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弃之也不躲,任我捏着他。 “阿信,松开。”他很平静地对我说。好像我还会听他的命令似的。爷才不会—— “你不是想吃烧鸡吗?听我的话,一会就给你拿烧鸡吃。” * 换完药,一只被油纸包着的烧鸡真的扔到我手上时,我觉得非常惊悚,非常不理解,非常想知道魏弃之要干什么。 但先吃一顿总归是没错的。等等,万一下毒了呢?……那就毒死吧,反正逃也逃不掉。 我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因为魏弃之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直勾勾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烧鸡。 我做了一个,呃,一个像我这样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人看见另一个人瞅着烧鸡时所做的最合乎道理的事—— 我把鸡腿掰下来,给魏弃之: “吃?” * 魏弃之以前教训过我,那个什么,君子啊,应该不二过。就是说,一个人不该在相同的坑里摔两次。 我就想踢爆我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一直在他身上摔这么多次还不长记性呢? * 魏弃之一拍,我的鸡腿飞到地上。他站起来,还踩了两脚,然后指着它,对我说:“刘良,吃下去。” 我诚实地和魏弃之说了我的意见: “你这孙子有病吧?” * 我的烧鸡没吃两口就都掉在地上了。幸好这地是石头不是土,也不算脏,一会捡起来掸掸还能吃。 魏弃之【】要我不要乱动,不然他这次就真会把我打傻了才罢休。好像担心我不怕被他打傻了似的,他还不断往他的威胁上加码。他【】说,等他把我打傻了,就拉出去给我原来的部下看看刘将军变成了什么德性。不行,看还不够【】。他说我以前不是经常洗澡的时候【】比谁【】更远吗?他这次也要看看,他们【】谁【】最远。 “什么经常!只有一次!”我愤怒地说,“大家开玩笑的,胡闹一下而已,结果你这个老阴【】突然过来,丧着个脸把我们训了一顿不说,居然还记到现在!” 而且搞得我们全营人心惶惶【】好几个月。当然这种丢脸的事就不值得说给魏弃之听。 魏弃之抓起我的头发,狠狠地让我的头撞了一下床板。其实没用多大力,但是那里本来就有伤,所以还挺疼的。还有点晕。 “阿信,”他在我耳边说,“叫我:子稷。” 【】 * ----
第4章 义信 ==== 这事我一直都知道有,毕竟军营嘛,都是男的,碰女人的机会非常少,所以这种事一直都流传着,我也听说过——怎么做【】——但是一直都停留在听说,似是而非的传言,好像哪个营有这事。我一直觉得是,一开始我和冷面无情的魏头领走得太近了,真有这事人家也不愿意和我说,后来我自己也成了长官,更不会和我说了。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大家伙传的时候都是又好奇又恶心。【】
* 我唯一的感受就是,疼,好【】疼,怎么会【】这么疼。要知道老子去要饭前也是堂堂的骁骑将军,十六岁参军开始上战场,这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可是怎么就这么疼?好你个魏子稷一点情面都不顾这么折磨我…… 我想挣扎,可又不敢。我想着他刚才的威胁。他要是真把我打傻了,虽然傻了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了,但是那多丢人啊。 我再一次后悔我怎么就跟了魏弃之,人家戾太子杀昭义公主时还肯留个全尸好好收殓呢!我和他魏弃之并肩作战的情分怎么着也比太子和太子的庶妹强吧?他却杀前还要让我活受罪……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将军平时阴沉严肃,看见我们聚众【】都要骂我们毫无自重失了将官的身份。【】折磨他的敌人就这么叫他觉得有意思吗?哪怕这一点也不合礼一点也不大丈夫不君子不合他从小读的那么多书的任何一句厉害的先哲说的厉害的话,哪怕我不仅仅是那个背叛了他的“敌人”我可还是…… 我身上痛,心里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我恨恨地捶床。魏弃之还要来管我【】。 “别砸坏了,阿信,”他说,“你还得睡呢。” “我不叫阿信。”我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别再跟我这儿装得你好像和我关系很好。呸,真恶心。” 【】我感觉到他的注视。 “阿信。再敢说话,我把你的舌头割了给你当午饭吃。” 【】 * 我的字是魏弃之取的。 那时候他刚因军功当上将军,我也封了校尉。他逼我识字,逼我读书。识字本来就勉强,更别提读书了。我糊弄了一段时间后,他又训我现在都校尉了还没取字,不成体统,快给自己取个字。 魏弃之说,取字很简单,就是给自己取个别称,让朋友们叫。所以我从书里找一句和我大名名有点联系的话取个字就行。我就为了这“就行”,熬夜苦读许多日,把他给我的书里那些带我名的话都读了。 我和他说:“吕览里说,良剑期乎断,我字‘期断’怎么样?” 他把脸一拉,说这字不吉利,要我换一个。我一想也是,我好好的期什么断啊!我于是又苦读数日,带我名的话真不多不好找,所以我想,换个相同意思的字得了。正好看到了一句,就去和他说:“周语里说,从善如登,我字‘从善’怎么样?” 