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白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是道:“生死有命,千万节哀。” 夏思归鼻子酸涩:“从前只听师姐师叔们说,江湖凶险、生死难料,让我们莫要肆意妄为。我只当耳旁风,如今才知道……一个好好活着的人,真的会说没就没了。” 江问白越发不晓得说什么,最后想了片刻:“若是想哭,就哭出来,不丢人,我也不笑话你。” 夏思归却是吸溜了下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我不哭。哭了也没用,我就是哭死在这里,师姐们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不能哭,我要好好学功夫,这样以后我才可以保护我活着的师姐。” 江问白完全没想到,这小孩年纪虽小,想得却明白,他点头:“好!有志气!” 夏思归看江问白:“掌门,你以后也要好好保护我们。” 江问白看着夏思归,他虽然挺喜欢夏思归这小孩的,也知道她经历了昨晚夜袭之后,看着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姐就此离去,黯然神伤、对生死也有了不同的感悟,但眼下……他依旧不能答应下来。 江问白叹口气:“你忘了,我是要离开的。” 夏思归此刻却是改了态度:“之前让你离开,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知道了,万紫阁需要一个掌门,尤其需要一个能够帮着打架的掌门,所以你可不能跑了。” 江问白苦笑:“怎么连你都……” 夏思归却是怕江问白说出她不爱听的话,于是小孩子脾气上来,大声道:“反正我现在是认了你做这掌门的,你再说什么我也不听。” 见江问白还想说什么,她赶紧开溜。 “我走了,你说什么我也听不到了,所以你别说了,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万紫阁有个男掌门,你是不能走的。” 她说着话便跑了。 江问白很是无奈,是啊,眼下不就是因为天下都知道万紫阁的新掌门,是个男人,所以他才不好脱身么。 这万紫阁上下都是女子,若他走了,难道还让人女扮男装不成。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又想到,女扮男装不行,那如果对外称病呢? 反正看起来天下人也都知道这个新掌门一直昏迷,听起来这人身体就不太好。 如果称病不出,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来万紫阁新掌门都没出现,自然对秦氏、对沈星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二来到时候他可以藏在暗处,保护万紫阁,也算他为万紫阁出一份力了。 江问白想通这一层,豁然开朗。 人果然还是需要睡一觉的,睡醒了,原本想不明白的事也就想通了。 江问白站了起来,现在就去找南宫恪,商议此事。 …… 南宫恪是南宫明月的嫡传弟子,不属于门下三支,所以她住在了单独建造的兰居中。 兰居的位置十分之妙,在金梅、木桑、鸢尾以及明月居这几处的中点上,无论哪处的人,去她那都是差不多的距离。 一如南宫恪在门内的特殊身份一般,承担的是连通门内各处的作用。 兰居种的都是君子兰。眼下三月,正是君子兰的花期,所以一踏进兰居,江问白只觉得芳香扑鼻,十分清幽雅静。 只是他一路进来,未发现任何值守的弟子。 他还当南宫恪不在,却又听正厅传来人声。南宫恪正和三支长老在议事。 江问白听到人声,君子非礼勿听,此时不适合来找南宫恪。他转身之际,却听到门内传来邱艳同的大嗓门。 “这不是正好吗?我本来还耿耿于怀,为何师父莫名指了个男子,而不是恪师妹你来做这个掌门,眼下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这不就是替罪羊嘛……那当然是这种非亲非故之人最为合适。” 江问白皱起了眉头。 南宫恪声音比较低沉,不知道说了什么,江问白没听清。 但他却听到邱艳同随后又道:“恪师妹你莫跟我讲这些弯弯绕绕了,我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只知道眼下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那些不要脸的既然打上来了,我们自然也没有躲的道理!那既然要迎战,有这么个扛雷的掌门不是更好?” 江问白听得眉头越发皱起,他索性也不走了,什么狗屁君子之道,他得听听这群人是怎么说的。于是他折了回去,在墙外静立。 …… 屋内,南宫恪有些无奈:“邱师姐,话也不是这么说,方才我说的替罪羊,也就是打个比方……”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洗墨云突然开声了,她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辈分却是几人中最高的。她是南宫明月的师妹,入门时间最久,只不过性子素来清冷寡言,轻易不说话。 “我同意邱师侄的话。且不说因何缘起,眼下这事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我们万紫阁的劫。或许师姐就是知晓有这么一个劫,所以才做出如此决定。师姐做事向来有一定的道理,我们就按师姐的决定去做。” 她口中的师姐,便是南宫明月。 南宫恪本来打算同众人商议,眼下这形势若是强行参加武林大会,的确如同江问白所说的,看起来就是万紫阁将他推出去,做了替罪羊。但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似乎将这事想偏了。 还以为是南宫明月有先见之明,选了个无亲无故的人来顶包。 但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南宫恪欲哭无泪,但她又不能明说自己和师父到底在谋划什么。 于是犹豫了片刻,南宫恪又说:“可师父的本意并不是让江问白当替罪羔羊。” 