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宓预料之中的事,“那方书白呢?” “他交易火药一事漏洞百出,本来是要处死的,后来方家众人求情数日,陛下看在了方老先生的面子上,才免除了凌迟之刑。”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十月末,他就被流放去了蜀地。” 流放可比死罪难受。 沈宓腹诽一句,又眯了眯双眼看向面前人,“那怎么你还有官当?” 池霁静默须臾,出声解释:“他们并未找到我与姚清渠勾连的确切证据,方…方大人也并未揭发我。” 沈宓看着他一副丧气样笑了笑,“那你不是更应该高兴吗。” 池霁眼神微沉,“可他不肯再见我。” 沈宓笑的更欢,“我其实近日才弄清楚你们之间的来龙去脉,不过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方二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平生不争不抢不卑不亢,却最恨有人骗他。” 池霁皱眉,默了声。 “他肯放你一条生路,你也该学着识相些,别再想着见他了。” 沈宓这话说的刻薄,却都是发自内心的托辞。 从前他也想过,倘若方宿和娶妻应当娶个什么样的—— 最后结合方宿和的性子推测出来,对方大抵是个温柔如水的姑娘,不骄也不躁,时常带着笑意。 模样不需要顶好,但性格一定要跟他合得来,家世不需要顶好,但绝对不会惹麻烦。 总之只要是个温婉的就好,像吴家清瞳那样的就很好。 结果等这么个人真的到他跟前的时候,这些形容却一个都没沾的上边儿的,就连姑娘都不是。 他不悦地打量着池霁,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态度还是太过客气了,应该再不留情些: “他那样的人,本该干干净净站在天朝明堂里,沾脏一次就够了,不是吗?” 可池霁天生反骨,听不懂人话,“我还是会给他寄去书信。” 沈宓气的牙痒痒,“哈,不知好歹!” 池霁笑了笑,“多谢世子劝告,不过我都不会听的。” 沈宓气的“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拉着闻濯扭头转身就走,边恨恨道,“你最好别听!” 出了刺史府没炉子放在身旁烤,被冷风一吹,沈宓又冻得没了气势,瑟瑟缩缩靠进闻濯怀里,把冰凉的手往他脖子里揣。 上了马车才好些。 “你同他争什么?”闻濯捂着他的手,低头冲他手心哈了口热气,给他搓了搓冰凉的手背。 提起来这事,沈宓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当初他是如何认识方宿和的?” 闻濯诚实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满脸冒火的模样觉得可爱,紧忙凑到他唇角挨了一下。 偷香窃玉,喜不自胜。 “我跟你说正事,你凑过来做什么!”沈宓恼然挣开手推了他一把。 “好,我不胡闹了,你继续说。”闻濯又紧紧握住他双手给他捂着。 “当初在弘文馆,他故意接近方宿和,初见就大言不惭地问方宿和要了把琴,那琴甚至还是方宿和母亲的遗物……” 人和人的悲欢一点儿也不相同,沈宓此时火冒三丈着说着方宿和这颗大白菜被猪拱了的事,闻濯听着却毫无同理之心,不仅满心满眼只有他表情丰富的脸,甚至还随时都想再凑上去亲一口。 也不怪他稀罕。 怪就怪沈宓情绪起伏的时刻在平时展现的太少,唯一显露的时机只有在床第之上。 可惜那种时刻他二人心猿意马沉醉其中,也没空留给他仔细观察。 等他再想起来,对方早累的睡着了,醒来又是一副似笑非笑,岁月静好的模样。 像这种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的情况真是极其稀有。 静静观来才发现,原来他生气时耳垂也会红,眉头皱着的时候眼睫是往下垂的—— “你呆什么?方宿和被人骗得差点连裤子都不剩,你就这样的反应?” 闻濯低笑,“他现在不是已经继承侯位了吗。” “那是他运气好!”沈宓气的抽回手,“他池自贞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洗心革面就能配得上方宿和了?真是痴人说梦!” “那你觉得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他故意问道。 因为沈宓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出来,“起码也得是吴清瞳那般的好姑娘。” 闻濯听他答的这样流利,眼底笑意渐无,“你喜欢那样的么?” 沈宓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套,连忙摆了摆手,“哎不是,我们说的是方宿和,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闻濯似乎很有理,“倘若不是你觉得好,又怎么会轻易说出口来。” “清瞳确实是个好女子,但我又不是喜欢她,我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 闻濯被他这一句话轻易给说服。 随即伸手抓着他胳膊将他捞到怀里好好抱了抱,又撒着没道理的娇,“我不清楚,要你亲口说出来。” 沈宓接二连三亲了几口他颈侧,嘴上欢欢喜喜道,“你你你,喜欢你,最喜欢你,没有你我就不行了。” 