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公凑到成景帝耳边低语几句,只见成景帝面色微沉:“不在他身上?” “是的,陛下。”严公公严肃道。 成景帝立即起身,行至书桌前拟旨,严公公在旁捧章,迅速地拟好圣旨后,成景帝看向宴云何:“淮阳,你过来。” 宴云何却没有立即动,他背脊挺得笔直,好似有无形中的丝线,将他死死捆住,叫他动弹不得。 祁少连和成景帝故意做戏给外人看,他不知。 赵成安离京去昌平固安借兵,他也不知。 虞钦要成为谋反的“罪证”,每个人都清楚,唯独他不知。 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直到成景帝叹息一声:“我便是不愿引起内战,以至生灵涂炭,才费尽心思谋划今日这一场,要想兵不刃血地解决一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已经是损失最小的方法。既然已走到这一步,淮阳可是想叫一切牺牲都化作白费?” 宴云何终是动了,他一步步来到成景帝身前,双手接过圣旨,无需太多交代,他知自己要做什么。 兵符不在姜乾坤身上,必须要截下带兵符前往五军营调兵之人,不然等京城开战,吴王世子再来掺上一脚,大晋内乱,鞑靼趁机入侵,届时干戈满目,祸结兵连,他宴云何才会成为千古罪人。 他不能让所有人的牺牲,都成为一个笑话。 手握圣旨,宴云何行至帐营门口,虞钦不知何时醒了,又看了宴云何多久。 而他始终没有侧头看虞钦一眼,破损的衣袍翻飞,血渍殷红。 虞钦怔了怔,本能抬手,却意识到自己双手被缚,他碰不到宴云何。 而宴云何则越过了虞钦,头也不回地离去。 …… 姜陶骑着马,一路狂奔,山林后无尽的黑暗,仿佛隐藏着追杀他的凶徒。 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得快极了。 整座山都被包围了,可是围着西山围场的不是五军营,而是不知从哪调来的兵马。 近卫为了他,牺牲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姜陶浑身冷汗,唇舌发麻,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是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需要抵达五军营,用父亲交给他的兵符带人围了京城。 权柄在手,这天下就是他们姜家的。 父亲生死不明的惊惧,在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时,几乎要被兴奋所淹没。 太后无子,他是父亲的嫡长子,姜家人里,他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一个。 他不再是区区营官,而是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会被他踩在脚下。得罪过他们姜家的,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不知在黑夜中行了多久,姜陶终于赶到了五军营驻扎之地。 姜提督不在,此时掌管五军营的便是武臣陈廉清和姜晋二人。 正好在营地的,只有陈廉清。姜陶不信外姓人,哪怕陈廉清毕恭毕敬地喊他小公子,问他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姜陶仍是闭口不说,只叫嚣着让陈廉清将五军营的重要武官都召集到此地。 陈廉清能被提拔到今日的位置,自是不简单。 他观着姜陶神色慌张,便知今天冬狩必然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于是试探了几句,还是姜陶不耐,掏出怀里的兵符:“虎符在此,还不传我军令!” 陈廉清看清那符,神色变了几变,心知姜乾坤凶多吉少,又看面前这个毛头小子,顿时有了算计。 “属下听命!”说罢陈廉清出了营地,召来几个贴身下属:“看好里面的人,别让他跑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只要拿着虎符,就真能调动军队陪他胡闹,真是笑话! 若是今夜在此地的是姜晋,说不准姜陶还真能事成,可惜偏偏是他陈廉清。 偌大的五军营,自然不是上下一条心,姜乾坤还在时尚能压阵,现在陈廉清知道姜乾坤没了,这五军营究竟还姓不姓姜,也就难说了。 可即便如此,陈廉清还是速速召集了剩下的六名武将,快些赶到营中。 还特意藏了心眼,令人最后才去通知的姜晋。 武将们被深夜吵醒,一听发生了大事,便急忙赶了过来。 得知虎符竟落在了姜陶手中,个个大惊失色。 “陈将军,你可知姜提督出了何事,怎会让姜小公子拿了兵符?”最先赶到的掌号头官崔将军问道。 陈廉清肃穆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还是请小公子过来吧。” 姜陶被请到帐营中后,也不顾这些人对自己的问询,急急道:“我父让你们即刻发兵,包围京城,保护太后!” 话音刚落,营帐里的众武将们面面相觑,好似都没听明白姜陶在说什么似的。 姜陶只能再次掏出兵符:“见符如见人,还不快些领命!” 陈廉清主动道:“小公子,你让我们护卫京师,可是有反贼攻入京城?” 姜陶刚要说可不是有反贼吗,又意识到这个反贼是陛下,真要说反贼,他们姜家才是反贼。 不过略有迟疑,便听陈廉清道:“冬狩上到底出了何事,姜提督为何不亲自前来,陛下可还安好?” 三连问顿时叫姜陶语塞,说不出话来,立即急红了脸:“现在兵符也指挥不动你们了吗?姜晋呢,姜晋人在何处?!” “何必如此麻烦!”人未到,声先至。 帐营被掀开,摇晃的烛火倒映在来人脸上,那人脸上尚有还未清洗干净的血污,怀中抱着一个方正红盒,目光森然,好似恶鬼。 “我来传陛下圣旨,重将听令!” 陈廉清看到那人手里的明黄圣旨,心中顿时一沉。 姜陶更是握紧兵符,犹如见到阎罗般:“还不快些将他拿下!” 