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拾很担忧。 “父亲,怎么办?”,夜风徐徐,吹起影绰的烛火,吹落少年肩侧的墨发。 花老宰相五十多岁了,自己抚胸顺了顺气,这才回应儿子:“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疑我。” 花朝拾通透,一点即悟,“皇上不疑,便是无事。” 花崇山看着儿子,沉沉点了点头。父子俩相对无言。 自古君心难测,他若信你,有错也是无错;君若生疑,任你台阁生风羊续悬鱼,也是无用。 很快,李少况就拿着搜查令去了宰相府。 花崇山虽不心虚,却也怕被设计陷害,早已将家中彻查了个底朝天。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事了,可心里还是慌慌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这大概就是身为老臣的第六感吧。 江初好和徐烨焾提早便来到了宰相府,一是看望花朝拾,这几日他过得并不好;二是想第一时间知道,郦国到底埋下了一场什么样的阴谋。 大理寺的侍卫很快便将宰相府搜查了一遍,只从三小姐房中搜出一只奇怪的镯子。 一只女人的镯子。 江初好脑子里的一根弦,“嘣”地断了。 连起来了。 “我不记得了。”,被问起这镯子是从何而来时,三小姐满脸的茫然。她也不过十四岁的年华,是宰相府娇生贵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件首饰的来历? 花崇山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毫不改色,转头问自家下人:“你们可见过三小姐戴过此镯子?” 下人皆摇头。 于是花崇山转头冲李少况拱了拱手,“李大人,此物非我府之物,至于来源,相信李大人自会明察。” 言下之意便是被栽赃陷害了。 其实花崇山记得那只玉镯,一定是那一只。 在江初好的生日宴上,三小姐无意中提到过,有位后宫的娘娘很喜欢她,还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从腕上褪了一只镯子给她。 花崇山当时并未在意,紧接着,那位美人就被烧死了。 三小姐每月或买或送总能收到许多个镯子,镯子一季一换,她怎么可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更别说是位分普通的美人随手所赠之物。 花崇山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黏腻腻的附在衣衫与脊背上,而他拱起的手,却连一丝的微颤都没有。 像枯槁的山石。 金秋高远的天空少见的铺遍了浓云,遮住了努力想从缝隙中挤出来的阳光。 李少况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带着人走了。 花崇山猛地撑在了花朝拾的身上,瞬间弯了脊背,老相毕露。 江初好和徐烨焾趁着大理寺卿离开时,也混出了宰相府。两人找了个说话的地方,这才松开紧握的手。 不止花崇山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也是。 徐烨焾阴沉着脸,周身的气压竟是比暴雨前夕还要低,“是连环计。” “看似毫无关联的后宫嫔妃和宰相府三小姐,若要真查出点什么来,那才是最可疑的。南国宰相借女儿之手向后宫传递消息,这一步也是铺垫,接下来恐怕就要爆出死掉的那个美人为祸后宫,伤及龙嗣之类……父皇至今只有我这一子,这始终是他的心病。”,江初好的声音有点发颤。 徐烨焾点头,“各个线索与案件之间看似毫无联系,能暂时蒙蔽双眼,叫人防不胜防。” 江初好又道:“现在郦国的计划已经被咱们打乱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们下一步行动肯定还是会实施下去的,不然前面的铺垫就功亏一篑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 徐烨焾看着他眸子里泛上来熟悉的狡黠,心中一动,“引蛇出洞?”
第8章 有我的影子 事至此时,大理寺卿在宰相府搜出个镯子,江初好和徐烨焾才意识到,他们手中的那半截镯子恐怕才是关键。 本以为那镯子只是表明死去美人细作身份的证物,万万没想到这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若是当日不是徐江二人抢先一步,寻到了镯子,这镯子今日只怕是在皇上手中。 皇上一旦知晓此事,迟早会对宰相心生罅隙,哪怕花崇山是两朝老臣,哪怕再无其他证据,仅凭流言也能毁了君臣之间的信任。 此计看似简单,却如同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间在皇上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实乃诛心。 外敌窥伺,内忧不断,任何一点不稳定因素都有可能成为吹起燎原野火的狂风。 而徐江二人就是这场大火中的一个变数,不在郦国计划内的变数。 他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仅凭咱们恐怕是不行,朝拾深陷旋涡中心,也无能为力,我们还需要一个帮手。”,江初好圆圆的眼睛亮起来,竟然有几分像捕食的小饿狼,目中透着幽幽的算计之色。 这份算计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市侩;唯独江初好,像是被染了艳色的幽冥之花,多智近妖到会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就像披着羊皮的狼,总是先向你露出微笑,再偷偷伸出利爪,一击毙命。 甚至还是一只刚刚磨尖爪牙的幼狼。 当然,江初好的这一面,只有徐烨焾见过。 纯良是他最好的伪装。 徐烨焾愣神了一瞬,很快转回了注意力,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副戏谑的模样,“谁?” 