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谢常欢挠挠头,朝屋檐上撮着嘴吹了几声,那三只羽鸦早已是把院落中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虽然很不喜欢谢常欢这么讨打的叫法,可碍着圣上和太傅的面子,还是很及时的现身了。 谢常欢一手搭过他今儿下午刚欺负过的那位小羽鸦,笑眯眯道,「来,由我亲自来领着你们进房间。」
第53章 53 === 苏衍跟着温浮祝进到房间后,他自己倒是规规矩矩的往床边坐了,腰杆也挺得溜直。反倒是温浮祝毫不客气的合衣往床上一趟,看样子便是要打算睡了,连多叙个旧也不愿开口。 苏衍看到这一幕却反而无声的绽了个微笑,这才是他的太傅。 他们不必多说,彼此也都懂。 江墨离开他回宫找自己的时候,小看也有近小半月,这小半月他跟那个还没被折断羽翼的人在一起,铁定是睡不好甚么觉的。 尤其是……太傅现在心事更重了吧? 「阿衍,你武功和江墨学的怎么样了?」 苏衍本是坐在桌边静静的打量着床上的温浮祝,倒也没想到太傅会急着睡觉又开始盘查起自己的功课来。 温浮祝看着苏衍同以前那般被自己问住时的模样就有点忍俊不禁,他现下虽然是困的要命、也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苏衍功夫若是没有常欢好,那他也不必睡了。 「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国师江墨那一身武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之霸,他若说跟他已学了个七七八八…… 苏衍微一伸手勾茶杯,顺势捏中了温浮祝忽然甩过来的一枚暗器,「太傅,您便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熟悉你的性子了,你刚才不那么问我就直接偷袭我,我躲不过的可能性更大些。」 「是啊,你也已经长大了。」 温浮祝也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那……你确定江墨都是跟你交代完了的?」 苏衍不放声,只笑着点头。 温浮祝有点无奈,好吧,这小子现在也喜欢装的这么高深莫测了。 刚躺下,还是不放心,又转回头来微动口型道,「如果我开口了,第一时间叫我。」 苏衍继续默声点头。 就此两厢寂寂。 等候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太漫长,苏衍盯着床上那个眉目淡然的男子,忽然就有点不敢置信。 隗昇的宫殿总是太冷了,纵使门口绽了一树又一树的海棠。 可亲手栽种它们的人不在,那、那些海棠又是开给谁看的?开给宫灯空冷的大殿吗? 苏衍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那些花,也基本上对它们视若无睹。 可一定是那晚如今夜风凉,他当时顿了笔在思虑最为折中的法子,思虑了半天又觉得有些燥,一抬眼去,大开的殿门旁是一袭黑袍抱剑的国师江墨,他就那样无悲无喜的倚在殿门上,眼神直愣愣的瞧着前方,而在他们二人面前共同绽放的,便是一簇又一簇璀璨的海棠。 他不知道江墨在等甚么,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有点不适应。 以往的夜里头,总是能瞧见太傅为了故意唬人一样,特特穿一袭月白袍子,三脚猫的轻功此刻也彰显了最大优点——拿个铲子去铲土还会因为越过院墙而不小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噌」。 噌的一声便要引得江墨心惊胆战,以为不小心来了甚么不开眼的梁上君子。 要不然就是自己那时候还会被他们心疼,放着自己去早点睡觉,独独太傅一个人大半夜的手执卷立在自己床前,不动如松,活生生能把自己瞧醒。 「太傅……要上早课了吗?」 「今早我睡过了,我忘记给你上课了,所以我今天想给你补个晚课。」 「……太傅,消停会儿,睡吧。」 那时候的他,还固执的不肯说自己睡不着。 後来有阵子他又不闹腾了,听说原本是想找江墨教他武功,毕竟夫子年龄大了他不好意思去麻烦夫子。可後来问起江墨,江墨又摇头说不是,那几天温浮祝来找他是找了,只不过要么是在他院子里也栽花,要么就是泡他的茶,再要么就是霸占他的床,反正自己挺忙的,没说上几回话。 苏衍当时只好继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内心默默道——江叔你就是个二百五,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当然了,这种话他倒了也没好意思跟他江叔再说清楚,说清楚——许不定当时就是太傅看你太忙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後来自己觉得再缠下去也没意思,於是就溜溜达达的又走了呢。 只是,他们都习惯了呆在同一个笼子里心甘情愿的当囚鸟,却没想到,囚鸟有一天还是可以飞出去的。 更没想到……再度飞回来的囚鸟,会带着另外一只一起回来。 苏衍知道他太傅的心狠手辣,自然也不介意将来隗昇的大殿里面养一个废人,只要太傅开心便好了。 但还是有时会替江叔隐隐觉得有些不值。 他永远也忘不了有一年金吾夜不禁,又恰逢着鹅雪轻飞。太傅一袭青衫飘坐于梅树枝桠,口中玉笛轻响,国师江墨一袭黑袍紧随,长枪舞动,意气刹那便席卷千里。 那时候,一切都显得太过美好。 於是,告别就显得更加仓促。 