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 姚川此人虽性情刚烈,确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是以师妹婚许之事,他也知道不该诘怪林邑,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说自己与小师妹今生无缘——若是他没有发现林家这小子是个刚加冠就去逛青楼的淫贼,或许日后见了面还能与其假意寒暄几句。 可好巧不巧,这小子去杭州偷腥都能被他逮个正着! 六年前他奉师命去杭州拜会青龙帮的梁帮主,被青龙帮一行人携着去了当地赫赫有名的暖香阁。姚川推拒不了,只得前去,幸好这暖香阁虽然名字带着些风尘气,却是家正正经经的酒楼,只不过坐落在怜香阁对面,这才得了这个名儿。 姚川怕这群人酒足饭饱后思起淫欲,等会儿又想拉着他去那甚么怜香阁见识见识,便寻了个由头中途溜走。可谁想他刚跨出酒楼,便见对面一人着实面熟,那人一袭白衣、冠发束腰,摇着扇子信步走进了那座怜香阁。 这人不是林邑还能是谁?姚川只觉刚刚下肚的几壶酒在这一瞬间直直地往上冲,他满脸涨红、怒目圆睁,脑子一热跟着林邑便进了怜香阁。 本来他心中还有期冀,觉得此人年少气盛、一时好奇心起来青楼逛逛也不是甚么要紧事,自己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可偏偏这人熟练得很,付银子、找姑娘一气呵成,等他踢翻几个拦路的伙计冲进厢房时,那人已经解了衣衫躺在床上,分明要行那不轨之事! 林邑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翻过身来,他那时衣衫半解、眼角发红,隔着床上的纱帘与站在门边的姚川远远一望,两人均是面色不虞。 明明是红鸾暖帐,却显得剑拔弩张。两人在这厢房里狠狠打了一场,姚川那会儿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虽未使全力却也将林邑伤得不轻。 经此一事,姚川与林邑这才真正结了怨。 等姚川回了汴京,又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震天,却不料方震天面色如常,只吩咐姚川不许外传,却不肯解除林邑与方如云的婚事。这般一来,姚川对林邑更是没有好脸色,心中暗恨这淫贼花言巧语、惯会迷惑人心,连他师父也被骗了。 …… 夜里寒风习习,房里又有一扇窗户刚被姚川砸烂,冷风呼呼灌进,使这小厢房内也带上了彻骨寒意。 可姚、林二人却丝毫未觉,房中无人说话,只能听见呼呼风声。 许久后,林邑才低声说道:“怜香阁房内确实常年点有熏香,那贼人以此作饵,是想引你我二人重游故地?” “当年私斗一事,我可从未乱传,只是不知林少寨主有无添油加醋宣扬一番?”姚川暗讽道。 林邑轻笑一声,摇头说道:“虽然姚兄当年手下留情,饶了小弟一命,可小弟也实在是伤的不轻呐,我又何苦宣扬此事,来毁清风寨的名声?既然这位知晓此事的‘故友’在这节骨眼上费尽心思邀我们前往,又正正好好也在杭州,不如……” “藏头露尾、畏手畏脚的无名鼠辈,去会他一会又有何惧?”
第5章 (神器) ====== 杭州,钱记典当行。 钱岭正低头算账,他这当铺地方不大,铺内也只他一人,一时间只听得哒哒的算盘敲打声。 突然间,钱岭耳朵一动,手下活计却没停,只是拨弄算盘的动作放缓了些。他勾唇一笑,朝门口说道:“来者即是客,两位兄台远道而来,何不进来一叙?” 门外这才响起脚步声。 钱岭仍未抬头,直直问道:“客官所当何物?” “可当之物。” “所值几何?” “价值连城。” “为何不去别家当?” 对面那人似是不耐烦,语气冲冲道:“钱家当铺遍江湖,扬名天下妇孺知。” 钱岭满意一笑,他挥了挥手,当铺门口的两扇破旧小门便往内一合,店门口所挂“打烊”的牌子也一同落下。 钱岭这才起身,朝对面二人伸手抱了抱拳,说道:“姚兄、林兄,那件事不便在此细讲,二位还请随我前来。”说罢,走到屋内后门处,左手掀起帘子,右手往前一送,便先行进入。 姚、林二人也不客气,紧跟着走了过去。 他二人走近一瞧才发现那后门所通之处竟是条暗道,内里十分昏暗,在门口一望只觉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头。林邑心里惊诧,他刚刚在屋外时便仔细观察过,此地房屋相连,邻户所隔也不过几道门墙,又哪里来这么大的地方,能造出一条暗道?他心内不解,便仰头去看姚川,却见那人面色淡淡、不曾有疑,林邑也只好压下疑惑,躬身进了暗道。 两人甫一进入,身后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合上。林邑走在最后,便将右手放在背后,抵着那门,暗中灌了三成内力——那扇“木门”却分毫未动,他缓缓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进门之后钱岭便打了个火折子,火光虽然微弱却也聊胜于无,三人便就着这火光扶墙前行。这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还未走到头,林邑心中不免担心,他思绪翻转,一不留神倒撞上了前头那人。 姚川转过身来,低声向他说道:“不必担心,此人可信。” 林邑眉头一挑、并不多言,却听姚川放声喊道:“钱瞎子,这么多年没见,你这规矩怎么越来越多?见了面要对些文绉绉的暗号也就罢了,怎么这破地道也变长了,走了恁久还不到头?” 钱岭笑吟吟的回道:“姚兄也知我是个瞎子,见了面不对对暗号怎么知道来者是谁?再说这暗道,可是我爹留给我的传家宝,我哪敢随意扩宽延长?