声音明明是笃定的,他知道江初好的打算。 “大理寺卿李少况。”,江初好回望着他,蓦地展颜一笑,露出一排细糯的小白牙,“还有…你的人,要借我一用。” 徐烨焾手下有几个暗卫,是他自己的人,只听命于他,连安远大将军也瞒住了。 身为将军府的二公子,徐烨焾已经逐渐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徐烨焾好像猜到江初好想做什么似的,轻轻笑出声,满心愉悦,“阿好。”,他唤他,“阿好长大了,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写着几个字?” 江初好预感到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微微皱眉,“什么字?” “写着‘徐烨焾’三字。”,徐烨焾笑过了,收起笑容认真道:“阿好身上有我的影子,这话说的没错。” 江初好红了脸,扬起拳头骂他自恋。 当天下午,江初好一回宫便去看望了皇后。 “母后是不是都没有想初好呀?”,江初好窝在皇后怀里,软糯糯地撒娇。 皇后便是当年的太子妃,是江初好的亲生母亲。她只有这一个孩子,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 当下便作佯怒状,捏了捏江初好的脸颊,“初好整日里疯的没边了,母后都寻不着你。” 江初好立即又是一顿甜言蜜语。 待哄得皇后笑逐颜开,他才把话头引到正题上:“对了,母后,您近来身体可好?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呀?” 皇后只当他孩子心性,渴望有弟弟妹妹作伴,怜惜道:“母后打娘胎里便带了弱症,生下你就要了母后的半条命。这子嗣缘呀,急不得,母后好好调养身体,争取早日让你有个弟弟妹妹作伴,可好?” 江初好眸色沉了几分,将头埋进皇后怀里,心疼地说:“那我要母后,不要弟弟妹妹了!” 皇后笑着刮他的鼻子。 江初好又道:“母后,我是不是本来应有个哥哥的?” 皇后笑容一滞,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唉,那是母后的第一胎,只可惜当年母后身子太弱,与那孩子无缘,不足三个月便掉了。后来好生调养了两年,这才有了你。” 江初好咯咯笑起来,天真地说:“我与母后最有缘了!” 皇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内心微暖。 江初好又特意奶声奶气地叮嘱皇后保重身体,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宫中的下人间流传起了一则八卦:前些日子烧死的孙美人,有祖传的生男孩秘方,只可惜不得圣上恩宠,未诞下一子便被烧死了。 这消息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开始只是在下人之间传,可很快,就有想邀功的奴婢禀报了主子。后宫里的女人谁不想诞下龙子?一时间大家都在寻孙美人留下的秘方。 徐烨焾听着暗卫的禀报,沉思半晌,挑了挑眉,他知道是阿好开始撒网了。想到江初好,徐烨焾不禁扬唇一笑,霎时间竟像是洒了一室光华,端的是俊美无俦。暗卫急忙垂首,不敢直视。 徐烨焾想了想吩咐道:“照阿好的要求办即可,不用再来过问我了。” 暗卫称是,恭敬地退下了。
第9章 江初好的网 江初好放任关于生子秘方的流言传播了一天,又吩咐暗卫去办了两件事。翌日一早,他便独自去了御膳房。 进了外御膳房院子,江初好就偷偷躲在树后窥伺。果然听到一个干杂活的女婢正在嚼舌根:“李嬷嬷,你听我的,可别再去寻那秘方了,根本就是假的。我听说啊,那秘方的作用根本不是什么生男孩,而是堕胎!要是正常人喝了,甚至无法生育!你说恶毒不恶毒?” 李嬷嬷是季常在跟前服侍的,来御膳房为主子取些小食,便被这个叫丹华的婢子拉住说起话来。丹华平日里是在外御膳房做杂活的,李嬷嬷倒是见过她几次,可却没怎么说过话,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热情起来。 “真的假的?”,李嬷嬷狐疑。现在宫中都在传孙美人有生子秘方,怎么到了丹华这儿,却成了堕胎之法了呢? 丹华还未等答话,蓦地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抢下了李嬷嬷手中的食盒,“这点心爷要了!你再去厨房拿一份吧。” 李嬷嬷吓了一跳,定睛瞧去,连忙给江初好行礼,唯唯诺诺地又返回了外御膳房内。 那名叫丹华的婢女一惊,素闻小皇子江初好行事霸道而肆无忌惮,她也是吓了一跳。可看着此时江初好独自一人,十分天真懵懂的模样,丹华垂首站在一边,心中已然成型了一个计划。 江初好拎着食盒,瞧了眼丹华,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无法生育?” 丹华垂眸,好似很紧张的模样,“奴婢失言,请殿下责罚。” 江初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爷叫你说就说,保证不……”,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怪异的鸟鸣,似雀非雀,似莺非莺。 江初好笑了一下,目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戏谑,就像看着猎物垂死挣扎的饿狼般,“……保证不罚你。” 丹华一门心思放在了江初好身上,并未注意到鸟鸣。此刻她咬咬嘴唇,勉强开口道:“是…是奴婢听说,孙美人留下的秘方,并非生子而是堕胎,甚至还会让人无法生育。奴婢怕有娘娘误食,这才想要提醒一番。” “你倒是好心。”,江初好点点头,又随口问道:“你听谁说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4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