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就该过平民的活法吧!寄人篱下,饶是心中再不甘,也先忍辱负重,待来日再寻机会。 手心传来阵阵痛楚,李静训摩挲着手指,道:“今天慢了些,明日不会了,”像个受训*的学生。 风月冷眼看他,一挥手,“赶紧把水弄好,否则,小心你的皮。” 李静训转身跑下楼,底下的人从摔碎那茶杯就开始围过来看戏,刘柱子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疏尔转头一看,阿四不知何时来了,脸色一变,“大哥,您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活都小的们干就行了,您歇着。” 阿四顶着个光头,日光下锃亮,虎背熊腰,棉麻衣套在身上遮不住壮实的肌肉。他本是从小在黑巷长大,赌钱斗殴,打架生事,喝酒嫖妓的日子是过惯了的,后头跟一帮小混混,没几年就打出了名气,二十岁那年失手打死了人,跑了。他爹死的早,他娘早先跟南风馆老板有一腿,走关系塞银子,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过个几年阿四跑回来就改头换面,送进了南风馆做杂役,他生性暴烈,手上又过过人命,没几年就成了这杂役里背后的头。 寻常小厮见了,称一句:四哥。 他也从不干活,每月的工钱还不够他在牌桌上输掉一把,他的规矩,跟他的小厮、杂役按时上缴孝敬钱,新来的都要规规矩矩拜山门。 此刻他袒露着胸膛,搭着腿坐在角凳子上,下巴一抬,“这骚*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吵老子睡觉。” 刘柱子忙道:“那新来的,不知怎的犯到他手里了,一大早的拖起来烧水,估摸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新来的?老子怎么不知道?”阿四有些懵。 刘柱子赶忙提醒,“就是上回在后院没弄上的那个,老板发了话,说不卖了,以后做杂役还债。” 阿四眼露惊异,“那老头子转性了?发他娘的慈悲?” 刘柱子道:“谁知道呢?老板都发话了,开始都议论,说这小子看着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别是在哪儿有什么背景。” 阿四一脚踹过去,“背景?老子就是背景,进了我的地盘儿就得按规矩来,管他玉皇大帝还是天王老子。” 刘柱子点头哈腰的说:“大哥说的是,要真有什么背景,还能到咱们这儿来当个低等下人?回头就让他知道厉害。” 这边李静训匆匆提了水回来,终于装满了浴桶,汗水涔涔,他用袖子一抹,正欲离去,又听见风月的声音,“往哪儿去?没人教你要伺候少爷沐浴吗?”/ 李静训愣了一愣,只好目光巡视一圈,拿了角落的浴巾,心里飞速回忆着从小到大李巍是怎么给他洗澡的。 风月却一动不动的坐在交椅上,抬脚搭上了李静训的肩,冷冷的道:“把鞋袜脱了。” 李静训木了一下,开始动手,取下软底鞋,再去脱白色的布袜,露出莹润洁白的足,光滑细腻,骨骼均匀。脱完一只后,风月却不把脚放下,犹自搭着,在他胸口乱蹭,细腻的脚趾把衣襟扯得松散了些,从脖颈处伸进去。 热水腾起白雾,房间里一片氤氲。 虽然外公管教严厉,成年后也没个侍妾,但李静训也不是不通人事,此刻的调戏颇有些情色的意味。 但,戏弄就是戏弄,给两条腿夹在中间,李静训只好低下头,闭上眼忍受,那玉足却不打算放过他,在他脸上来回地摩挲。 不知是给那水汽蒸的,还是怎么,李静训的脸蓦地红了,羞愤难当,只觉得被人如此对待,心头有难以抑制的囧意。 他一下推开那双足,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一会儿滚过来收拾,”还没走出门口,风月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李静训顿了一下,没有接话,径直出去了。 二楼抄手回廊处撞见了折枝。 折枝今早送走了客,便听说了风月为难李静训的事,一大早受了苦,便等在这里。 此刻见他低垂着头,眸光之中隐隐忍着泪光。 “别……”折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原以为机缘巧合下不必卖身,好歹能安稳的过,谁知李静训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竟撞在南风馆里人人惧怕的风月手里。 折枝叹了口气,握住李静训的两只手,才发现他掌心通红,好几处都磨破了皮,遂抽出丝帕给他擦手,又扶了人坐下,道:“当小老百姓就是这样的,以前我家里还务农的时候,头上有县官老爷压着,地主还要我们按月交租,若是不交,一年的生计就都黄了,后来进了京城,卖进南风馆,馆里有老爹爹做主,王妈妈管事,风月少爷还有阿四一句话能磨去半条命,”折枝轻轻吹了吹那通红的小手,又说:“慢慢熬着吧!兴许就熬过去了呢!” 李静训摇摇头,却说:“这是什么规定?我朝自有律法,你说的那些人还能大过律法去吗?” 折枝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冬瓜,“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出身。” 楼上,一双眼睛从头到尾盯着并肩攀谈的二人,突然大喝一声:“聊这么高兴?