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宋予衡单手抱着箬箬坐在旁侧青檀木圈椅上对严韦、方蓉道,“不必拘礼,请坐。” 他话音未落,容策入门,官袍未换,应是直接从北府衙赶过来的,严韦、方蓉再没见识,也知能穿蛟龙袍之人必是天潢贵胄,因过于惊诧两人怔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严越摇了摇严韦的胳膊嘀咕:“爹,是大哥哥……” 严韦捂住严越的嘴,拉着他下跪:“草民有眼无珠,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容策俯身道:“你们能来探望我们,予衡与我都很高兴。” 谈话间严韦、方蓉总算知晓了两人的真正身份,所谓普通官吏是代理朝政的太子殿下,所谓少夫人是权倾朝野的宋督公,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能面见此等人物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思及所送乡野土特产不由面露难堪之色,太寒碜了。 反观宋予衡听闻他们推着装满特产的手推车,拖家带口徒步走了三日才至京都,又因人生地不熟在京都盘桓两日花光了所有盘缠寻人未果,深受感动,宦海沉浮中整日机关算尽,质朴的善良更戳心窝:“我喜欢吃自家种的瓜果菜蔬。” 湘君道:“午膳正好让厨房入菜,摆在梅扇亭,温些青梅酒。” 宋予衡喂箬箬喝奶茶:“两位既然来了需得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小住几日逛逛京都。” 严韦连忙道:“这可不行,我们逢年过节来探望恩人是应当的,这些薄礼虽上不得台面也是我与娘子的一番心意,督公若喜欢,我再送来。” 方蓉附和:“得见恩人平安健康,已经很好了。” 容策笑:“府上不经常来客,你们能来我们也热闹热闹,就当让箬箬、阿越陪予衡解解闷,劳烦两位务必多留几日可好?” 严韦、方蓉未再推辞,容策与他们闲话家常,宋予衡专心致志给箬箬编辫子盘发髻,严越托腮看得聚精会神,湘君抱过来首饰盒,挑挑拣拣从里面挑出八九个精巧发饰,与严越探讨哪个比较好看。 宋予衡先是拿了蝴蝶榴花发梳,后又取了珍珠玫瑰对钗,最后选定了粉晶芍药发冠,容策不时看过去几眼,在流苏勾到宋予衡衣缘上的绣线时自然帮其往上挽了两道衣袖。 坊间关于太子殿下与宋督公的传闻有很多,什么宋督公觊觎太子殿下美色,滥用职权,将其软禁在督公府夜夜笙歌;什么太子殿下掌权后宋督公贪恋权势,故技重施魅惑君王,委身太子殿下予求予取;什么太子殿下对宋督公一见钟情,肃整朝纲后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其结为夫妻。 他们见过宋督公、太子殿下两次,两人的关系似夫妻却又少了几分寻常夫妻的黏腻,似至交至亲却又多了几分相对无言的默契,至深至浅,至亲至疏。 在督公府待了几日后,严韦、方蓉少了初来时的局促,严越看什么都新鲜吃完饭就满院子乱跑,这日清晨他随手拾了根桃花枝在庭院中胡乱比划,湘君捧着本书道:“练好了姐姐送你把长剑,真剑,以后能防身御敌那种。” 宋予衡皱眉:“不成体统。” 湘君合上书冲他做了个鬼脸,容策一眼就看出那本书是张其丘借给他看得《西秦美人品鉴》,他未想起来还,张其丘也没来取。 宋予衡让湘君取来他的佩剑“履雪”,然后把严越唤至廊下拔剑出鞘,这是他时隔多年毫无障碍地重握“履雪”,落英缤纷中剑招行云流水,容策望着宋予衡一如初见时的仰慕与痴迷。 ----
第六十六章 七月中,裴父裴母突然抵京,宋予衡闻讯官袍未换直接从朱雀司去了裴府,裴琅陪着他们在正厅叙话,客气疏离。常人眼中,裴琅少时授业于随月生,弱冠之年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后弃武从文官至宰相,让裴氏荣耀以及,可作为父母他们现在并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 宋予衡躬身同他们问安:“伯父、伯母,安好。” 宋督公在西秦百姓心中积威甚重,裴父裴母诚惶诚恐:“督公……” “私下你们还像以前那般叫我阿予便好。”宋予衡展开折扇给裴母扇风,“即便十几年未见,我到现在还记得伯母总带点心零嘴来学堂,半大小子吃起东西来没个节制,带来再多也不够分。” 气氛瞬时缓和下来,裴母笑道:“天这么热,正好我去给你们做些冰镇莲子汤解解暑,阿予尝尝味道如何。” “你和伯父舟车劳顿应当好好歇息才是。” “不妨事不妨事,阿琅也喜欢吃,你们想吃我就高兴。”裴母拉着裴父起身,“我知道厨房在哪,你们快回房换件衣裳,瞧这一身汗。” 两人去偏厢换了件家常便服,宋予衡用手梳理头发问裴琅:“姐姐呢?” 裴琅:“还在睡。” 因调养病体,闻溪每日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长。 宋予衡把头发全部束起后方觉舒爽:“这都一年多了你就没想着在家书上暗示他们一下,让他们稍微有个心理准备。已故奚贵妃忽然成了自己的儿媳,换谁能坦然接受?你让姐姐怎么面对伯父伯母?” “待用过午膳,我送他们去别院安置,她身体刚有好转,勿生其他变故。” “这样也好,循序渐进。”宋予衡摇着折扇,“我还怕事情不好解决,让齐湘去宫里请示然思,能不能直接给你们下道赐婚圣旨,伯父伯母总不能忤逆圣意吧,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裴琅不知他是在帮他解决问题还是制造麻烦:“新皇登基后案牍劳形,你可真好意思用官员后宅琐事叨扰他。” 宋予衡敛笑:“你知道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要我在一日,就不允许任何人让姐姐为难。” 