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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笑眉作了一揖正要同意，却听江天生又吵嚷起来道，“喂，姓万的，你用枪他用剑，这亭子比别的亭子大了些，可方圆也不到二十步，怎么说都是你占了便宜。” 万军策听他出言不逊，倒也并不生气，仍是板着张脸，瞧过去的目光却如闪电一般，道，“噢？依这位后生的意思，是我不公平了？” 其实迟笑眉心里也明白得很，北落师门名列天下四奇，除了武功以外，因为常年行军作战的缘故，运筹帷幄才是他最著名之处。想来他的武功与轩辕十四相比或许还有一些不如，故而才要定下这些规矩。这些规矩乍一听起来似是给迟笑眉这个后生小辈许多可趁之隙，其实却是万军策自己占了利处。 但这些话是万万不该说出口的，于是迟笑眉立刻抱拳低头道，“这人是个莽汉，不懂得礼数，请前辈莫怪。” 万军策轻轻哼了一声，将枪尖一扫，道，“好吧，你亮兵刃吧。” 江天生见自己叫破万军策计谋，迟笑眉却不领自己一片好意坚持要比武，不禁有些着急。却见龙九与轩辕十四迎面走来踏上画舫，那船夫长竿一撑，画舫便往湖里荡去，独留下迟笑眉与万军策二人在亭中对峙。
第3章 7～9 七 万军策的枪法是战场上杀敌的枪法，朴实却也有效，而且每一枪都是经过他那非凡头脑精心计算过的一枪。 迟笑眉碧锋剑平素胜在快上，但对付万军策那精确而周密的枪法，迟笑眉剑招再快，一时近不了身，也是无技可施。 迟笑眉也是心思玲珑之人，早已看出万军策有意将自己逼退到小亭外沿，当下将计就计，假意退无可退，引万军策全力一刺。 眼见枪尖直刺到眼前，迟笑眉微微一笑，身形一闪避开枪尖。紧接着他出其不意地反手一撩，碧绿的剑锋冲天而起，万军策全力一刺招式已老，被这自下而上的凌霄撩剑式一击，长枪竟把捏不稳脱手飞起。 谁知迟笑眉还未来得及得意，忽然只觉膝盖内侧一痛，似是叫什么给打中，登时失了平衡，迟笑眉大吃一惊，待回过神来已经“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这突来变故叫迟笑眉又惊又怒，从水里探出身来一看，只见长枪落在地上，而万军策负手而立，面色铁青得吓人。 迟笑眉不知是谁暗中出手偷袭自己，气得俊脸发青，那些高手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他自觉狼狈至极，只有脚下用力一踏水，飞身而起落在画舫上。 方落定身形，迎面见一人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不是江天生是谁。 迟笑眉忽然心下明白过来——是江天生搅的局！ 他忍不住正要开口质问，却见江天生那张贼兮兮的笑脸忽然在面前放大，迟笑眉一骇，正要后退，但脚正踏在甲板边缘，背后正是湖水，退无可退，只有定住身形，咬牙道，“江天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天生低下头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鼻尖，依然笑得没心没肺，道，“你不要这么凶我，我是救了你一命——你看看方才你站的地方，背后的那根柱子。” 迟笑眉将信将疑，将目光移到他所说的柱子上，遥遥望去，只见红漆木柱上似有寒光一星。 但听江天生解释道，“我刚才就看姓万的不对劲——他手里藏了暗器飞针，兵器一脱手，就使暗器对付你。 迟笑眉微微皱眉，望向万军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依万军策的能耐，自己诱他来刺，理当也在他算计之内，难不成他是故意给自己机会可乘？难道万军策根本不在乎输赢，他一开始就要杀我？这暗器飞针细如牛毛，打入心口，他再假意失手将我打落水，到时葬身湖底，谁都不知我是怎么死的。 八 江天生见他紧蹙眉头，脸色变来变去，于是又凑到他耳朵边来笑道，“你又不笨，想一想便知道我是为你好。” 这时只听身旁一人粗声粗气道，“喂，你们两个咬耳朵说悄悄话说完了没？” 迟笑眉一听，突然发觉两人凑得太近，姿势暧昧，连忙把江天生推开，转头望向说话之人，正是轩辕十四。 轩辕十四瞪了两人一眼，扭头对着龙九呼喝道，“龙幺儿，一个长枪脱了手，一个掉进湖里了，这输赢到底该怎么算？” 站在一旁的龙九也大感头疼，这万军策是他出面替迟笑眉请来，比武由他来公证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样平手的结果……难不成还请两位改天再战一场？实在于理不合。 耳听得轩辕十四吵吵嚷嚷，在场武林人士虽也有见解，但也都沉住气，只等龙九裁判。 除了一个人，他的气实在沉不住了，他就是南宫琴。 南宫琴原本就对迟笑眉心存芥蒂，方才又被江天生连累出丑，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眼下倒好，迟笑眉与北落师门打了个平手，正合他心意。 于是南宫琴立刻道，“方才万前辈兵器只是一时脱手飞起，万前辈接住还可再战，迟公子则是功力不济掉到水里，没有资格再战，这胜负不是很明显吗？” 他话音方落，只听轩辕十四哈哈大笑，“放屁放屁，老小子自己说好，兵器脱手就算输，他被打落了枪在先，小白脸落进湖里在后，自然是老小子输。” 天底下敢叫皇上御赐封号的大元帅作“老小子”的，也真正只有他轩辕十四了。 迟笑眉听他叫自己“小白脸”原也一肚子不快，但眼下自己湿淋淋的同落汤鸡一样，还是不要开口得好，以免又引来嘲讽。