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命人安排宫中绣局的绣娘们来绣这万寿屏风,结果万万不曾想到,这年头不仅有走后门当官的,居然连宫中绣局的绣娘也是走后门塞银子进来的,刺绣水平之参差不齐,日常绣个衣服还勉强过得去眼,绣这万寿屏风可就是大大的不行了。 为此,他还让人找遍了南安城内的绣坊,才找到一家有如此手艺的。 这期间耽误了不少功夫,还好最后是赶上了。 霁月扭头闭上双眼,盘算着今晚有哪些世家大族达官显贵们带着亲眷们前来赴宴祝寿。 这些人每次都是那一套老古板的祝寿说辞,到头来真的是好生无趣。 他只希望能来些有意思的人,这样自己还能从中找点儿乐子。
第3章 寿宴 这晚,由霁月亲手操办的寿宴排场之大,让见惯了各种奢华场面的世家大族们也不由得连连惊叹。 这场寿宴妙就妙在既尽显奢华,但又不显俗套,反而有一种风雅之美。 坊间传闻那九岁就坐上龙椅的小皇帝不擅政事,偏巧在风雅二字上别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寿宴之上,小到一副碗筷,大到随身侍奉的宫人的衣服,大殿之中的摆件,无一不别致典雅。 霁月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不断有人向坐在首座上的太后娘娘敬酒问安,又看了眼下首处那几张空出来的桌子,不由在内心轻笑了一声。 果然,谢贵妃,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谢贵太妃,今日果真如他所料没有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说来也是,贵太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同舒太后怕是一辈子的死敌。 霁月想了想,若自己的未婚夫突然被父母安排娶了其他女子,本该是正室夫人到头来却要屈居侧室之位,自己恐怕也得一肚子气,别说是来参加情敌的寿宴了,怕是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掐死对方。 梁泰帝,舒太后以及谢贵妃三人之间可堪称是一段孽缘,他们三人的故事精彩程度,是那民间话本子上都编不出来的。 和帝还未举家南渡前,当时还是太子的泰帝已定了谢贵妃做自己的太子妃,只待到了钦天监选好的良辰吉日二人便可完婚。谁知中途杀出来个狄戎国,都城不保,连皇帝南渡时都狼狈不堪,就在这样的乱局中,还是太子的泰帝仍旧不忘在仓促逃离北都时带上他最心爱的未过门儿的老婆。 可谁曾想,南渡后的大梁变了天,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久居南方的世家大族根本不买皇室的账。 就这样,太子妃的位置落在了舒太后手里,而本应是太子妃的谢贵妃变成了太子妾室。 谢贵妃说起来本可以与泰帝就此解除婚约,奈何二人绵绵情深,谢贵妃为了真爱情愿屈居侧室之位,这也让泰帝对谢贵妃越发深情。 而泰帝对谢贵妃有多深情,对自己的正室夫人就有多冷淡。 这不,泰帝一生共有两子一女,其中一子一女皆为贵妃谢氏所出,剩下一子霁月,也是泰帝受掌权士族所迫,和一名家世普通随意采选进来的贵人所生。 宁愿和那小小的贵人生子,也不愿碰一下皇后的泰帝,属实是不给当时的舒太后任何面子,这或许是泰帝作为皇帝的最后尊严,但也实打实的激化了舒太后同谢贵妃之间的矛盾。 霁月回过头看向坐在首座的舒太后,心中不免“啧啧”感叹一番,舒太后柳眉凤眼,霁月自认为是他短暂的十四年人生中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连那谢贵妃都比之不及,怎么自己那老爹竟能对如此一美人做出此等有失风度之事? 霁月想不通,总归是他那窝囊老爹留下个这么大的烂摊子,自己倒是解脱了,却是把小儿子架在火上烤。 他回身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夏全,又抬手击了击掌,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群内侍和宫女从殿外抬着一个巨大的屏风走了进来,霁月起身,走至屏风前,向舒太后行了一礼道:“今日母后生辰,儿臣不才,思来想去也未找到什么新鲜玩意儿献给母后做寿礼,故儿臣亲手写下上万个不同样式的寿字,请了这南安城中最好的绣娘们,辅以金线绣出这万寿屏风来,以贺母后生辰之喜,祝母后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大殿中众臣及其家眷见状忙拜倒在地,大呼道:“祝太后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舒太后看着霁月笑了笑,又亲自起身走至那万寿屏风前细细欣赏了一番,方才开口道:“皇帝有心了。” 一直保持着弯腰行礼姿势的霁月听见舒太后这番话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来自己今年的任务是圆满完成了。 他直起身子,又随手一挥示意大殿中跪着的众臣及其家眷归位。 万寿屏风由一群内侍和宫女小心翼翼的护送至太后的宁康宫中,霁月扶着舒太后重新坐回了这大殿之中的首座上。 霁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示意夏全斟酒,自己举起盛满酒的杯子,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酒杯时不时小酌一口,看着大殿之中歌舞升平的景象,突然觉得很是无趣。 这场寿宴本就是做样子给太后以及那些门阀士族们看的,于霁月本人而言,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个局外人。 倘若可以,他宁愿躺在寝宫床上看一天民间话本,也不愿意坐在这里陪这群人上演这么一出戏。 都说戏子低贱,可这大殿之上有谁不是“戏子”? 看来,他们这些所谓高贵的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看着那不远处互相攀谈的世家大族们,霁月感觉自己在这大殿坐着甚是憋闷,于是起身向坐在上首的舒太后告了一声“出去醒酒”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霁月看周围除了夏全没有其他什么人在,便不再注意什么形象,随意地靠在了汉白玉栏杆边,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夏全,你想家人吗?” 