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哪个醉鬼,忽然从小巷的尽头冒出来,手里的火折子一甩即亮:“谁,谁啊?!” 火折子的光撕破了黑暗角落里的阴霾,像是个不祥的隐喻。 严彭觉浅,但可能是今天走的地方有些多累的,往常这样肆虐的风会让他整宿睡不着,但今天好像还不错。 可惜他的美梦一下就被搅和了。 外面的敲门……不,已经不能称之为敲门了,是凿门声简直比风还剧烈。严彭披了件袍子去给对方开门,来者提着他才当了三天差的京兆府的灯笼,一脸凝重宛如报丧:“严大人,死人了。” 严彭在京兆府做主事,即大事小情都得他一手包办的挨累不讨好的差事,打个架死个人都得让他善后去,所以他没太多惊讶。虽然只上任了三天,但他还是熟练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衙役离开了。 绕了一会,他们到了现场。 “报案子的是住这附近的人,查了,没问题。”推官道,“他喝多了,听见有动静,结果就看见了尸体。” “去看看府尹干嘛呢,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让他来吧。”严彭盖上白布,“抬回去,让仵作验尸。这事先别公之于众,只先派人打听,礼部尚书徐知忌他三儿子到过哪。” 不错,死的正是徐焕。 推官一一记下,吩咐人做事去了。严彭起身,轻叹一声,几个时辰前刚见着的人,转眼就横尸小巷了,可见人事无常。 可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平时最大的仇人应该就是在青楼楚馆里和他抢姑娘的,哪里会来这种地方…… “把这附近的人家都查查,”严彭看了看远处暗下去的歌月楼,“说话时好一些,半夜三更的,别吵着别人。” 由于邹季峰在府尹这个位置上没坐多久,所以京兆府此时的风气还是很正的,办事可比湖州那些个县衙快多了。严彭这边刚走到歌月楼,推官就已经给他回信了。 “徐焕的小厮在歌月楼附近的摊子上睡着了,摊主说他始终没动过。”推官道,“在徐焕进到歌月楼后他们就没再见过,具体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也不知情。” “徐家那边差人问过了,徐焕没回去过,也没托人去报个平安,一点音信也没有。” “对了,那小厮还说,他们进歌月楼之前,还往北镇抚司那边走了一段路,只是还没到就折回来了。所以我推测,徐焕应该是在歌月楼里出的事,看上去……可能是意外。” 严彭脚步一顿,推官立马不敢说话了,他轻笑一声:“紧张什么,你的话没说完呢,继续。” 推官抿抿嘴:“以前老主事不让我乱讲的。” “你比我先到,看尸体看得也更仔细。”严彭耐心道,“我现在可能等不及仵作那边来信了,你就先同我说说。” 推官一顿,随后又像刚才一样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徐焕和人打过架,身上好几处淤青都是新的。衣服上有拖拽的痕迹,但身上没有,可能是死后抛尸,但……没抛成,就被打断了。” 严彭点点头:“不错嘛,这怎么能是乱说呢。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下官付正越,表字任旌。”付正越看起来不太像来查案办案的,倒像是马上要去面圣似的紧绷着。 “任旌要是不忙,待会啊就帮我盯着歌月楼,看有没有沉不住气的。”严彭低声吩咐道,又转向迎上来的老鸨,“对不住了,今天不是给您送银子的。” 老鸨笑容一僵,她看见了后面的衙役:“几,几位官爷,我们……” “我们不砸场子,放心。”严彭笑起来时有两个很浅的酒窝,眼睛一弯,有点孩子气的调皮,一看就让人放松警惕,“只是来找一个人。” 出卖色相还是有用的,老鸨的态度好了一些:“官爷要找哪一位啊?” “徐焕,他今天晚上来了吧。” “来了来了,只是现在还在蕙娘的屋里……几位要不再等等?” 严彭笑容不变,可付正越看着他莫名打了个哆嗦。他性子独,沉默久了,也比别人敏感一些,总觉得上司的眼神冷了下来。 “再等?那位姑娘就该跑了,现在就得去找了。” 蕙娘的屋在二楼,老鸨不敢违抗,只好把他们带到了门口。然而推开门后,屋里却是一股浓重的血气,严彭脸色一变,大步走了进去—— 蕙娘瘫在地上不省人事,而那纤细嫩白的胳膊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叫郎中!快!” 邹季峰睡得正香时被搅扰了清梦,十分不情愿地赶到歌月楼时,正好赶上另一波人也跟着匆匆来了。可京兆府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阵仗,那还能是…… “师兄,”严彭从楼上下来,眉头皱着,“是不是镇抚司的人来了?” 邹季峰豁然开朗,但随后立刻狐疑道:“没灾没病的,镇抚司掺和什么?” “谁不知道,现在的镇抚司镇抚是个爱出头还有人护着的。”严彭低声道,可语气里却不太尊重,“掺和这么一下,这案子明早就得到御前。” “是徐焕死了?凶手有目标了吗?” “有一个娼妓,非说是自己杀了徐焕又抛尸未遂,刚才还要畏罪自杀呢。” “那,那把人给他们,封卷移送罢。” 严彭颇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师兄,你平时就是这么办事的?”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邹季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你也该知道这徐知忌先前做了什么,这一下……哼哼,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严彭想了想:“是景平九年……” 邹季峰一抬手:“想起来就行,你当时清清白白没被卷进去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景平九年,也就是严彭参加的那一场会试,其实有些特殊。 