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轩辕十四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南宫琴被他一喝，不敢造次，狠狠瞪了迟笑眉一眼，退到后头去了。 这时却见亭子中的万军策拾起长枪，将手一拱，竟然朗声说道，“迟公子，是我输了。” 这倒是令迟笑眉大感意外，万军策若当真起了杀心，如何又会坦然承认自己输了？ 只见万军策施展轻功踏上画舫，众人连忙为他让出道来，他点点头，忽然向迟笑眉抛出一物，迟笑眉伸手接过一看，是一枚朱漆雕饰的护符，上面镌刻着玄武纹样； 只听万军策道，“战胜天下四奇，得到四象符，便可至乾坤日月府寻得日月神剑一战——现如今迟公子已有了三块四象符。” 迟笑眉点头道，“不错。” 万军策嘴角牵动，诡怪一笑，道，“望织女毕绣衣深居染秋宫，但只要我出面请她，她还是会来的。” 迟笑眉心头一阵激动，四象符已得其三，如今只要再得到毕绣衣手中的白虎符……距离挑战日月神剑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迟笑眉这时也早已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模样狼狈，忙拜谢道，“多谢万前辈。” 万军策也不作答，自走到船里头坐了，不再说话。 轩辕十四跟进去，又骂又笑，道，“老子原本有心赌你赢，但老子和那龙幺儿赌，从来没有赢过——姓迟的小白脸是龙幺儿的朋友，我就抢在他前头押姓迟的小子。原本还担心小白脸斗不过你这老狐狸，没想到老狐狸也有输的一天。我这一招就叫反其道行之。” 万军策半闭着眼不搭理，轩辕十四讨了个没趣，便转头问一众江湖高手道，“老子说得有没有道理？” 众人也未必听出他这一番话什么道理，但都晓得这轩辕十四脾气火暴，蛮不讲理的粗人一个，当即都装模作样点头道，“是是，铁狮前辈此言有理。” 而比武的另一个主角迟笑眉此刻也被众人所孤立，若不是万军策自动认输，输赢尚未分明；万军策虽败，却风度不减，而他却落到水里变作一只落汤鸡，着实引人好笑。 这一战赢得一点都不光彩，还要多谢江天生这个刹星。 九 当日胜过万军策后，迟笑眉自觉尴尬，龙九做东宴请，他也称病中途离去。 反倒是江天生，这人真是天吃星外加天生的酒鬼，一见好酒好菜，也不顾自己是龙九碍于迟笑眉面子请来的客人身份，与那大老粗轩辕十四斗酒划拳，喝得酩酊大醉。 龙九见到迟笑眉对江天生避之惟恐不急的模样，连忙追到花园里来，一脸好笑地扯住他道，“你这就走了？你这位好朋友怎么办？” 迟笑眉脸一黑，道，“我观龙王与轩辕前辈相处，就知道再难缠的人您都有本事应对，不如龙王便将他留下，当作多个消遣。” 龙九摆摆手，瞧瞧面色铁青的迟笑眉又望望醉倒在桌上的江天生，神秘一笑，道，“我看我还是不要夺人之美了。” 迟笑眉敛起两条飞扬的眉毛，他急于与江天生撇清关系，侧目道，“龙王此言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龙九哈哈一笑，拍拍迟笑眉的肩，道，“我都听说了，那日在酒楼中的事。人家便是见你迟公子生得好，夸你两句，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迟笑眉一时无言以对，这西子龙王原本就是怪人一个，不但因为女子衣饰华美就主动穿起罗裙，他身为叱咤武林数十年的奇人东海龙王之子，更居然不会半点武功；龙王九个子女不是名动一方的侠客，就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官员，偏偏他这个幺子居然学人做买卖。 龙九见他不说话，将手里扇子摇了摇，瞥了一眼屋子里一群互相劝酒的江湖人士，面露忧愁神色道，“你看屋子里这些人，人人都来巴结我，可无非就是因为我老爹是只手遮天的东海龙王——又有谁是真心为了我龙九这个人呢？” 此时龙九已换下白日里那身女子装束，改换回了男装，月光照着这人未施半点脂粉的清俊愁容，反倒比他作女子打扮更多几分我见犹怜。 迟笑眉虽然觉得他将自己与江天生的事打作比方文不对题，但也着实体会到龙九心里的寂寞，看他这副模样，连迟笑眉都想开口安慰他几句。 但还未开口，却见龙九忽然“噗嗤”笑出声来，道，“我算是晓得那个江天生为什么老是要逗你。你这人就是太正经，不好玩，要逗一逗才好玩。” 迟笑眉一想，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当即道，“龙王也看到白日里是他做的手脚害我跌下湖里了，是不是？既然如此，您为何没有当场叫破呢？现如今那些武林人士只道是万军策施舍我胜利……” 龙九听了微笑道，“那你怎么看呢？真的是他施舍与你胜利吗？” 迟笑眉摇摇头，“当然不是。” 龙九道，“那就是了，你确实有赢过他的实力。” 迟笑眉叹道，“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万军策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龙九手扶着栏杆，半垂着脸不答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书信中，曾经几次三番代替万军策向你发问，是否有心效忠朝廷？” 迟笑眉道，“确有此事……我也在回信中明言，在下无心仕途，是以……难不成这就是他要除掉我的原因？不能用之则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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