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默默的流了一回泪,也自渐渐睡去,梦里全是年轻时与缇姐姐玩乐的种种往事。 次日一早,锦春便按照老太太嘱咐的去回明了姑奶奶。 谢瑾即刻安排前往李家的一应车马仆从等等,全然妥当后,她方来到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犹未起,却也醒了,便命她进来。 谢瑾见母亲身后两个半大孩子都还睡的香甜,她满目含泪的说:“娘亲,哥哥们寻的那般幸苦,原来却在我们眼前,往后更要多疼他才好……” 李及甚原瞌睡不多且警醒,他睁开眼睛,轻声道:“祖母、姑妈,我睡好了,先去洗漱。” 谢瑾忙说:“昨晚你们歇的太迟,快再睡会儿。” 李及甚道:“姑妈,我平日里也只睡三个时辰,今日已睡的够多了。” 谢瑾忙唤了丫鬟们来伺候,又令人去传早饭,她原是吃了过来的,又陪着两人吃了点应景。 他们用饭毕,谢宁曜还睡的香甜,谢瑾轻推着唤他:“曜儿,快起,太阳晒屁股了。” 谢宁曜抓起被褥盖住头,迷迷糊糊的说:“姑妈,祖母说了今儿我们不去学里,让我睡个够。” 她最知道怎么哄这小侄儿,笑道:“我们都要去甚儿家,顺道再去郊外赏花,你一个人在屋里睡罢,我们可要走了……” 谢宁曜立马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的下床穿衣洗漱,一面说着:“不许走,等我!很快,我很快就好!” 因他急的很,云舒便带着老太太这边的几个大丫鬟一同伺候着洗漱穿戴。 谢瑾又命传了饭菜过来,谢宁曜吃的狼吞虎咽,谢瑾忙道:“你慢点,哪有世家公子这副吃相的,我不过哄你玩,要去也还早着呢。” 老太太拉着李及甚坐在游廊上闲话,此时亦朝着屋内说:“上回吃太急,就停了食,还不知悔改,偷嘴猫儿似的。” 谢宁曜笑道:“我慢慢吃就是了,都怪姑妈哄我。” 待他用饭毕,早有四辆青幄小轿停在锦祥院侧面的垂花门外,载了四人到角门外。 长街上停了一溜儿的马车,并许多跟车的小厮,骑马的大仆。 老太太与谢瑾同坐了一辆珠缨华盖车,谢宁曜与李及甚同坐一辆云纹金轮车,服侍四人的丫鬟婆子们共坐了六辆车,还空着许多车是为了去搬东西的。 最前面是大仆于喜骑马领路,之前都是于喜送人送东西的跑了好几趟,路程倒是十分熟悉。 谢宁曜兴奋极了,上车后就在李及甚的耳边呱噪个不停,又趴在窗上看沿途风光。 出了主城,便能看见远处田野百花齐放,主干道两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 谢宁曜被这般春意盎然撩.拨的玩心大起,又想着阿甚再也跑不掉,就有一种吃定了的心态。 他趴在车窗上伸手去折路旁的桃花,想借花献美人。 李及甚急忙抱住了谢宁曜的腰,怒道:“摔下去如何是好!” 谢宁曜已折下一枝桃花拿在手里,又见李及甚这样担心他,更觉爽快。 他很明白李及甚每每与他斗气,大多因他俩地位悬殊,一个是金尊玉贵小公爷,一个是寒门子弟,真可谓云泥之别,而他又惯爱调戏人,李及甚又太心高气傲。 于是想着不如疯玩个够,让阿甚习以为常,便装出到楚馆寻欢作乐的浪荡公子做派,含情脉脉的说: “阿曜无所有,卿赠一枝春。”
第16章 此情此景让这话有很强的暗示意味,李及甚气急了,红着眼眶瞪他,怒道:“瞧瞧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像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 谢宁曜顿时就被逗乐了,笑的是前仰后合,心想,楚馆里的小倌也是要调教好才出来接恩客的,李及甚竟误打误撞说的如此应景。 其实他也没怎么去过楚馆,只是偷偷跟着方觉明去了几次,没玩什么,看看取乐罢了。 不过还是为古人的花样百出震惊不已,心想着果然现代人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李及甚不明就里,盛怒道:“你还笑!等我告与世伯知道,看你怎么挨打!” 谢宁曜连忙说:“别告,他下手那么黑,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保证再不这样。” 李及甚无奈道:“你从此便改了罢。” 谢宁曜偏爱疯玩,他俩紧挨着坐在车窗旁,他便抬起右手撑在车窗框子上,将李及甚圈在怀里,轻声说: “我这叫车咚,你应该腰肢突然就变的软绵绵,咬着唇,不敢动,你也就红着眼眶做对了,进步空间还很大……” 李及甚深知他惯爱胡说八道,不再与他胡搅蛮缠,岔开话说:“阿曜,我不知你又在闹什么,我可没宝物,你倒是多去与那些王孙公子结交最要紧。” 谢宁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宝物?” 他忽然想起之前方觉明送他的青龙偃月刀,瞬间回味过来,连忙解释:“阿甚,我早就三番五次邀你玩它,是你自己不玩的,你喜欢,我送你……” 李及甚不屑一顾道:“世人眼里的宝物罢了。” 谢宁曜深知他的臭脾气,便说:“那原不值什么,即便是全天下的所有奇珍异宝,也抵不上你眼底一抹笑意。” 但见李及甚神色愈加清冷,仿若泥雕画像一般。 