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在望,他支支吾吾道,“就是不知你与他,会是何等姿势……若是师兄在上,咳,咳……” “但说无妨。” “你那话儿太大,若无准备,反倒不美。”他较为含蓄道。 我上回救他时,身上沾染了尸气,于是就近找了条小溪冲洗。他随意一瞄,面露惊愕,随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做裴兄的道侣,怕是要辛苦担待了。” 念及初夜时将师尊伤得鲜血横流,我不由皱眉,“请师弟赐教。” “我有几册珍藏的好书,图文并茂极是生动,一有空就送到师兄洞府去。”他爽快道。 “我现下便可随你去取。” “这、这么急么……” “没睡好?眼下都青了。”我向师尊请安时,他漫不经心问道。 我通宵刻苦学习,将尽天亮时才小睡了一会,又做了场旖旎春梦,梦到将方才学到的口舌伎俩悉数实践,把他弄得花蕊吐露兴发如狂为止。 于是此刻不敢看他。 他放下手中丹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忽然道,“近前来。” 我有些心虚,仍然顺从。 他轻嗟:“低头。” 我低头时眼前垂落一抹青云般的广袖,似在心头晃了晃。 他抬手帮我正冠。 我平素只用木簪束发,一身简肃白衣。修得元婴后,晋为一峰之主,为三千弟子表率,着装没法再那么随意,却还是不习惯戴冠。 ”俗世有成人加冕一说,我既为你的师父,为你正冠倒也合适。”他低眉敛目,温柔而专注。 我们挨得极近,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轻而浅的,有些不稳,浸了若有若无的媚香,立即勾起更多欢爱记忆,那些相缠的肉体,汗湿的发、焦渴的喘息…… 我不自禁抬起手,缓缓前伸,将要碰到他脸颊时,见他眼中黑沉沉的,似在强自按耐着什么。我心口一紧,终于醒过神,转而撩起他颊畔的鸦青色发带。 那是两根从高束玉簪垂下的缨带,尾端压着玉坠,流苏沉沉,披拂于肩前,时常随着他的动作而微晃,于我有着逗猫棒一般的功效,偶尔听课走神时,视线便会不自觉追随。 我还是个少年时,曾不解地问过他,“这等发饰会不会妨碍打斗?”他失笑,“若到近身肉搏之际,区区发带也无碍成败了。” 他后来告诉我,这是他母族魅灵的惯常打扮,山野精怪爱美,披荔萝兮戴璎珞。 “初三百年,我极是厌恶这半身异血,摈绝一切关联,恨不能脱胎换骨;复三百年,方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既能等闲视之,反生出几分怀恋。” 自那之后,我每到一地,有空便会搜集绚烂宝石,随信带给他。如今指间勾缠的这枚璃山玉系坠,也是我送的。 他低低一笑,随我玩去,“掌门既已赐下洞府,你也该当自立门户,之后便搬去洗剑峰吧。” 我抬眼望向他,定定不发一言。 “既成元婴,便为宗门栋梁。你应广收弟子,悉心栽培,未来皆可为心腹班底。你是峰主,一峰门人修行皆仰仗于你,有功者更该行赏,若缺了灵丹典籍,只管找为师要。” 他谆谆为我谋划,连细微处也兼顾。若非见他眉眼间笼着一丝萧瑟,还以为他故意赶我走。 我少时失忆,十七岁以前的事全不记得了,于这世间,便如一头刚出了山林的懵懂兽类,举目无亲,因此满心冷厉戒备,直到被他接到身边教养,方才有了家。 我一身本领和为人处事之道都由他所授,百年来朝夕相对,我们一道切磋剑法、研讨经义,炼祭法器,喂养灵兽……连打坐调息都在一室,睁眼便能看见彼此。 我起先以为玄门师徒皆是如此,后来方知其他真人各领数千门徒,哪怕是嫡传弟子,也只是赐下些稀罕功法。一年能见上两三面,得几句点拨,已算得上隆宠。 “我不走。” “为何?”他挑眉。 我舍不得你。 “师尊自是为我长远计,但我未来十年将全力冲击炼虚,不愿分心,待我功成上境,再收徒也不迟。” 他闻言微讶地睁大眼。 十年踏破炼虚境,亘古未有。 我却嫌十年太长,天地杀劫一起,魔气盈天,十洲便要大乱,他也将被…… 他竟不疑我信口开河,只是凝眉道:“决儿,你一向于大道稳打稳扎,从未急进求成……可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瞒他不过。 他知我甚深,我稍有不对劲,他便能及时察觉。 淫书一事涉及天机,本不能轻易泄露。但那亦关乎他的安危,他应当知情。 “徒儿尚有一事不明,需要加以求证,到时自会告与师尊。” 我既不肯说,他也不追问,平静道:“为师信你。你只消记得,无论何事,为师都与你一同担待。” 我自从遭逢大变,便心神紧绷,全力破局,根本无暇自顾。被他这么不问缘由地信爱,心口反而涌出一丝不堪重负的倦意,又想紧紧抱住他。 他仍忧心我误入歧途,问我剑意可有进展。 我老实摇头。 剑修步入金丹期后,便会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而我破境已有六十年,仍然毫无头绪。眼看小辈纷纷赶超,不免心生疑虑。 微尘峰赵师兄刚悟出剑意时,我曾前去请教,他挠挠头,“我真说不清啊,自然而然就,便似第一回出精……” 我又去问空明峰叶师妹,她羞答答道:“我那时反复告诉自己,练成了就能下山大吃一顿爆炒花蛤。” 我吃完一盘花蛤,放下筷子,陷入沉思,得出的唯一结论是:花蛤味道不错,给师尊也打包一盒。 师尊聚精会神地听完我的经历,微微一笑,“剑意是心之决意,当时则动。