闻濯一高兴,一连在他唇上啃了好几个印子。 回到客栈,已经将近未时。 冬天暖烘烘的房间烧着不断的炭火,人一旦茶饭够饱,就极其容易犯困。 沈宓着急着要给方宿和写封手书送去,便硬拉着闻濯商量遣词用句。 毕竟他从前身边也没谁遇人不淑过,缺了安慰人的经验,他如今也不懂得怎么平抚别人的情伤。 怕一着不慎说错了话,惹得那段孽缘旧情复燃就是大罪过了。 于是两人趴在书案,对着一封从来都没有写过的手信犯了难。 “此人顽固不化,并非良人…不对,不行不能这么写,方宿和或许压根就没把他当作过良人,这么写实在太抬举他。” 闻濯笔尖一顿,认真看了看他的侧脸,“要不你就痛斥他一顿,我都写进信里吧。” 沈宓立马摇头,“这样不就显得我不够公正,完全是私心作祟才会劝告他了。” “你又不是外人,要什么公正。”如是闻濯实话实说道。 沈宓一听也挺有道理,稍微妥协道,“那要怎么痛斥啊?” 闻濯立马文思泉涌,提笔落纸,即刻写上“不好相与”“油盐不进”八个大字。 “怎么样?”他问。 沈宓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的。” 闻濯听完又接着补充,再次落落笔写下“待客不周”“拒人千里”八字,扭头问道,“还要再斥吗?” 沈宓摆手,“够了够了,多了反而显得虚假。” 闻濯微含下颌,抬手写下:此人不善,望尔知悉。谨此奉文,勿劳惠复。 随即也不等沈宓验看,便用镇纸铺开压平,搁在了一旁。 抬手捂住沈宓热切追寻的目光,“信写完了,你也该陪我午睡了。” 沈宓掰开他的手,“你总得让我看一眼。” 闻濯不由分说地揽住他肩膀,边推着他挪向床榻,边扒了他的外袍扔在屏风上,语气轻飘飘道,“若是不困的话,我们也能做点别的。” 沈宓心领神会,笑嘻嘻地收回了目光,圈住他的后颈被他抱着缠在他身上,假模假式道:“困死了,能被你抱着睡最好。” 闻濯有些不好言说的尾巴被踩,眼神顿时一沉,“就这么讨厌做别的?” 沈宓扶额,“闻旻呐,前天不是才做过吗?”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淡淡回应一句,将他按到到榻上坐下,无微不至地替他除了靴子。 “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有些累。” 沈宓是真的很佩服他们这些身强体壮之人每日用不完的精力。 他一个病秧子,也真是难为他。 闻濯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兴致不怎么高地回道,“好,睡吧。” 这他妈还怎么睡的下去! 相处这两年,沈宓从未见过闻濯真正发脾气,当然,这也并不是说他脾气好的意思。 是他有些时候比发脾气还要让人为难,就比如这个时候。 虽然对他的什么要求都回应,每句话都不会冷场,可就是让人觉得心生亏欠,逐步失去操守—— “不过火行不行?”他问。 闻濯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阵,伸手把他拽进了怀里,周身低沉的氛围去了大半,“好。” 沈宓松了口气,动了动手腕,把手递给他,“你来吧。” 闻濯并未动作,只是握着他的手腕从被褥里翻了出来,手指顺着下巴一路停在了他唇上,随即使劲按了按: “用这儿行不行?”
第158章 番外六 抚州是个小地方,不消两日便逛得差不多了。 到了初四这日,沈宓因喉咙肿痛,茶饭难咽,两人便上街买了些消肿化瘀的的枇杷膏。 回客栈途中天降大雪,两人出门忘记带伞,雪势斗大、寒风彻骨,便挪去了江畔一草庐中停歇。 这草庐是一处共用的休憩之地,临于曲霖江畔,风景独绝,有不少文人骚客、旅人技者途径时落脚,在此吟诗作对、弹琴长啸。 他二人进去时,底下已经站满了一群,皆是着单衣布履,面对着飞雪铺泻的江面感慨时事。 说的是当今的朝廷—— “宦官当政又能如何,孰是清流、孰是奸佞,谁又能真正区分呢?”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泱泱天朝,何故要让一介阉党乱政!这将我们这些寒窗苦读、寄厚望于科举的书生置于何地!”另一人痛斥说。 “贞景二年初,朝廷早在宫里设了内书阁让那些宦官读书,他们也是物竞天择,与我们的境地又有何不同?” “你竟把自己与那些阉党混为一谈,枉你是个读书人!”说话的人眉目含怒。 “读书?你读的是什么书,竟敢把人轻易地划分为不等,如今你我同是缊袍敞衣,难道就是低那些锦衣裘缎的富家子弟一等?”这人也怒了,接着连珠带炮道:“你如若这般认为,那你跟我读的绝不是同一种书!” “你不必混淆我的意思——” “丹笠兄,得鹿兄,这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有人做和事佬,争论就此被打断。 来的人带着笑脸挤在他二人中间,在他们肩上各搭了一边,“方才他们在为江上飞雪作诗,就盼着你二位大作,我是来抓你们赶紧去写诗的。” 唤作丹笠的那位摇了摇头,“伯唐兄,我就不写了,今日心情不佳,无心创作。” “谁信你的话啊大才子,光一句心情不佳蒙混谁呢,快快快!地方都给你腾出来了,赶紧去!” 说完他又拽着身侧的另外一位,急急忙忙生怕人跑了,“还有你啊许得鹿,你也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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