他又犯起促狭病,笑着说:“阿甚,你如今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句诗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 两人这般玩闹着,不知不觉便抵达了目的地。 谢宁曜有些不敢置信,李及甚竟住的如此偏远,附近并无其他人家,不远处便是“霜山”。 霜山乃天子的御用狩猎场,位于京郊,夏秋两季圣上均会带着群臣以及皇亲国戚来此狩猎,平时只有得了恩赐的达官贵人方能上霜山狩猎游玩。 谢宁曜一边下车一边说:“你住这儿,每日要多早起床才能赶上学里点卯啊!” 李及甚道:“我睡得早,五更起,紧能赶得上。” 谢宁曜又问:“怎么不买个离城里近点的房子?既或是小一些,也不用每日这般幸苦,让我起那么早,还不如杀了我!” 李及甚道:“岂不闻,长安居大不易,这个房子便已花光家里积蓄,尚在伽蓝寺借了香钱,国子监的学金积攒下来才还上。” 即便谢宁曜生在富贵乡,他也知道神都的房子贵的吓人,真可谓寸土寸金,寻常小吏要在京城安家,还是得贷款买房,背上几十年的房贷。 古代贷款的途径主要是钱庄和寺庙,相对而言,寺庙利息低但也比钱庄更难贷成功,钱庄有一定抵押物就能借,寺庙却只借贷给有功名在身的。 换而言之,寺庙借贷的主要对象是古代基层公务员,李及甚考入国子监就算有了功名。 谢宁曜又说:“买小点旧点的不行吗?” 李及甚道:“江南老家房屋具已典卖,所有家资都带了来,两进院落将能住得下,且这房龄才五年,算很新,不用修补,住着便宜。” 谢瑾笑着说:“甚儿,你不用与他讲这些,他是金银堆出来的,哪里懂节俭,这房买的极好,你小小年纪思虑如此周全,实在难得。” 李及甚走到最面前扶着老太太,将他们引至朱漆大门前,这里早有一老仆领着两名小厮恭迎。 谢老太太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可是福全?” 福全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拜伏下去,哭得泣不成声:“大小姐!多、多年未见,您竟还、还能认出我来……” 老太太亲自扶了他起来,哽咽道:“我们也算主仆一场,如何认不出,当初我将你给缇姐姐,看重的便是你忠心耿耿,到底我没看错。” 福全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卖到华府为仆,华纹见他忠厚老实又沉稳,便将他给了华缇,后来几经巨变,他始终为华缇披肝沥胆、鞠躬尽瘁。 他连忙擦了眼泪,恭敬道:“如今我应称您为老太君,多年前叫惯了您大小姐,兴头上竟脱口而出,实该打嘴。” 华纹含泪笑着说:“叫什么都行,方才恍惚间倒好像回到了过去,你可还记得我年少时最淘气的,惯爱让你们带我满街跑着玩,你就追在我身后喊大小姐,不想这一回头竟已是大半生,我老了,你也老了。” 福全哽咽道:“如何能不记得,大小姐、老太君,瞧我是真糊涂,光顾着与您说话,快请进屋,春日里风馋,莫要着凉了。” 华纹一面往里走一面与福全叙旧,正堂上两小厮早已备好茶水迎客。 李及甚将华纹、谢瑾引至主位坐下,说:“祖母、姑妈,寒舍简陋,一应的待客之礼都不像,委屈你们了。” 谢瑾豪爽道:“我们又不是客,今儿我就要当一回你的家,我来安排,不用你管,你也是个半大孩子,同曜儿去玩罢。” 李及甚忙不迭说:“那便有劳姑妈了。” 谢瑾即刻大展身手,先命从谢府带来的妈妈们去厨房收拾准备午饭,她们一并连食材都带来的,不用再着人去买,倒也十分方便。 又令丫鬟们重新沏上老太太独爱的“君山银针茶”,将暖塌也收拾了一番,换上带来的褥被引枕等。 谢瑾将老太太扶到暖塌上安歇,让福全在一旁说话解闷。 她也无需福全协助,亲自带着几个得力的丫鬟收拾必须要带去谢家的书本等物,其余倒是什么都不用带去,她早已命府里按照谢宁曜的份例为李及甚准备妥当。 谢宁曜早拉着李及甚满院子跑着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什么都觉新鲜有趣。 只是院落太小,很快便看完了,谢宁曜又想跑外面田野间玩耍,李及甚带着他在附近转了转,便有婆子来叫他们吃午饭。 吃罢午饭,吃茶歇息一会儿,老太太便让李及甚带着他们去祠堂祭奠华缇。 老太太抱着华缇的牌位说了许久的话,他们便一直陪在旁边劝解安慰。 从祠堂出来,他们都午休了片刻,大约未时许才准备返程。 原本从谢府来了七八辆空车拉东西,只李及甚的书便将五六辆车装的满满当当,但还是空着几辆。 老太太再三要带福全去谢府,福全却说: “这里是老夫人毕生积蓄买下的宅子,我得守着家业,您将我们家少主子当亲孙儿待,我放心的很,更无需跟去,我虽年迈,倒还健朗,定常去贵府探望。” 谢老太太愈加赞赏福全,且想着这里还有两个小厮,凡事都有照应,便不再担心什么。 他们抵家也不过申时初刻,老太太上了年纪忙累了大半天甚乏,自由谢瑾服侍着去歇息。 谢宁曜哪里闲得住,他想着三哥每月中下旬都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便带了一大包好东西,拉着李及甚跑去找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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