像是姚兄许久未来、反觉生疏,你既为江湖中人,再走几步也无妨——” 姚川不与钱岭多言,转头看向林邑,说道:“钱瞎子算是我旧识,你现在可是放心?” 他适才走在林邑前头,只听身后之人呼吸较重,走了一路皆是如此,便知道这人疑心病又犯了,这才出口解释。 他邀功似的等了一会儿,却听林邑阴恻恻的说道:“姚兄乃是豪侠英雄,交友遍天下,不像小弟这般龟缩在遥城,世事不尽知。” 姚川只觉莫名其妙,他好心开口向林邑解释,怎么这个小白脸还突然间发了难?他本就不喜林邑,这回儿心内愤愤,也不再去搭嘴,两人间一时无话。 顺着暗道又走了片刻,钱岭却突然间将火折子吹灭,右手熟练的在这暗道墙壁上笃笃敲了几下,左边那面墙便起了轰轰之声,其中部分砖石缓缓后撤,隔了一会儿那处地方便出现一道狭小拱门,光线从里头透出,一时晃得人睁不开眼。 三人从拱门中走出,便进到了一间雅致厢房内。姚川环顾一看,发现这房中家具大多以白檀为材,甫一进入便闻得淡淡檀香,使人心静神宁。他冲钱岭笑道:“我虽知钱家乃是杭州大户,可没想到你这般阔气,连个临时落脚处也摆弄得如此精细好看。” 钱岭摆手道:“姚兄说笑了,我哪敢在双龙门面前摆阔!你们来的忒快,正巧我夫人前几日携幼子回了娘家,现下还未回来。我这人一向嘴笨,家里的事也都是夫人管的,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你们可莫要怪罪啊!” 林邑一出暗门便在观察钱岭,见他言笑晏晏却双目无神,这才相信姚川所言不虚——这行走自如的钱岭居然真是个眼盲之人。他刚才见此人挥手成风、隔空发力,便知其内力不低,却不知其深浅,现在看来,此人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 “我二人只为办事前来,本来就不必劳烦嫂子。”那头姚川的声音却正经起来,又接着道,“钱兄,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半月前传信给我师父,说有一人来你铺中当了一把刀,那刀长二尺三寸、以红木作鞘、刀柄刻有‘饮血’二字,此事可当真?” 钱岭叹了一口气:“姚兄啊,饮血刀为你门中至宝,我一外人岂敢空口胡说?况且方舵主早年于我有恩,今次那小贼将宝刀明晃晃的拿到我的地盘上贩卖,我又岂有不管之理?宝刀现在就在这间房内,我拿出来,姚兄一看便知。” 钱岭转过身,于墙内暗格中取出一个长条木匣,摆在二人面前。 姚川一见那木匣便心内一沉。自十岁起,师父便将门中饮血刀传于他,他手握此刀已整整十六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已知晓一把刀的任何细微之处——比如刀鞘。 饮血刀的刀鞘远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红木,可他却知道,此木入水而沉、经久不烂,凑近还能闻到极淡的香味,是块难得的好木。 而眼前木匣便是用同一种红木所制,姚川一见便认了出来。他心内有个大胆猜测,可若再细思下去,又觉脊背发凉。 “杭州城中的当铺皆在我名下,其中最大的一间叫做‘永钰当’。二十多日前,永钰当刚准备打烊,店里的掌柜正在后台核算账目,就听门外一男子喝道‘此间当铺可还有人?我这有一绝世宝刀,价值连城!今日爷爷高兴,贱卖此刀换作酒钱,还不快出来相迎,哈哈哈哈!’ “那人口气猖狂,店中伙计还以为是甚么泼皮无赖,刚想拿扫帚赶人,却见那人手里确实拿着一个木匣——正是桌上这个。小伙计胆小,生怕眼前这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财主儿,就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钱岭说到此处,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之事我已在信中尽数相告,想必方舵主也已转告二位。此刀收来后,永钰当的掌柜不放心,怕涉及甚么江湖恩怨,第二日便将此事上报于我。” 说罢,钱岭便打开了木匣,只见匣中确实躺着一把刀,这刀其貌不扬,却与姚川手中白布包着的那把一模一样。 姚川见后只觉怒火中烧,问道:“他将此刀换了多少银子?” “……五十两。” 姚川拍案而起,忿忿道:“五十两?” 林邑知道这人最看重师门名声,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贩卖自家传世名刀的小贼,此人态度这般嚣张、又是贱价卖刀,且不说这刀是真是假,此举都算是狠狠打了双龙门一巴掌,姚川怎会不气? 林邑拍了拍姚川的肩膀,附耳说道:“未知真假,稍安勿躁。” 一旁的钱岭也赶紧附和道:“姚兄,此事我早已压下,除了永钰当的掌柜伙计,再无旁人知晓!” 姚川双手撑桌,胸膛起伏不定,隔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将木匣中那把刀拿出,右手一拉,刀锋出鞘。 屋中三人,除了钱岭眼盲不可视物外,姚、林二人皆将此刀看的清清楚楚,姚川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林邑却着实一惊——只见此刀刀尖雪白,乍一出鞘却似寒梅点雪、凛冽无比。 任何一个学武之人都曾或多或少听说过,所谓绝世神器,必定自带锋芒:刀有刀气、剑有剑气,此为兵器自带,而与手握之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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