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大氅递给侍女,快步走到床前蹲下来,与江初好平视,“除了被烧死的那位美人,没有其他人受伤。既然是在宴会结束后才走的水,阿好,这次的事不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必自责。” 江初好被他说中了心事,挑起徐烨焾的一缕墨发缠在手指上玩,皱着眉头分析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死了人,郦国派来的使者早就被看得紧紧的,不是那美人本身有问题,就是有其他人混入了宫中。只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怎么也想不通。” 徐烨焾抢回自己的头发,“咱们能知道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一会儿我回去问问我父亲,可有什么线索。对了,今日宴会上人太多,没寻着机会给你礼物,喏,这个送你。”,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塞到了江初好手中。 “是我自己做的。”,徐烨焾补充道。 玉佩莹润,还带着徐烨焾身上的温度,捏在手里小小的一块。 徐烨焾没告诉江初好的是,他自己挑选了玉石,裁开、打磨,从江初好御书房偷听那日起便开始做,整整打磨了一个月才制成这一块玉佩。 塞到江初好手里,他还有点舍不得,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封进去了。 江初好拽过徐烨焾的手,轻轻捏了捏,感受到那双手上的薄茧,他未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系在脖子上,“我会好好戴着的,以后你不在我身旁,就让它代替你保护我好了。” 徐烨焾看着他水盈盈的瞳仁,心中泛起点涟漪,捏了捏江初好的脸颊,“我不是你的侍卫。”,顿了顿又道:“你早点歇息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江初好急忙拉住他的手腕,“怪我心急,这么晚了还把你召回来。你晚上就在我这儿歇下吧,明日早朝再去找徐将军也不迟。” 徐烨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沐浴后,他坐在江初好床边,侍女拿了火炉子给他烘头发。江初好半倚在床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既骂郦国居心叵测又猜测后续还会有什么手段。 说着说着,江初好有些困倦了,迷迷糊糊地问徐烨焾:“你头发烘好没有?” 徐烨焾看他困得眼皮直打架,觉得可怜,又有些好笑,站起身道:“你睡吧,我去偏殿。” 江初好一下子醒了几分,抱着徐烨焾胳膊不撒手,“就在这儿睡吧,怎样?” 徐烨焾一眼看穿他,眯着眼睛笑起来,“今天宫里死了人,你害怕了,是不是?” 江初好闭紧眼睛装睡,却还是死死抱住徐烨焾的胳膊不松手。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就在屋子里等着,待到侍卫来通禀说早朝散了,这才急匆匆去堵安远大将军。 徐镇端看着眼前两个娃娃有些头疼,自家儿子就是个不好对付的,更别说江初好了。 徐烨焾很耿直地直接问道:“父亲,昨日宫中走水,是郦国什么人做的?” 听听,听听,直接都咬定是郦国做的了。 徐镇端膝下有两子,长子在南部镇守,既治山贼又防周边小国觊觎;徐烨焾尚且年幼,但徐镇端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分析一些时下消息给他听。 现在不太平,徐烨焾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安远将军在潜移默化地培养他。 于是徐镇端咂咂嘴道:“你们想知道?” 徐烨焾和江初好齐齐点头。 徐镇端微笑,“那你们自己去查查如何?” 徐烨焾和江初好齐齐皱眉。 徐镇端看着两人明显不满的表情,有点尴尬,干咳了两声,又道:“你们可以去现场看看,也许能发现什么。那边皇上已经派人查完了,你们就算破坏了现场也没什么,去吧去吧,不能总靠着爹娘……”,话音渐渐小了下去,安远大将军逃也似的跑了。 江初好拉下脸来,沉声道:“怎么回事?感觉徐将军不想说啊。” 徐烨焾冷哼一声,“此事皇上和那几个心腹大臣恐怕已经心中有数了,咱们还是迟了一步。” 这话说的好像“心腹大臣”里不包括他老爹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了一般无二的弧度。 狡黠到了极点。 既然安远大将军叫他们自己查,那便去查查好了。
第6章 明察兼暗访 前往走水宫殿的路上,两人低声分析着案情。 “这次的事感觉不简单,皇上态度随意,好像满不在乎一样,肯定是手里已经握住了郦国的什么证据把柄。只是猜不透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目的,现在看起来好像郦国反而白白损失了一枚棋子似的。”,徐烨焾习惯性地抬手摩挲起下巴。 江初好点点头,“如果你猜不到敌人的目的,那么说明这次的行动只是铺垫,亦或者是混淆视听。” 徐烨焾暗暗心惊,郦国看起来要放大招了,只是敌在暗我在明,实在不好揣测对面下一步的计划。他开始有点担忧,便直接将这担忧与江初好说了,“阿好,恐怕要打仗了。” 江初好沉默,他明白徐烨焾的意思。 一旦真的与郦国开战,谁也逃不过去,徐烨焾恐怕也是要上战场的。 谁让他是将军之子,全天下都盯着呢。 前一晚走水发现的及时,火起的快灭的也快,宫殿大体无碍,没有倒塌的风险,只是内部被烧空了。 