冰镇莲子汤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宋予衡连喝两碗哄的裴母心花怒放,裴父看了裴琅一眼斟酌道:“蕴之,我与你母亲此番前来是想同你商议过继之事,我们在族中挑选了几个孩子,择日带到京中你看看哪个比较合眼缘。你放心,孩子以后由我们看顾,不会让你多费心思。” 裴琅:“我的孩子只能由夫人所出。” 裴母笑容僵在嘴角,眼泪横流,她不能接受儿子越来越魔怔的事实:“阿琅,从小到大只要你能好好地,我们什么都由着你,可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为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宋予衡慨叹,作为父母再没有比裴父裴母更好的父母了,他们能接受裴琅纨绔风流不学无术,能尊重他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能理解他弃武从文重新开始,甚至能纵容他娶个莫须有的妻子。 宋予衡正欲宽慰两句,齐湘陪着闻溪、容策走了进来,裴父豁然起身,震惊道:“这……这……” 闻溪款款施礼,裴父裴母哪敢接她的礼,拽着裴琅去了偏厅追问缘由,容策坐在宋予衡旁侧按住冰碗:“不可多食。” 宋予衡:“我刚吃了一口。” 容策抽了根梅瓶中的莲蓬低头剥莲子:“那也不准再吃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在内在外都要被管,是不是金枝玉叶都喜欢仗势欺人?”宋予衡挑起容策的下巴,“问你呢,金枝玉叶。” 裴父裴母刚消化完已故奚贵妃成了他们莫须有的儿媳,紧接着又看到宋督公公然调戏年轻俊美的公子,抵京不过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他们的冲击性委实有点大。 裴父心想,还好奚贵妃是宋督公的姐姐,有他默许,这事就不算什么大事。 裴母上一刻还在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下一刻忽然就家庭圆满了,其他事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围着宝贝儿媳上下打量,裴琅命人呈上茶盏,闻溪下跪敬茶。 宋予衡拉着容策的衣袖出了房门:“咱们就别在那杵着碍眼了,我带你逛逛裴府后花园。” 容策递给他一把剥好的莲子:“我遣人往朱雀司又运了冰,知你怕热,但也不能太过贪凉。” 宋予衡心虚,总觉得他抱着冰袋喝冰镇酸梅汤的事被容策知晓了,遂转移话题:“裴府的花开得真不错。” 少顷,裴琅一行人前往漪澜亭用午膳,远远就看到宋予衡支腿坐在美人靠上指挥容策摘花,他一会要红的一会要粉的,一会要树上的一会要水里的,容策由着他的喜好摘了一大捧。 裴母低声对闻溪道:“既然新皇登基政治清明,阿予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我瞧这位公子就很好,模样好,脾气好,说话温和,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裴琅连忙制止:“娘,慎言。” 裴母看着容策朴素的衣袍会意,既而不满道:“你们是不是嫌弃人家身份低,所以逢场作戏可以,成亲拜堂不可以?一个个封侯拜相后倒把当年随先生的教导全给忘了。再者身份低没什么不好,内外全由阿予做主,不至于受委屈。多好的孩子啊!” 宋予衡抱着满怀花问:“伯母是想给谁做媒吗?” 裴母十分坦荡:“给你啊。” 宋予衡看了容策一眼,感兴趣道:“是吗?哪家姑娘,我可认识?” 裴母震惊:“你喜欢姑娘?!” 宋予衡笑:“伯母,裴琅没告诉你我早已成亲,且娶了位娇贵的金枝玉叶吗?你给我做媒得经过他同意,我做不得主。” 裴母略带遗憾的看向容策,裴琅被两个人的对话惊出一身冷汗,闻溪圆场:“先用午膳吧,此事容后再议。” 宋予衡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容策道:“你我私会被我家那位金枝玉叶知晓该当如何,我可给不了你名分。” 容策不动声色:“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 宋予衡莫名耳热,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人突然一句情话真让人遭不住。 ----
第六十七章 因着宋予衡下朝后总撺掇相熟官员陪他去沅江楼喝酒听曲,容策管不住宋予衡只能言语间暗示几位尚书,于是宋予衡被迫重温当年文武百官对他避之不及的境况。 雁回放下花锄走到井边净手,宋予衡躺在摇椅边吃荔枝边看话本:“这荔枝吃起来没滋没味。” 井水沁凉,雁回直接捧水往脸上泼:“确实比不了你府上御供的荔枝。” 宋予衡丢下荔枝把话本盖在脸上嘟囔:“没意思。” 雁回沓着木屐走到廊下,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既然没意思就快回府吧。你说说你这人,刚表明心迹那会恨不得天天同圣上耳鬓厮磨,现在整日整日不着家,难怪圣上会多想。” 宋予衡从鼻腔中发出个嗯字,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雁回坐在旁边的矮凳上剥荔枝:“说实话开始我并不看好你们在一起。一是因我与卫则的前车之鉴,二是你们身份年龄悬殊,但你那时了无生意,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明面上只能推波助澜,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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