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辞》作者:几块牛轧糖 简介:大周延元十二年,一个白姓士子,以二十二岁高龄勇夺一甲,成了大周最年轻的进士。 大周景平九年,一个叫严彭的落魄鬼,登上了金榜传胪,然而和一甲只有一步之遥,不过他仍是成了大周最年轻的进士。 三年之后,这最年轻的进士都成了官场熟练工了,惊叹于他才华的,也基本忘了他了。 但有个人记得,还记得分外清楚。 “而且一直记得呢!” —————— 封面感谢@江随
第1章 长安城往年的这个时候没这么热闹,北风萧瑟,到了晚些时候根本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只有在腊月末,快过年时才能有些活气。 可今年不一样,申时都快过了,长安的大街小巷还如同旅人的包裹一样,挤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见北客来的台子没有,就是那个!”人群之中,两个人挤到了河边,其中一个指着北客来延伸出来的高台,“兰心雅赏就在这上面办。但是今年顺州旱灾嘛,连天子都斋戒了,所以也就没人敢张罗。这不顺州好起来了,这才把兰心雅赏重新办起来。” 他身后的年轻人点点头,又搓了搓冻红的耳尖,表示自己长见识了。 “诶呀玉声啊,今天可是腊月里难得的一个暖和日子,就算现在入夜了也没冷到如此啊!”稍年长的那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冷到这个地步!” 被叫作玉声的人笑了笑,这让他看上去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一样:“无碍,只是湖州太暖和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邹季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年纪轻轻,不该有什么恶疾啊……” “诶哟师兄啊!你可愿我点好罢!”年轻人笑着推着他往前走,“两年没回来了,你可得带着我好好走走!” 这位玉声大名严彭,是邹季峰的同门师弟,景平九年,年仅十六便是金榜传胪,是大周这么多年最年轻的进士。 在大周的官场不太考究资历,比较看重出身。虽然严彭不是一甲,但如果他努努力,人再机灵一些,将来做个六部之首就是手到擒来。 可是严彭并没有走这条老路。 在翰林院待了不到半年,他就自请外调湖州了。 这年头,除非贬谪,或者实在考不上进士才会到地方下设去浑个官做做,还真没怎么见过自己往外跑的!要是到的是个富庶的地方还好,若是个穷乡僻壤,就会被皇上忘在这,好几年都不能回京。如果更倒霉一点,那里成片的刁民揭竿而起,只会更加棘手。 不过严彭只在湖州两年就被调任回京,还和邹季峰一起在京兆府办差,可以说这并不是个傻子。 这其中不止是他师兄邹季峰和他师父的运作,更多的是他自己敢去办事出头。 “今年的兰心雅赏比以往可热闹多了,”邹季峰边走边眉飞色舞地与严彭描述,“不止有江南的名伎登台,还有刘轻水的徒弟呢!” 严彭神色一动:“是哪一位?” “这却不知了,”邹季峰道,“唉,想当年一曲〈生死两〉,那杜微花唱走了多少人的心!我小时候成天介儿地蹲在戏台子底下等他出来!” 严彭微微点点头:“嗯,已过去三十五年了,刘轻水应该不复当年风华了罢……” “谁不说是呢!”邹季峰一脸惋惜,“想当初刘轻水在这兰心雅赏,可是第一位男花魁呢,可惜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后继有人了……” 两个人虽然不是一起长大的,但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能聊到一起去。加上邹季峰离家太早,一直跟着师父到跑东跑西,对于这唯一的一个小师弟,是把他当亲人看的。 于是说着说着就到了谁都绕不开的话题。 “你中举那年,多少人榜下捉婿,你说你年轻,我没管你。”邹季峰边走边罗列严彭的罪状,“现在你都十九了,明年就该加冠成人了,还不娶妻生子,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严彭有些语塞:“师兄,我这不是才回京么,自己安身立命还是个问题,再来妻子儿女,那不是更费力了么。这事不急不急……” 邹季峰一瞪眼:“你这孩子——” “况且,师兄,你现在月俸几何?能不能像十几年前似的,每月都能出去好好玩玩?”严彭转手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府上上下的人要吃饭,侄子侄女这会正是启蒙的时候,嫂夫人平日里也有开销……” 邹季峰的脸色黑了下去。 “所以说,你师弟我还年轻呢。”严彭一口气说完,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这事可急不得……走罢师兄,天晚了。” 邹季峰叹了口气:“唉!以前师父顺着你,把你的小性子都养出来了!” 严彭不在意地笑笑,转身便要走,结果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连声道歉,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忽然一下抓住严彭袍子的一角,深情款款道:“美人儿,风前月下,浅斟低唱……要不要同我,共赏风月啊?” 严彭确实长得不错,但京都这种地方,随手一抓就有一堆比他美风仪的,所以他不算出挑。 邹季峰在他身后,只听了这么一耳朵,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刚想冲上去教训教训这登徒子,结果就听严彭道:“要是没认错……这位是礼部尚书三子,徐焕?” 邹季峰定睛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个月你还因为当街闹事被我京兆府抓来过一回,怎么还不长记性!” 