他沉吟片刻,说这个字是挺像样,但是——“刘从善?听着不好听啊。”我说哪不好听了取个破字怎么就那么多讲究,可魏弃之说不好听,就是不好听,他开始讲什么音韵什么切不切的。我直接打断他,说要么我就叫刘从善,要么他自己来取个好听的。 魏弃之笑了。 后来我对他们这些世家贵族了解多了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字是长辈取的。所以他才那么笑——他这占了我便宜成了我长辈啊! 结果魏弃之自己给我起字,也没背什么书,也没找什么句子。他说,他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很适合我,和我的名也特别相配。 “义信,刘义信,怎么样?” * 【】我已经丧失了一个正常男人对这件事应该有的屈辱感。我只是如释重负:痛苦总算结束了。我知道往后还有很多苦等着我受,魏弃之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虽然我不明白我做的事怎么就让他这么恨我,但他已经摆出来他的态度了。我只能认清,接受。 魏弃之【】叹息般地说了一声:“阿信……” 这听着就好像我真是他的姬妾【】。我得承认,魏弃之折磨起人来真有一手,【】居然让我胃里也一阵难受。 【】他之前说我说话就割我舌头,所以我就瞪他。我拼出我冲锋陷阵的气势瞪他,而他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好像在想什么别的事。 ……不会是就这么故意一直晾着我吧。 【】我刚一动,魏弃之就凶狠地扣住我的脖子,好像我是要偷袭他。 我刚才就该偷袭他!【】这个鳖孙子! “你再动,我就把你两条胳膊卸了。”魏弃之沉声道。 【】 我本来以为是魏弃之终于看在我是当了他多年手下刘义信的份上,看我刚才太疼,让我也爽一下,没想到他又收紧了掐着我脖子的手。我也不顾什么割舌头卸胳膊了。锁链因为我的动作哗啦啦响。我抓着他的手臂,我们两个都肌肉绷紧,青筋毕露。他压死了我的气道【】。没见过这阵势。【】窒息和濒死的恐惧。我慌了,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掰他的手,掰不开。又去掐他的脖子,他纹丝不动,我已经没多少力气。腿不自觉地蹬着。脑子里嗡鸣。【】在最后一刻,我几乎失去了意识。 可还有着感觉。【】释放,解脱。 死了的感觉。 魏弃之把我扇醒了。 他看起来好……愤怒?恨?……他阴沉地盯着我,在咬牙。他什么也没说,也没继续在做点什么。他起身,走了。 铁门关上。【】 啥啊? 魏弃之是不是失心疯了? 我坐起来【】。我觉得跟做梦似的。一开始我看通缉一周还没撤了的时候思考过被魏弃之抓,最多也就是想象出挨打,受刑,处死。可想象不出这样【】。什么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 我的目光下移,落到地上。烧鸡静静地躺在那。 何以解忧,唯有吃鸡! * ----
第5章 刘十九 ====== 我一边吃,一边琢磨魏弃之。魏弃之这个人可不好琢磨咯。我说了句野狗的无心之言,他听着不快当场不发作,日后也不和我说,只给我脸色看,让我猜。取字的时候也是,他分明憋着想替我取的意思,也不和我直说,非得把我自己取的都驳了,给我整得烦透了,主动提了请求,他才终于说出来。他这何必啊?大家敞敞亮亮明明白白说话办事不好吗?我就是不明白了他老是这么阴着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有一次魏弃之背后说我缺心眼。他不是跟他自己的副将背后说我,是跟我的副将。那时候我嘛我我就算取了字什么叫字叫名的分别我也不大在乎,手下人跟着我,私底下叫我名叫我字我都随他们便。就这破事魏弃之又看不惯了,看我不在,训斥我的副将,说什么——你们刘将军缺心眼,你们也跟着缺心眼? 其实我当时在的。正好就是他说我缺心眼,我回来了。 我不缺心眼。我悄悄地又走了,过了一会才假装刚回来。我的副将见到我,果然一脸丧气,老老实实改口叫我刘将军。我心想魏弃之真是大户人家屁事多,这私底下的称呼也要管。但是他干嘛骂我缺心眼啊? 我想了好几天才终于想明白了,这孙子哪是嫌我副将没规矩,他是嫌我没规矩,他都当上大将军了,一品,我区区一个他手下还老是魏子稷魏子稷地叫他。 称呼上的问题我真的不在意。但他这么拐弯抹角,心里讨厌,面上不露,指桑骂槐,蔫蔫地叫我自己悟他的心意。 老子可真是受够他了! * 我把鸡骨头一扔,躺回床上。地上还有个被狗踩了两脚的鸡腿。我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东西扔给狗了呢? 我翻身,不想看,不想想。【】 *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老天有眼啊,给魏弃之这王八蛋还留了点良心。虽然他恨我放跑了他的人,自己也跟着跑了,但他肯定也明白我只是看不惯他,不想对付他,更谈不上背叛他。 我兴许还是有活头的。等魏弃之把心里憋的恶气出了,舒服了,他没准还是想全须全尾放我走的。 让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大将军气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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