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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这是为难我！听澜院是单留的，就算空着，也不能让您住进去呀！” 刚才那管事弟子此刻正拦着一个紫衣姑娘，那姑娘抬手挡开就要往里硬闯。沈愈见状拿上剑走了过去，伸手拦道：“姑娘，您是客，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可以提，我想青城派上下也会尽量满足。这院子里目前住的确实是我们自家师兄弟，您贸贸然进来不太合适。” 紫衣姑娘略退半步福了一礼，说道：“好教这位大侠得知，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家少爷身体弱，于住宿餐食上颇有些讲究，原本是好心问问说能住进来我们就住，若是不行咱们另外再找就是了。是这位管事小哥儿说不管什么要求，没有青城山满足不了的，我们也便如实告知。结果这小哥儿却说我们刁难人，说是整个青城山方圆百里，所有房间都算上，也不可能有我们想要的，是我们不计较，说如果实在没有，我们找个干净雅致宽敞透亮的也就罢了。这小哥儿不知怎的就急了，说任我们四处看，看上哪间就给哪间。我们转到这里，听说有一间空房，却又拦了不让进，您说这是什么道理？若说这院子是私留的，便该早早告知才是，说是房间任挑，又拦着不让进，说是一应条件都可满足，又说我们刁难，您说，这不是自打自脸么？”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沈愈瞧着那管事弟子涨的通红的一张脸，心说他也输得不亏。那弟子气得也顾不得待客礼仪，兀自嚷嚷着：“还说不是刁难人？非说帐幔得宿州纱或清原纱，被褥要软棉布或素锦的，屋外申时后寅时前不可吵嚷，百米内不可有桂花刺玫杨树槐树，屋内不可熏香……拉拉杂杂一大堆，沈师兄你说这不是刁难人是什么！” 那紫衣姑娘毫不客气地反驳，“我家少爷身体贵重自小娇弱，穿的不好会长疹子，睡得不好会精神短，你们青城山见识少做不到备不齐那是你们的事，别来拉扯我们！” “我看你们就是无事生非，又不肯明说自己的师承来历，又扯东扯西折腾，谁知道你们来干嘛的！” “你们才是眼睛长在脑袋顶牛皮吹上天，你们活得糙自有活的精细的，况且我家少爷武学家传，老爷名讳都告诉你了，你不知道我还没说你孤陋寡闻呢！” 管事弟子气得跳脚，紫衣姑娘也毫不退让眼见又要动手，从屋里同样闻声而来的姜不忘这时插了进来。 “这位姑娘说的情形也是有的，我自己便是沾不得桃子，若是误食会起疹子，吃多了还会气喘。” 孙不许点头附和，“对对，二位都别急，我看就是误会一场。” 那紫衣姑娘也点头，“还是这位女侠见多识广，不似某人，哼。”说罢，还白了那管事弟子一眼。 沈愈制止了又要说话的管事弟子，“咱们还是要看此事如何着落，沈某有一想法请诸位一并看是否可行。听澜院确实空了一间房，我们师兄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容不得人的，想来妩水宫师姐和海虹帮师弟也是如此，沈某托大一回且代为做主，若姑娘觉得看得过眼，请贵府少爷住下来便是，但要约法三章——一是院内一应供给与他人一样，避忌之处姑娘列个单子来，哪些能做到青城派自去协调，做不到的也请姑娘和您家少爷自行解决，您是客青城山是主，主人尽心，咱们也客随主便；二是若我们守了贵府少爷的规矩，也请贵府少爷自我约束，譬如申时后寅时前同样不可吵闹，譬如姜师妹面前避食桃子；三么我倒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就暂约个大家和平共处彼此安和吧。姑娘看如何，可需请示你家少爷？” 紫衣姑娘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到底是这位少侠令人信服，有理的话咱们肯定是听的。衣食住行这等琐事本就是婢子的本分，让少爷多费一分心思都是婢子无能，就按少侠说的办，我这就去请我家少爷过来。” 说罢，紫衣姑娘扭身离开，步法身形间很是灵活，竟似有功夫在身的样子。孙不许“咦”了一声，小声与沈愈咬耳朵，“沈师兄，也不怪青城派的师弟们怀疑，这姑娘年纪不大，有如此俊的轻功，做人奴婢还做的甘之如饴，若他家少爷没有个叫得上名的师承来历，也实是有些令人怀疑。” 他说的这些沈愈如何不知，中州尚武，六大派之外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时人皆以投身武学门派为荣，三年一次的弟子大比更是整个中州的盛事。但凡有功夫在身，就算不能投军护国为官做宰，大比后入麒麟阁，也是全家面上有光的事。退一步讲，便是功夫低微不入流，凭着本事走镖行商，还能免上二分税银挣一份家产。在这样的风气下，学武之人投入主家为奴为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家护院外出行走，若想请人保护，都是与银子给当地的门派或是大镖局，只签契约而非卖身。这紫衣姑娘分明有功夫在身，人又机灵，言辞之间却对这位少爷颇为维护，又提什么仆从本分，也不知道这家主人是何等身份，能驯服这样的奴婢为己所用。 沈愈心里年头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想着等那少爷进来会上一会。姜不忘不爱交际寒暄，此时已然回房。孙不许下山后少了门规的约束活泛了许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插着手与沈愈一起在院里左拉右扯，也好奇地等那正主露面。