洗墨云冷然道:“那谁知道呢?如今师姐仙逝已有一年,或许她早有打算,只是不曾同你提过而已。否则明明你才是她最爱的徒弟,她怎么会好端端的让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人来当。” 这事真是越扯越扯不清了。 江问白这个事,南宫恪真的没法和师门其他人说。但她又不知道如果不将真相说出来,又怎么能说服其他人。 邱艳同此刻又赞同道:“我也觉得洗师叔说的对!” 南宫恪需要支持,她立刻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褚青烟,目光诚恳。 褚青烟是木桑一支的长老,但是几人中最年轻、辈分也最小的,她十分了解南宫恪的脾性,眼下看南宫恪看她,她不知道是为何,但的确十分默契的察觉出来了,南宫恪似乎并不想让这个新掌门以身犯险。 于是她便道:“恪师姐是否有所顾虑,若师尊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把位置给江问白,但我们眼下却推他去送死,实在不好?” 褚青烟这话真是帮了南宫恪一个大忙。 于是她立刻点头:“对。尤其眼下掌门什么都不记得了,让他这样稀里糊涂的去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我建议,等他想起来之后……” 昨日和江问白一番谈话后,南宫恪便有了这心思。眼下形势焦灼,秦氏、星河派又虎视眈眈,要不然等江问白自己想起来后,再去武林大会,或许能事半功倍。 洗墨云听完,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出声。 邱艳同却是个暴脾气,急了:“等不起了啊恪师妹!这都杀到眼巴前了,还怎么等?再等下去,我担心我们万紫阁真被灭了个干干净净了。” 她大手一挥:“他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眼下万紫阁情势就是如此。既然如此,让他做这替罪羊不是皆大欢喜么。” 南宫恪还是犹豫:“可是……” 可是我们真的不是想让江问白做这“提罪羔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别可是了!”邱艳同粗着嗓门,“恪师妹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就是说来说去你不想唱这个白脸么,我替你唱了便是!你毕竟是日后还是要做掌门的人,有些决策你不好做,我能做!” “就这么定了,这次武林大会,让新掌门去挡一道,等回头若是他有幸还活着,我们便好好当他是掌门供着,当然眼下我们也好吃好喝好好供着;若他不幸丢了性命,那你还是我们万紫阁的掌门……” …… 邱艳同一通叭叭的输出,这事听着就是要立刻定下来了。 屋外的江问白只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他怒火中烧,不想再听了,怒气冲冲的提腿向外走。 然而在这一刹那,他有一种似曾相似之感。 曾几何时,他也见过此等情景——他站在一个屋子外面,听着屋内人高谈阔论,而他在外面捏紧了拳头。 那时也如同如今这般,他气得转身就走。 但这感觉也是一瞬即逝,抓不住留不下,只在江问白脑中这么溜了过去。 江问白怔愣了片刻,又想起来此处并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带着一腔怒火匆匆离去。 他浑然不知道,此刻南宫恪正和邱艳同等人据理力争。 “不不不,邱师姐,如今大家也只是揣测,说师父她老人家是想推这个新掌门去顶包,但我当日从师父口中得知此事时,师父是真心实意想将这万紫阁托付于掌门师弟的。” 南宫恪着急了起来。若是因为她没处理好,搞得江问白平白无故丢了性命,那他日,她有何颜面去见师父。 江家可是师父的救命恩人啊…… …… 江问白带了满腔怨气回到了明月居,但却是越想越气。 早知道他就该一走了之,还留下来打什么架啊!他同万紫阁同生共死的,人家却只想推他去当替罪羊。 她们万紫阁当年贪图武林盟主之位,应下了这个约定,如今江湖形势变幻了,便从外头捞了他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回来,让他去替她们承受这一切。 还假惺惺的什么给了他功力,这功力…… 江问白又运了一道气息,仍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呵,这内力……怕不是用来牵制他的吧?搞不好藏了什么玄机,若他想和万紫阁过不去,便会成为降服他的最大杀招。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越想越是来气。 尤其是那个南宫恪! 他醒来,同她说过的话最多,但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她说她把知道的都同江问白说了,但偏偏那句江问白想要拯救什么狗屁天下苍生的话,她又不说。 她同几位长老看似在商议事,但却一直在递话柄让她的师侄、师姐、师叔做决定。 如同邱艳同所说的,南宫恪从头到尾,恐怕只是不想自己做这个恶人吧。 是了,本来如果没有他江问白,这万紫阁的掌门便是她南宫恪,那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沈星河一个代盟主,都见不得有人来抢自己的位置;她一个代掌门,定然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她痛恨江问白抢了自己的盟主之位,所以她巴不得让他去做这替罪羊,这样若是他死了,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正式的掌门。 正好江问白又失忆了,于是更方便她编造那么多谎言,只为哄他去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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