夏全以为小皇帝只是嫌大殿中太闷,出来透透气而已,突然被霁月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陛下,奴才在宫中伺候主子们这是天大的福分,有什么想不想家的。” 霁月扭过头,五官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许冷峻,夏全看着月色下的小皇帝,突然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落寞感。 “朕问的是你想不想家人,不想在这儿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朕听这些听得整日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夏全慌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陛下,人生在世颇多牵绊,这其中牵绊最深的莫过于家人,奴才自然是会想家人的。” 霁月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他又开口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进宫的?” 夏全大抵也没想到本该在寿宴上与太后及众臣宴饮一番的皇帝此刻会在这没什么人的大殿之外同自己一个小太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他恭敬答道:“奴才祖籍原本位于南北交界一带,自20年前狄戎犯我大梁,南北交界一直不得安宁,奴才的爹娘无奈只得南迁,不曾想起南迁途中爹爹突染风寒因医治不及时最后留下奴才同娘亲妹妹这孤儿寡母,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此处又做不了什么,奴才索性就净身进了宫,既得了侍奉贵人主子们的这份殊荣,娘亲和妹妹也能过得好些。” “这么说来。”霁月又回身望着天上的明月,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愧疚,“是我们霁家对不起你了。” 夏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才惶恐!” 霁月轻笑一声,“有何好惶恐?起来吧,听这声响小心膝盖跪坏了,那朕身边可就真是少了个侍奉的人了。” 夏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了起来,“陛下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 霁月负手而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何时空闲了朕准你告一日假,出宫回家看看吧。” 夏全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小皇帝的背影,这一刻,他竟看不透这位皇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大殿中,目送着皇帝的离开,舒太后整个人对这场寿宴也是兴致缺缺。 百官的贺寿之词她已听得甚是腻歪,年年都是这一套,词汇缺乏程度让她觉得还不如自己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们说出来的令人讨喜。 再者自己如今也不过就三十多岁,至于搞得像过六十大寿一样吗? 舒太后拿起酒杯小酌一口,视线漫无目的的看着大殿里坐着的一堆人,内心合计着再过一会儿她就以不胜酒力为由回宫歇息。 当视线扫过宴席最末端的几桌时,她看见了一个颇为悠闲的身影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正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舒太后向身边服侍的宫女交代了一句,那宫女便快步走至那人的桌前将人给舒太后带了过来。 “草民兰铮拜见太后。” 舒太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多见的笑容,她起身虚扶了一把,“哀家很久没见到兰卿了。” 兰铮站了起来,又弯腰行了一礼,方回答道:“草民才识稀疏,整日只会寻些山野之乐,故无缘面见太后娘娘。” “兰卿这就是说笑了,这南安城内谁人不知西川兰氏一族的兰铮是位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妙君呢?哀家怎么没看见她?” 这太后口中的妙君乃出自奉安徐氏,是舒太后幼年时的手帕交,只是到了及笄后,徐妙君便嫁给了当时身在北都的兰铮,一来二往,与舒太后之间的联系也就少了许多,直到迁都南安后,徐妙君与已成为太子妃的舒太后才又有了一些联系,只不过双方都已嫁了人,这联系也就较之于闺阁少女时要少上许多了。 “回太后,妙君她近日身子不好,今日正逢太后娘娘寿宴,她自觉带病之身来此不吉利,便让臣一人前来了。” 舒太后点点头,“那真是可惜了,兰卿今日回去告诉妙君一声,等改日她病好了,哀家就邀她前往宫中小聚。” “那草民就先替妙君谢过太后娘娘恩赏了。” 舒太后又朝远处的空桌看了一眼,开口问道:“哀家记得你们有一子,怎么今日也没有来?” “犬子兰亭在为他母亲侍疾,故未来赴宴。” “这孩子真是有孝心,哀家常常听闻兰卿独子风采过人,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否?” “回太后,犬子今年正逢弱冠之年,还未曾娶妻。” 舒太后用手指不停转动着戴在手上的戒指,又问道:“也不曾在朝中谋一份差事?” “回太后,犬子没什么大本事,整日里只会些附庸风雅之物,怎可谋朝中的差事,耽误天下大计呢。” 舒太后听见兰铮这番解释,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兰铮看着舒太后的神情,也摸不透此刻太后娘娘心里又冒出来了什么样的想法。 两人就这样沉默片刻后,舒太后开口道:“西川兰氏本是大梁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如今竟无人在朝堂做皇帝的左膀右臂,我看兰卿不如让爱子进宫做皇帝的伴读吧,虽不在朝堂,但到底也是在皇帝身旁。皇帝年虽小,心性未定,正需要一个比他稍微大点儿的同龄人引导着他,不知兰卿意下如何?”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6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