宴云何将手中圣旨展开,把上面鲜红的玉玺印章展示给众人:“见圣旨如见皇上,谁敢动我!” 看着这些将军们闪烁的神情,宴云何知道他们在担心害怕什么。 并非是害怕姜家倒了,而是害怕被连坐。 要是如此,倒不如跟着一起反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路。 宴云何来时就怕这些将士们已被怂恿,好在他来得及时。 “姜家谋逆,罪不容诛,尔等按律,该当连坐,然陛下宽仁,念在尔等不过听令行事,若是将功补过,便可既往不咎。”宴云何高声道。 他环视众人,将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最后落在正中央的姜陶神色,诡异勾唇一笑。 先礼后兵,他将带着的盒子掀开,探手进去:“若还冥顽不灵,下场有如此人。” 他将那血淋淋的人头丢了出去,那头滚了几圈,朝着姜陶的方向停了下来。 那是姜乾坤的脑袋,他死不瞑目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姜陶。
第八十八章 姜乾坤竟然死了! 将士们看道这血淋淋的人头,顿时一片哗然。 姜陶怒喝声哑在喉间,青白着脸,被那颗人头吓得踉跄在地。 陈廉清看着那圣旨,又看那人头,心中又惊又怕。皇权刀下,就是横行无忌多年的姜乾坤,也只落得如此下场。 那他们这些五军营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还是抓住这绝妙的天赐良机,陈廉清眸光微动,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姜陶。 宴云何弯下腰,冲地上的姜陶温声道:“姜大人,还不为你父亲收尸?” 姜陶惊怒之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宴云何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直起腰,梭巡四周神色各异的武将们:“诸位大人,若仍执迷不悟,罪同谋反!” “大人们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得在乎家人的,不是吗?”宴云何最后一句,声音放得极轻,话语间的威胁,叫人毛骨悚然。 “还是说,各位在等谁?”宴云何走到那头颅前,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他瞧着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靴底碾着人头,腰间软剑缓缓抽出:“难道是在等姜晋?” 姜乾坤死了,现下五军营官职最高的,便是陈廉清与姜晋。 姜晋迟迟未曾露面,已让人忐忑不安。 除陈廉清以外的武将们,有些脾气爆的,已经提起武器。 姜家掌管了五军营这么多年,能被提拔起来的,都是跟姜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之人。 虽说姜乾坤的死叫他们猝不及防,但仅凭宴云何的一句既往不咎,他们难道就真的会信? 随着软剑出鞘,森凉的剑影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姜晋是不会来了,他比你们要聪明。” 沉默在帐营里蔓延,直到一道拔剑声响起,打破了局面。 是陈廉清拔了剑,余下诸将瞧见他的动作,也纷纷将剑拔了出来。 姜陶看着逆转的局势,立即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到陈廉清身边:“陈廉清,快杀了他,为我父报仇!事成以后,我封你为五军营提督!” 姜晋的背叛让姜陶倍感失望,倒是陈廉清的主动让他很赞赏。 虽说陈廉清不过是个外姓人,但在大局面前丝毫不含糊。 等他当上皇帝,第一个处置五马分尸的人,就是这个宴云何! 陈廉清握着剑,直视宴云何,嘴里却在问:“小公子,你想成什么事?” 姜陶刚要说话,就感觉眼前一花,他缓慢低下头,看道陈廉清反手将剑插进他的身体里,不紧不慢地接了下一句:“谋反吗?” 他嘴唇微动,能吐出的只是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其余武将掉转剑锋,对准陈廉清。 陈廉清利落地将剑从姜陶身体里拔出,鲜血溅了一地,他却抱剑拱手,无视周遭同僚的刀刃相向,垂下的双眸掩住了熊熊燃起的野心:“臣陈廉清,誓死追随陛下!” 宴云何笑了:“陈大人今日大功,我必禀报陛下。” 陈廉清谦卑道:“臣不敢居功,还望陛下让臣诛杀逆贼,将功补过。” 宴云何望向剩余的人:“各位大人,今日是想当被诛杀的逆贼,还是想做立功之人?” 陈廉清的举动无形中击破了他们内部的防守,有时候溃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才冲宴云何举刀之人,已经掉转剑锋,架在自己昔日同僚身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想当反贼,那反贼就只能别人当了。 伴随着姜乾坤和姜陶父子的死,姜晋的无故失踪,还有陈廉清的背叛,本来铁桶一块的五军营,如今开始自相残杀。 宴云何收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眼冷冷地望着这样的场面。 陈廉清行至他身边,把从姜陶手中掏出的虎符,双手递给宴云何,低声道:“大人,五军营的兵符,还请归还陛下。” 宴云何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将陈廉清看得心里一凉,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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