两人刚一走近,就闻见空气中木材和布料焦糊的味道,仔细闻的话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恶臭,十分刺鼻。 江初好脸色当即就变了,拉住徐烨焾的手腕道:“烨焾,想吐。” 说罢便干呕了两声。 徐烨焾急忙拉着他走远了点,唤来侍卫去取茶水和湿帕子来。 “还要查吗?”,徐烨焾皱着眉给他拍背顺气,目中隐露担忧之色。 江初好小脸苍白却还是点点头,眸光坚定,“查!一会儿待侍卫拿了帕子来,咱们蒙住口鼻再进去。” 徐烨焾叹了口气,又道:“刚才听侍卫说,皇上派来的人只是记录了一下现场,连房门都没进,看来是真的不在乎了。那美人的尸体还在里面,你确定没问题吗?” 江初好闻言打了个哆嗦。 说实话,徐烨焾心里也有点打鼓。他也是第一次见死人。 可比他小的江初好还在身边,徐烨焾不能露怯。 他得保护江初好。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给自己冠上了这么个任务。 侍卫取来了湿帕子,两人蒙住口鼻,咬咬牙,手拉着手进去了。 宫殿内部被烟熏的漆黑,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半塌的床板间,有一具黑乎乎的焦尸。 说实话,尸体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看不出模样,可江初好还是吓软了腿。 他觉得自己晚上一定会做噩梦。 徐烨焾感受到江初好的手直冒冷汗,使劲捏了捏他的手,打头抬脚向屋内走去。 “你若是实在害怕,就把她想象成假人,或者当做是一块木炭。”,徐烨焾开口安慰道,“阿好,快打仗了,我们迟早要经历的。” 江初好的心一点一点静了下来,徐烨焾的话总像是有魔力般,能带给他安全感。 两人一起走到床前,极力克制着反感打量了一番死去的美人。 这位美人先前是太子的侧室,并不怎么受宠,平时也本分的很,江初好甚至没怎么见过她的面。 然而总归是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些年,江初好心里有点堵堵的,鼻子发酸,他并不是可怜这位姑娘,而是感叹生命的易逝。 起火点很明显,就是美人所在的床铺。人和床铺烧的都很厉害,几乎看不出模样,尸体有半个身子悬在床外,看得出死前极其痛苦地挣扎过。 哪怕她是自愿去死的,死前恐怕也有那么一瞬的后悔吧。 江初好和徐烨焾不寒而栗。 为了缓口气,两人先将室内其他地方检查了一遍,却没有什么重要发现,于是又绕回了床铺前。 “我这个冬天都不想烧炭了。”,江初好开了个玩笑以缓解气氛。 然而他语气紧张得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像被吓破了胆。 江初好心烦意乱,不想再盯着焦尸看,于是蹲下趴在地上往床板下瞧。 突然,他小声地叫了起来:“烨焾你快来!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徐烨焾一惊,赶紧走过去趴在了他旁边。 床板被烧塌了,在墙角撑出个小空间,里面躺了块黑乎乎的东西。 徐烨焾爬过去将那玩意儿摸了出来,递给江初好。 江初好随意在衣袍上擦了两把,上好的月白暗竹纹锦缎衫立马黑了一块。擦净后两人才发现,这原来是半截玉镯。 是个女人的镯子。 江初好小脸凝重了几分,仔细摸了摸镯子,又递还给徐烨焾,冷笑道:“这位美人只怕死也没想到镯子会被烧断,掉入床底存了下来。” 徐烨焾接过一看,也是吃了一惊。镯子内部竟刻了一个细密繁复的图形,图形的花纹被打磨得细润浅薄,与镯子浑然一体,若非沾了焦灰,只怕是不好看出其中奥秘。 江初好虽然没见过这种古怪的花纹,但他确信这一定是郦国某种组织的标记,徐烨焾也赞同。 江初好想了想,将镯子揣进了怀里,“父皇那边应该也用不上此物了,咱们暂且保管,也许还能牵扯出后面的阴谋来。” 徐烨焾点头,“好,放在我这里吧。” 他怕这镯子惹出什么是非,害了阿好,还是他拿着安心些。
第7章 天下悠悠口 后宫走水事件很快就过去了,梁城又太平下来,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那位美人死得无声无息,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衔接秋夏的九月过去,梁城终于有了些凉意。旌河沿岸的稻子熟了,稻香裹挟在秋风落叶中,吹遍了整个南国。 随着秋风吹开的,还有一则流言。 当朝宰相花崇山与外敌勾结,蓄意行谋反之事。 流言刚起时无人当回事,待朝廷开始重视时,流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并且有板有眼。 花崇山听闻此事时,怒急攻心,险些气晕过去。他是两朝老臣,铁骨铮铮两袖清风,这流言来得着实无凭无据。 花崇山觉得无凭无据,但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街头巷尾嚼舌根的版本是:宰相府的下人打扫书房时,无意间按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郦国的信物。 街边卖菜的挑夫说的声色并茂,好像亲眼看到了一般。 第二天他就被抓起来了。 大理寺卿李少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挥了挥手命人将抓来的百姓都放了。 自关于宰相通敌的流言发酵以来,皇上便命他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那些散布流言的百姓也都是道听途说,对方藏得极深,很不好抓。 恐怕要向皇上申请搜查宰相府了,李少况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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