知晓? 他阴着脸陪刘霖饮了几盏酒,又听这人打趣道:“你这般会吃醋,若本王将你带回府中,你岂不要作威作福?” “……奴才不敢。” “本王看你敢得很。”刘霖轻哼一句,又道:“先前既是装出来的,想必甚么琴棋书画亦是不会的。” 琴儿抿了抿唇,心虚道:“此般不会,拳脚功夫还是会些的。” “你倒会耍嘴,适才不是说内力俱废?” 琴儿面色一白,又不敢答话,好在刘霖不做计较,转言接道:“本王今日兴致高,却也不与你计较,只是……” 琴儿心内一阵打鼓,又听得他说:“只你不会弹琴,何必叫这名字?不如本王替你另取一个。” 琴儿闻言一喜,只因他这名字本就是白玉莲所取,每每听人喊来都觉一阵屈辱,好似黥刑之犯、见不得光,今次听得刘霖之言,不免喜上眉梢,言道:“若得王爷赐名,奴儿实乃三生有幸。” 刘霖却调笑道:“这却好办,你既不会弹琴,便在‘琴’前加个‘问’字,取个求索之意,念来亦算好听——好奴儿,便唤你问琴,你可觉好?” 琴儿……问琴面上一热,讷讷道:“若是王爷爱听琴,奴儿去学便好,不消王爷如此打趣。” 刘霖却将此人揽过,捏着他下颌笑道:“本王府内还会缺琴师吗?何消宠妾去弹琴取乐?本王只是要叫你记得,问琴是怀王府的人,自出此屋,是生是死、皆由我定,你可知晓?” 问琴浑身一抖,可他今夜做出此事,便是自定前路,哪还有后悔的余地?他抬眼望向刘霖,心内又是慌怕又含期冀,最后只得慰己道:他既已救我逃出此地,我又不贪求他的真心,况从前百般苦痛都已熬下,死都死得,往后又有甚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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