会试在京城三年一考,从全国各地乡试中选出来的人才都汇聚于此,难免有要动歪心思的。 那一年有一群人贿赂了在贡院巡视的官兵,真假不知道,反正据说榜放出来之后,前三十名里少有干净的,可见规模之大。 可这件事在殿试结束了快两个月后才挖出来查证,不少证据都不知道飘到哪个蓬莱仙岛去了,根本无从查起。所以慢慢地,一场科举舞弊案,到最后就变了味儿。 徐知忌作为主持这案子的人,自然是全程参与查证。毕竟科举出了事,他这礼部尚书首当其冲,也算将功折罪了。 只是此时回头细细一品,那一次查出去的人,都是些没什么家族背景的,再者就是快被遗忘了的功臣后裔皇亲权贵。 这些人,徐知忌的主子是不稀罕拉拢的。 他不拉拢,自然有另一位示好。 于是这起案子,就成了徐知忌主子排除异己的最佳工具。而当今京都,皇上七个孩子,只有四皇子方晏清能拿得上台面,和徐知忌这位“大儒”站在一起不寒碜。 至于不知轻重地和方晏清对抗的,则是那些被排出的“异己”押的宝。 “这个案子应该没这么简单,”严彭与邹季峰往楼上走,“你想,三年前方晏清一下弄没了那么多人,这次还回来,不也得对等么?不然岂不是输了气势。” 邹季峰瞪了他一眼:“你还想跟着搅浑水吗?!” 严彭摇摇头,正色道:“既然这案子到了我手里,无论谁想做什么,都得让我先查明白才好罢?” “狂得你!”邹季峰失笑,“你……唉!你就是年纪太小,经历的也少……算了算了,赶紧先把人证带回去,不然一会锦衣卫接手了,你可就什么都查不清楚了!” “已经带回去了,”严彭道,“而且,徐焕死得有些蹊跷。刚才任旌转述仵作的话,除去身上那些不要紧的小伤,最大的可能就是中了毒,可是验出来的毒又不至于致命……” 邹季峰一头雾水:“还有这种事……是不是哪里的伤没验出来,或者是徐焕本身就有甚恶疾?” “这些得问徐家了。”严彭摇摇头,“我赶紧回去审审那个娼妓,抛尸这种事情她一个弱女子做不来,一定还有人帮她。” 邹季峰一头雾水:“还有这种事……是不是哪里的伤没验出来,或者是徐焕本身就有甚恶疾?” “这些得问徐家了。”严彭摇摇头,“我赶紧回去审审那个娼妓,抛尸这种事情她一个弱女子做不来,一定还有人帮她。” ---- 第一次写的第一本,总算开完了头
第2章 严彭刚走出歌月楼的大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而对方则是扯着一脸欠揍的笑:“严大人,别来无恙啊!上次湖州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想不到这就再会了!” 严彭:“……” 常安笑得更欢了:“怎么样,还是京都好看吧?你看,这还有锦衣卫呢!” 严彭看起来并没有觉得锦衣卫多顺眼。 “我们来得确实晚了一些,”常安很是熟悉似的揽上严彭的肩膀,“不过锦衣卫办事,可比京兆府快多了,要不要……”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不到镇抚司自讨苦吃了。”严彭打断他,“半夜三更的,常镇抚还是赶紧办正事罢。” 常安一歪头,他本就极年轻,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半大孩子。可这样一个孩子气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极为别扭,而他本人却乐在其中,好像自己真是个什么小孩一样:“嗯?我们能把徐焕今晚上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问出来。这不比那一脚踹不出三个屁的娼妓好看么?” 见自己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锦衣卫,严彭也没多大反应:“既然镇抚都知道在下还有琐事,那就赶紧去忙您的大业罢,改日在下再去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有这么一说,还是在湖州时的缘故了。 湖州多山,也多山匪,整治了几次,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般没人愿意做,所以都没什么成效。 也只有严彭这冤大头愿意接手,拔钉子似的各个击破。 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九死一生。 也是那时,常安在亲自拔除一个他们围追堵截了快五年的山匪窝时,捞出了一个疑似师爷的严彭。他那时已经在那个窝点游说许久了,再等一等没准都能像之前似的招安。 但常安可没有那个耐心,看见时机成熟一火铳就轰到了山上,由于山匪都被忽悠晕了,所以没几下,锦衣卫就打下了山头。 严彭心平气和地同常安讲,山匪在活不下去之前是如何如何的普通百姓,而常安嫌他啰嗦一脚给他蹬下了山。 孽缘就此结下。 这两个人好像天生八字不合,凑到一起基本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常安不屑地撇撇嘴:“说不过你……不过嘛,你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可以到镇抚司来,这次可是有人打过招呼的。” 严彭只是一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便和京兆府的人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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