你只是尚未遇到那个需要你下决心的时刻,无需着急。” 我点头,心想:还得是师尊。 两厢沉默了一会,他似是随意道:“仙门之中若要立足,要么倚仗师门传承,要么借助世家妻族。自你晋升元婴,向我求亲的便不知凡几,早有几册佳人丹青递到我案前,你可要一观?” 我见他仍如长辈般蔼然,仿佛乐见其成,一时负气道:“徒儿已有心上人。” 他似被一剑刺穿胸口,骤然抬眸,瞳孔收缩,死死盯着我,一个“谁”字几乎脱口而出,又被他咬牙吞下,涩声道:“你并非那等无担待之人,既有心上人,为何不结为道侣……可是魔修女子?” “非是魔修,也非是女子。” 听闻并非女子,他闭了闭眼,压下更为复杂的情绪,嘴唇嗫嚅,“那么为何……” “我尚不知他是否心悦于我,不敢冒昧。” “怎会有人不喜你……”他已是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竟还能摆出老师的架子来教训我,“我们修道之人虽然天长地久,但情缘聚散如流云,若不及时抓住,恐怕抱憾余生……” 他的声音发颤,于是仓促收住了。 我深深望了他一眼,“谨遵师尊教诲,弟子打算近日便向他求亲。” “如此甚好,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师门出面的,只管告知。”他的声音平乏而空洞,“为师尚有事处理,你下去吧。” 我推门离去前,最后看他一眼。他正弯下腰,心疾发作一般紧攥衣襟,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从未见他失态至此,整颗心也跟着揪紧,一时颇为后悔,急欲回转,将他拥入怀中,好生哄慰一番。 到头来只是无声告退。 修道者最怕欠下因果债,他若是知晓我的情意,又对我无意,必不肯再令我近身。 我原打算隐瞒心意,待他情潮发作时,借用“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堂皇借口,先帮他度过难关。 但被小师弟点醒,又见他此时情态不似人师,更多了几分把握,他……亦对我有情。 三日后,便是我们初次欢好的十天之限,他情潮发动之时。 只看那时,能否与他心意相通。 【注】 本文采用的修真境界: 炼气、筑基(李平生)、金丹、元婴(裴决)、炼虚、化神(晏怀冰)、大乘(玄嚣、谢归止) 渡劫 飞升上界
第三章 你说的那个朋友 在此之前,先有一场为我举办的元婴晋升大典。 元婴期修真者,可镇小门道统,即便在法天宗这样的大派,也是数十年才得一个,自然值得操办一场,也好叫天下知晓,法天宗又得一大助力。 赴宴前,师尊照例与我闲闲拆解与会各家的小心思,免得我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我并非遇事冲动之人,却和小师弟一样,是灾星的命格,走到哪儿,哪儿便横生祸端,比如只是参加普通的门派试炼,偏偏遇上夺舍老魔混入其中,妄图破坏禁地大阵。 我一剑破万法,次次险中求胜,只是管杀不管埋,数十年来,全靠师尊为我收拾烂摊子,才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这倒罢了,我是你的师长,合该多操心一些。可担惊受怕的滋味,实在是……”他自知失言地一笑,摇头道:“你虽屡屡历劫,又何尝不是大机缘,我怎可强拘你于羽翼下。” 话虽如此,每当我去各地试炼,他总是赐下无数法宝卷轴,只盼我能多一点防身手段。 无怪乎早年坊间传我奸邪馋媚小白脸,待我三年戮魔五年屠蛟、谣言又换了个花样——连璧真君可真是养了条疯狗、得了把趁手凶器。 再到今时今日,我功成上品元婴,一剑震荡十洲,连流言蜚语也一并灭却了,耳畔只闻一声声英雄出少年的赞美。 “裴道友当日结婴,可真是天下震动。我听门中长者说,上次得见那般祥瑞之气,还是圣人玄嚣渡劫时。” 这话不过图个吉利,偏有一名小派长老当真道:“老朽观这裴少年根骨清奇,有望成为圣人以下飞升第一人。” 火候过了,根本无人应和。 人族承续道统两万载,白日飞升者不过十数人,近三千年来更无一人合道。当世几位大乘期尊者尚在等待渡劫,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刚出炉的元婴? “那便借先生吉言了。”师尊温和笑道。 一见他开口,众人纷纷围上,恭维他慧眼识珠。 这场晋升大典,我与晏怀冰联袂而至。宾客中试探者有之,示好者有之,却没有明面上拉拢或挑拨的,只因人人皆知,我们师徒一体,我决计不会背叛他,他也决计不会猜忌我。 叫我头大的并非话外机锋,而是满目俱是熟人,在那淫书中,个个对我师尊心怀不轨,把他奸来奸去。 细思只觉十分荒唐,好像人间忽然成了大妓院。我好笑地侧头望向师尊,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等绝美迷人。 他入道极早,永驻于十七八岁刚长成的模样,不幸比我矮了一个头,他与我就近说话时,需要微微仰望。他一开始觉得有失威仪,不太乐意和我并肩,总是老神在在地趺坐于离地十尺的云团上,后来才懒得计较。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6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