还不滚上来收拾。” 折枝旋即惊起,暗自给李静训使去眼色,在风月怒气的目视下,匆匆离去。 李静训将用过的洗澡水倒掉,又把大大的浴桶推进耳房里,做完这些已是累的虚软无力,折枝不知从哪里跑来,往他手里塞两个白白的馒头,李静训看四下无人,便狼吞虎咽的塞进肚里。 后又在小山的指挥下,李静训拿一块抹布,一桶净水,进了风月的寝房。 “少爷喜欢干净,卧房里每天都要打扫,不能有一点灰尘……” “那是古琴,少爷的宝贝,碰坏了一点,有你苦头吃……” 小山恶声恶气的交代了几句,大摇大摆的离去。 李静训环视四周,宽敞的寝房,被屏风并帷幔隔成两进,雕花绣床,紫檀木立柜,茶桌并四方矮凳,螺钿镜立于梳妆台上,上面妆匣无数,临窗处置一古琴,通身黑曜。 在南风馆这么个卖弄风情的地方,显得古朴雅致。 李静训抹布在水桶里一浸,再捞起来,粗粗拧了拧,兀自还滴着水,便大干特干起来,书案、茶桌、妆台仔细的擦拭。 风月进来的时候李静训正埋头劳作,汗水凝结在额心,有几缕碎发从耳边垂下,给那窗棂上透过来的阳光一照,愈发肤白胜雪。他看了一眼,没出半点声,歪到塌上。 李静训劳作了半晌,有些气喘吁吁,抹布一扔丢进水里,抬头便见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风月倚在塌上,单手扶额,两指捏了细细的金丝烟杆,缓缓吐出一朵云,眼角含了几分淡淡的愁绪与慵懒。 李静训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这人也不知道进来多久了,怪自己闷头做事,全然没有察觉,现下是走是留?还是打个招呼?正在痛苦的思索中,却被风月突如其来的打断,“李—静—训,真拗口,谁给你起的名字?” 李静训道:“十月怀胎,一朝落地,名字当然是父母起的。”他是李氏皇族第十八代孙,从静字辈。 风月缓缓吐出一口烟,说:“这儿没人叫这种名字,以后你就改一个,就叫小训,省的我费脑子。” 风月又打量他一眼,重新填充了一些烟丝,又说:“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李静训脑中梭巡了一圈,道:“我家里本是士族,因为卷进了大案,让人冤枉,抄了家,族中都被贬,我爹带着我逃生,现在也只剩我一个了。” 风月手里烟还燃烧着星火,手却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 “那看来是你命不好,跟我们这些人也殊途同归了,哦,不对,应该是更低贱才是。” 李静训心里有怒火和委屈,他逃出生天以后,只想好好地生活,对得起李巍拼死救他,可就如折枝所言,做个老百姓所受的欺压似乎半点不少。 他从没与人起过冲突,心中不管多恼怒脑子里也只有那几个词,“斯文扫地”、“仗势欺人”、“寡廉鲜耻”,索性闭嘴不再答话,气冲冲的去擦那古琴。 抹布上的水渍滴在琴案上,“咚”的一声,黑曜古琴摔落案下,四分五裂,振聋发聩。 李静训当场愣住了。 风月也愣住了。 小山脚步匆匆的冲进来,望着一地的碎琴,顿觉傻了眼,怒发冲冠,挥着拳头揍过去,李静训嘴角立刻渗出了血。 跟着冲进来的是折枝,他赶紧抱住小山的腿跪下,不住的哀求:“风月少爷,您饶了小训吧!他一定不是故意摔坏的,小山哥几拳下去可就将他打废了呀……” “小训?”风月一挑眉,烟杆砸成两截,恶狠狠地道:“南风馆这么多下人,谁敢碰这把琴,他今天是找死,你是要替他出头吗?” 门口多了很多张望的脑袋,议论纷纷,“那是尚书大人送的琴吧!可值钱了,这新来的这下可惨了……” “可不嘛!听说那把琴价值千金,小月儿进去打扫摸都不敢多摸一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李静训被小山几拳撂倒在地,脑子嗡鸣,人群的笑声、议论声,折枝的哀求,风月的恶言恶语都齐刷刷冲进耳内,他用袖子一抹嘴角的鲜血,头脑晕晕的拦在折枝前面,对风月道:“是我的错我一个人承担,别牵连旁人。” 这倒大大出乎风月的意料,胸口剧烈的起伏,“知道这把琴多贵吗?卖了你也赔不起。” 李静训仍然挡在折枝身前,不避不让,道:“任君处置,与人无关。” 风月眼底似有火焰燃烧,吼道:“把他扔到后院去罚跪。” 众人愣了一下,立即窜出两个人,架着李静训就带走了,折枝忙追了出去。 人都走了以后,风月气急败坏的操起茶盏扔出去,“滚,都给我滚。” 众人都惹不起这尊大佛,纷纷撒腿跑的没影了。 房间里,只有小山暗自垂泪,心疼的把碎木块和断裂的琴弦捡起,收在怀里。
第9章 李静训被扔在后院跪下,折枝从后面追上来,知道风月这是生气了。 南风馆这么多年,除了正经主子以外,这位屹立不倒的头牌说话也很有份量,要打要罚,从来都是一句话,老爹爹从不过问,眼下只能盼着晚些时候风月能消了气。 李静训看折枝脸色不好,强笑两声,道:“你看我现在身强力壮,受点罚没事,不就是罚跪嘛!以前在宫……家里也老跪。” 折枝打量李静训那小小的身板,腰身尺素盈握,满脸的不信任。 李静训又撸起袖子,鼓起一坨小肉,“你看,我现在壮实着呢!” 折枝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眼神就变了。 李静训顺着折枝的方向看去,见五六个男人站在他身后,他们穿着跑堂的衣服,青衣黑裤,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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