或者仓促的只有他们,接不准太傅扔来的招,他兴许是已经做了很久的打算和考量,然后信心十足的就走了。 ——当然,这个信心十足是,哪怕被找到,只要自己还不愿回去,那就一定有招还不被抓回去。 苏衍自认太傅是打不过江叔叔的。 这点太傅曾经也承认过,远距离还好,但是一旦被追上了距离,近身攻击之下输的一定是他温浮祝。 可是,太傅好像离宫才不到几天,就被江叔叔找到了。可是江叔叔领不回来。 所以苏衍那时候就更加佩服太傅了。 这事在後来让苏衍同顾生讲过,顾生一声嗤笑,「那是江墨也不想迫他回来。重点还是在江墨心软上,所以你该佩服的其实还是江墨。当然了,你不要以为江墨也会对你心软,他从小就只会对温浮祝一个人心软罢了。」 顿了顿,又古怪道,「其实,真若论起来,温浮祝没了江墨,他才是甚么都不是那一个。当初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苏衍不懂,他只知道顾大哥一直不喜欢太傅,所以有时候有了这样的说辞,他也不过加去揣测二人的过往纷怨。 江墨後来有次好奇,也是去问过的,希望能知道当年缘由,化解开他们两个人心底的陈年旧恨。 可顾生只冷静的告诉他,「不可能的。」 「纵使我信温浮祝,他也再不会信我。」 「江墨,温浮祝向来不是一个当谋客的料,当年他被迫揽了谋客这个位置,只不过因我更擅长医、你更擅长战,他处在了一个打不过你又毒不过我的尴尬境地,便只好认了去动脑子的差事。」 「可是当初夫子不是没给过他选择……他当时应该听从他内心本来的声音,当走则走的。我总怕,这么多年撑着他留在这里,全都是因一种莫名的虚荣——许是他爹本是前朝太傅,他也自认自己能担得起这位子,再或者是他觉得他要是离开就对不起远山大哥……这些其实都是没必要的。真若是个谋客的料,他当初就不会把这些考虑在内。因为他要谋算的时候,必须要抛开七情六欲。」 「江墨,说句实话,温浮祝他那个人,身上江湖义气太过重了。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他重感情?」江墨终于能插句话了,此刻一开口调子便忍不住拔高,「他若是重感情,他会扔下隗昇跑了吗?」 可眼瞧着顾生的脸色又极是古怪,江墨忍不住追问,「当年到底发生甚么了?」 顾生的眸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很不愿意谈起这个话题,「你觉得,温浮祝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 江墨愣了愣,似乎一触及当年事,顾生就会竭尽所能的去逃避,莫非要等他回头去逼问温浮祝吗?此刻倒也没放弃,还是先顺着他的话头答了,「这个……没有疑心也做不好谋客的吧,他要做的谋客又不是帝王位,他必定要多疑。」 「那你只要记住,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信我便好了。」愣了愣,顾生的面容上也浮起些许惨淡之色,「他不信我没关系,你若是还不信我,那,那我很害怕没人能挽救回温浮祝,重新稳下飘摇的隗昇。」 江墨无语,心说你跑了那十来年去做甚么了我们都不清楚,回来就让我们信你,连我都不敢信,更何况是浮祝。 想归想,又不大好意思说出来,毕竟他准他回了隗昇之后,江墨便已是默认信了的。 这没办法,一是隗昇那时候确实需要人护着苏衍,他才好有机会出来。 二是……夫子信。 这点很奇怪,夫子小时候好像最疼的就是顾生了,到现在十多年不见这个弟子影踪,倏忽一个沧桑男子赶回来了,他张口便说信你。 江墨很是不解了一阵子,若不是眼下这人真是他确认的顾生,夫子也体格健朗并没老眼昏花,江墨都要疑怪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可既然夫子信,那他江墨就也只好信。 可温浮祝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他相信温浮祝该有自己的判断。 但此次跟温浮祝交流过那些情报信息再回宫之后,江墨本是不想打草惊蛇,但总觉得,自己也该有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回,於是果断去问了。 他去问那时候,约莫着苏衍已是被温浮祝平安接到了,纵使顾生真有甚么不对,想派人去截杀苏衍或者温浮祝他们,也不会得手。 只是,没想到顾生却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特意买来送你的啊,还能有为甚么?你若是哪天被身上旧伤缠的劳筋动骨,不小心挂在哪儿去了……是要逼着我去护着苏衍和夫子跳崖自尽么?」 隗昇的宫殿虽大,设计也足够巧妙,可再巧都巧不过温浮祝当初将隗昇立在了一个崖边上。 身后就是万丈天险,在外人看来是足够好的易守难攻之地。 可只有温浮祝知道,当初会挑在这个地方,便是害怕当初江墨不能凯旋,自己也撑不起隗昇。 那时候他就觉得,如果不成,他就护着苏衍……去死。 可好在那时候江墨凯旋了。 那条崖路也甚少有人知,顺着宫墙的上好凉砖大道,嫌少有人能拐去那边那条路,而且那条路之前还有另一个空置的宫殿留着,做了个掩护,按理说,顾生应该不知道,也应该不记得。 不过也说不定是他现在回来了,闲着没事把这里走了走,又想起来了呢? 江墨虽然又很愣怔顾生甚么时候这么清楚隗昇宫殿的布局了,甚至连这个被尘封了多年的小路都能记起?但是面上也没就这个话题多过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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