第2章 寿宴 没过两刻门外又传来些不寻常的动静，似是些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沈愈凝神一听，院门外可不止一两人，又在低声说些什么似的，正想着不知发生了何事，门外的人就进来了。前面引路的还是那位紫衣姑娘，后面跟着的应是她口中的那位少爷，沈愈和孙不许抬头看去，这一看也是实打实地惊讶了。 来人身着一身素锦霜色长衣，腰间和发际配了同色的腰带和发带，别着一根青玉簪，瓷一样的肤色比衣服还白上三分，面容精致，眉如徽墨目若远星，一双黑瞳清凌凌地四下打量，嘴唇紧紧地抿着，年纪不大，对方此时显然也注意到了沈愈和孙不许，微微颌首示意，向着他们走来。 “乖乖……这哪儿是出来行走江湖的，这不就是养在大宅子里的尊贵人儿么！”孙不许咋舌不止，他身为不灭宗掌门的弟子，也与些高官富商家的公子哥往来过，都不如这位好看且不说，通身的气派说是金子银子堆出来的也不为过。这走近了看得更明显，衣袍看似简单，上面满绣着松鹤的暗纹，腰带有一闪而过的银色暗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听澜院虽然雅致，也非丹楹刻桷雕梁绣柱之地，和眼前这位比起来，总有种要替他委屈的感觉。 这位小少爷表现得还算知礼，走到沈愈二人面前抱拳，“久仰沈少侠、孙少侠二位大名，在下兰鹤亭，刚才缘由我已晓得了，是我御下不严，让两位见笑，这几日还麻烦几位多多包涵。” 那紫衣姑娘也跟着行礼：“兰氏婢子月浓，刚才得罪了，请二位恕罪。” 沈愈和孙不许一一还礼，方才对因月浓纠缠产生的一点不满也早已消散，孙不许好奇问道：“蓝公子也是来参加邱掌门寿宴的？不知阁下师承何处，方才那掌事弟子也未分说明白，倒叫的我们二人失礼了。” 行走江湖互通师承来历是正经礼节，这兰鹤亭初一见面就道破沈愈和孙不许的姓名，自然是知晓他二人出身，但孙不许心思转了个遍，也没想到哪家有这样的弟子，是故直言相问。 兰鹤亭还有些腼腆，“在下确不是中州任何门派子弟，我武功低微，乃是家传，家父名讳上薄下韬。” “蓝薄韬…蓝薄韬…”孙不许挠挠头，没想起来哪个蓝姓高手，想着可能并不是武林世家望族，是借着邱三炮寿宴的东风来蹭关系涨见识也说不定，这便不好当面细问了，眼前这瓷娃娃年纪不大，见之有亲切之感，也觉不出什么坏心思，便呵呵一笑不再在意，“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蓝公子你且安顿，有事找我们就是。” 兰鹤亭再谢不提，见沈愈也没再说什么，带了月浓自回房安置。 过午妩水宫展眉儿和海虹帮顾维轩也露了面，几人彼此招呼一番和乐景象，二人听了孙不许的描述，也有几分好奇。不要说这几人，后半晌院子里的侍女都换了两拨，只是兰鹤亭再未出现，连带婢女月浓也不见踪影。 第二日是青城派掌门邱三炮过寿的正日子，管事弟子早早通报过巳时三刻入席，沈愈晨食时未见兰鹤亭，想了一想还是走到对方房前敲了敲门。 来应门的是月浓，见是沈愈，微微福身后转到内室通报去了。沈愈摸摸鼻子，江湖子弟大多粗枝大叶，随身有奴婢随侍的更是少之又少，沈愈出身不差，但自小拜入天山派门下，一应行事都是以江湖规矩来，乍遇到这富贵少爷，还有些不适应。 兰鹤亭出来的时候，发梢鬓间还带着微微的湿气，他比沈愈低上三寸，是以抬着头和沈愈说话，“沈少侠有何事？” “啊…哦…”被兰鹤亭黑白分明的眸子自下而上这么瞧着，沈愈还结巴了一下，“刚才没见着你，想问问一会寿宴，你是否同去？” “如果方便，可否与沈少侠同去？” 沈愈尚未回话，旁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哟——瞧这是谁家俊俏的小郎君，要不要跟姐姐走，免得跑丢了。” 妩水宫都是女弟子，相比于武学上的修为，更以行事浪荡闻名，展眉儿此时只披了一半外衫，香肩外露，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愈的身后，绕到前面来就要来摸兰鹤亭的脸。兰鹤亭微微侧开，反而是沈愈一把握住了她手腕，冲她微微摇头。展眉儿手腕轻转，手指如微风扫过沈愈脸颊，吃吃笑道：“我怎么把沈师弟给落了，放心，姐姐也是疼你的。” 沈愈连唇边的弧度都无半分改变，客气道：“不敢劳烦展师姐，到时我与兰少侠同去便是。” “谁是蓝鹤亭，出来让我瞧瞧！” 这厢展眉儿刚收回手，那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展眉儿笑得更大声了，“咱们这小公子可真吃香呢，把邱师妹也勾来了。” 来人正是邱三炮的一对双生子女，女儿名邱子蓉，儿子叫邱子桐，人称“青城双壁”，邱子蓉向来自负，听了下人和师弟们的八卦，根本更不到寿宴开席便要过来见识一下。 展眉儿像是知道邱子蓉来意不善，早早退去让开了路，沈愈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遮了兰鹤亭半个身位，“邱师妹，今日是邱掌门大寿，想来贵派上下有诸多事情要打理，不如咱们先行准备，到寿宴开席之时，咱们自然有的是机会寒暄。” 邱子蓉闻言柳眉一挑，“沈师兄这八面玲珑老好人的性子还真是多年未改，”她甩开邱子桐偷偷拉她袖子的手，“这不是听说蓝公子忌讳颇多，我这生怕青城山待客不周，还请蓝公子见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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