虽然邹季峰政绩卓然,入仕十二年就已经是京兆府尹这三品大员,但徐焕他爹徐知忌在礼部已经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岁,出仕的时间怕是比邹季峰的岁数都大。 所以徐焕并没有把邹季峰放在眼里,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严彭——见惯了淡妆浓抹的,突然看见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徐焕还真有些看上了:“嘿嘿……美人儿,今晚如此冷,还是随我,随我找地方避寒吧……” 徐焕的小厮明显更清醒一些,拽了拽他:“三少爷,这两个人不像善茬……” 徐焕一把甩开他:“滚!爷今儿看见顺眼的了,你别给爷添堵!” “哦,避寒。”严彭看起来毫不在意,只是随意一点头:“那走罢,打这再走两个坊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 徐焕此时昏昏沉沉的,也没细想那好地方到底是哪。好在他的小厮反应迅速,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三少爷,他他,他说的……好像,北镇抚司在那边……” “北镇抚司怎么……什么?!”徐焕话未说完,自己先清醒了,顿时见鬼一样盯着严彭,“北……” 北镇抚司,锦衣卫在京城的窝……大本营,专办大案要案,凡是去到那里面的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或者出不来。那地方臭名昭著,平时也冷清得紧,没人会凑上去触那个霉头。 当年太祖皇帝设下锦衣卫时,本意是要协同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彻查一桩谋反案的。最后案子查完了,这个机构也就留在这了。直到现在,已经成了一把无人敢管的刀,谁都管制不住,除了皇上本人。 当然,双方之间还有更多的博弈,不过对于徐焕来说,这地方就是血气和残尸的象征,顿时有些腿肚子打转。 严彭见他胆怯,又再接再厉:“北镇抚司阔绰,想必接待徐公子还是小菜一碟的,不用这么拘谨。要是不去,和镇抚司紧邻着的还有一家小馆子呢。” 徐焕面有菜色:“谁,谁给你的胆子,敢戏耍老子!” “怎么是戏耍呢?”严彭很无辜似的一歪头,“馆子名叫摘星楼,虽然不太高,但景致还是很好的……诶!别走啊!” 而回答他的只有徐焕一声气急败坏的“给老子等着”。 严彭无奈地笑笑,不过是离开两年多,京城的风气怎么就如此开放了。 邹季峰方才躲着看戏,这会才凑过来:“想不到小师弟比我都熟悉这京都。” “熟悉算不上,”严彭裹紧了外袍,“只是恰好知道而已。” 恰好知道北镇抚司,还有岭南帮的一处据点……还而已?邹季峰轻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该夸严彭谦虚还是夸他有能耐。 “还以为你在外两年,该被那群地主乡绅收拾明白了,现在来看……”邹季峰拍拍他的肩膀,“那些人估计都自食恶果了。但是小师弟,我可告诉你啊……” “有些势力鱼龙混杂,能躲着绝不利用。”严彭接上了他的后半句话,“知道了师兄,我又不是小孩了。” 邹季峰摇摇头:“你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可能一直看着你。师父说你机灵,出不了事……我多虑了,走,到前面看看去!” 兰心雅赏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几天也没什么人登台表演,这时候北客来中才可以开始记票。票是从北客来发出去的红绳和名册,喜欢哪个就把绳系在哪位的名字下面,最后得票最多的,就是今年的花魁。 而方才邹季峰谈到的刘轻水,此时正坐在二楼,泡着一壶茶。 刘轻水上了年纪,皱纹像刻刀的痕迹一样留在了他的脸上,但依稀能从骨相上看出曾经的风华。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好像才十二三岁,普通打扮,但绝不会泯灭在人群中。 “差不多了,”刘轻水开口,“十二,你去罢,注意些,别留下破绽。” 小姑娘应声而起,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刘叔,你不是说先生在京都么?他若见了我,会夸我好看不?” 刘轻水失笑:“好看你也不是他家的人!该干嘛干嘛去!” 小姑娘一嘟嘴,不情愿地扭身走了。 三更天,长安终于沉寂下来。 刚才的灯火通明像一场一触即碎的美梦,刷地一下就碎了个干净,只剩零星的灯光,点缀着长安无边无际的夜。 其中有一处,就是离北客来不远的歌月楼。 这地方常年昼伏夜出,蜡不要钱似的烧,也没办法,大周不兴白日宣淫。 这会街上也没人了,歌月楼的大门虚掩着,细小的北风根本吹不散浓重的胭脂水粉味,而朱红的胭脂,也遮不住姑娘苍白的脸色。 “不,不可能的……”蕙娘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怎么会……木儿姐姐,我……” 小小的房间里,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蕙娘几乎是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对方一样,死死钳着她的手腕。烛火摇曳,在对方的脸上投下一层晦暗的阴影。 “别怕……”木儿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你逃不掉了。” 长安富丽堂皇,可灯火之下,总有永远也不见光的角落。 两个姑娘拖拽着什么东西,费力地挪动着,细微的声音散在呼啸的风里,连浅眠的看家狗都吵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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