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三国贤士入燕,招贤馆门庭若市,上书分析此举利弊的,支持的抗议的,推荐贤士的奏折纷至沓来,光是看完奏折,就差点把赵瑾累够呛,弄得好一段时间赵瑾看见那些小本子就犯头疼。 而燕国此举,也真真招来不少贤士,当今丞相杨兆便是招贤之才。如今燕国文有杨兆,武有孙诀、马钊。 可赵瑾还是觉得,燕国缺个像百里奚孙叔敖那样的倾世之才,如今天下仅剩三国,无论秦楚燕哪国君主,都有一统天下的野心,赵瑾想要一个谋士,一个能打破三国势均力敌的局面,将燕国推向天下霸主之位的谋士。 可时过半载,噱头过了,招贤馆慢慢平静下来,赵瑾还是没能等到心中的那个谋士,如今又看到关于招贤馆的奏折,他来了兴致,陆续看下来,几乎全是在夸一个名为萧怀的人。 据说三天前,萧怀来到招贤馆,但他不似其他士子参加招贤考试,而是坐于馆内,与往来客论道,言辞据典引经,又独有自身见解,招贤馆中人都乐于与他谈论。杨兆听闻,也抽空与其一见,一番辩证下来,直觉得此人有大才,于是上奏。 连杨兆都认可,赵瑾当即觉得这人值得一见,便唤道:“来人。” 李纪应声而入,赵瑾道:“明日下朝后在明雅堂设宴,邀招贤馆萧怀一见。”说完又想起什么,道:“殿中火烧的太旺了,叫人撤下去些。” “是。”李纪下去后,立即有人来撤了几盆火,赵瑾这才觉得舒爽了些。 北方山戎近来又不安分起来,不断在燕国边境游荡,上将军孙诀自请北上,但他老人家已六十有五高龄,赵瑾有些犹豫。 山戎一直是燕国的威胁,这些年孙诀与其缠斗,但一直未能打出致命一击,再这样下去,一是燕国国库每年都要为北方军事作出巨大开销。二是孙诀年事已高,若是一朝故去,抗山戎这个担子没人挑可就麻烦了。 赵瑾倒是听说孙诀在军中有个中意后辈,好像是叫郭卬,但此人从未独自领兵,也不知具体。他想培养新武将,但北境安危事关燕国安危,如因换将而出差错,燕国北边大门就要被撞开,赵瑾不敢冒这个险。 此事需再议,他得去见上将军一趟。 再就是西部匪祸,提及这个,赵瑾倒想起七年前,自己还是得益于那些匪盗的悬崖密道,才能神速赶回蓟城。不过当时给他带路的孩子,不知为何,后来派人去找,却再没有消息。若是能离开山野平安长大,现在该是一翩翩少年了吧? 赵瑾收回思绪,近两年匪祸又起,马钊隔三岔五就上书,说山匪过于狡猾云云,对此赵瑾也无办法,只能暂时将给西部的军费提高一成,再从根源想办法。匪从民出,如若百姓安居乐业,人人丰衣足食,又有谁会入山为寇。 只是他颁布的规定分世族土地归民,开垦荒地归为私田等法令都未能起到显著效果,百姓们好像并未从中获利,反而是匪祸越来越严重。赵瑾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打算从法令上继续下功夫。 一直熬到子时,赵瑾才将所有事务处理完,由于嫌麻烦,和衣便睡了。 第二天早朝时,他提出修改田法,杨兆却反对,道:“新田法颁布不过半年,方才在各地落实,当下又改不免落得朝法夕改之嫌,此举不妥。” 此话有理,赵瑾又问:“丞相如何看西部匪祸?” “匪祸大多源于民之生计受困,”杨兆与赵瑾所想不谋而合,“若要寻其根源,当查民意。” “好,”赵瑾吩咐下去,“依丞相之言,命各地郡守县令走访民间,体察民情。” 北部一事顾及孙诀颜面,赵瑾不想在朝堂上议,了结此事,便宣了散朝。 倒是孙诀,见赵瑾不提此事又不准他奏折,一下朝便找来,道:“君上,北境军情可经不起延误啊!” 赵瑾也知,只是他还未想出解决之法,便道:“上将军莫要心急,待明日,孤必定给你个说法。” 孙诀这才作罢,临时走还不忘道:“本将军虽老矣,但守边关抗山戎的气力尚有,君上不必为此心忧。” 这番话倒是给赵瑾说心虚了,孙诀守了一辈子边关,山戎不除,他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其报国之心拳拳,赵瑾也不好再提提拔后辈的事,再次承诺明日便给他答复,便让他下去了。 这么一耽误,到明雅堂时,已是巳时末了。 赵瑾干脆让李纪准备吃食,若是两人谈的久,午膳干脆便在明雅堂用。 明雅堂位于招贤馆与王宫之间的雅园中,是先王时常流连园中美景,而建来赏景的地方。 园中小池高树一应俱全,亦栽着百种花卉,此时寒梅正开,雪覆枝头,几枝梅被压到堂前,赵瑾过时,将梅上雪扫落,忽听身后人言:“有客自远来,轻扫覆梅雪,好一幅冬雪瑞景。” 赵瑾回头,只见一明眸辉辉似白雪,五官凌厉胜寒梅的俊美少年立于身后,配上满园雪,活像是入画人。 他不似他父王那样识风月,早将雅园划为公用,看这少年气度不凡,还以为是哪个没见过的世家公子前来赏雪。自己虽为国君,但见士子从来只带李纪,此时人还准备午膳去了,想来对方也没认出自己是谁人,于是将错就错,道:“大寒天气前来赏雪,公子好生雅兴。” “天若不大寒,何来如此雪景?”少年笑道:“一时寒冷便能换得这样一副好景,在下倒觉值得。” 看着年轻,谈吐倒是儒雅风趣,赵瑾心中欣赏,也不急着走了,刚想接他话,对方却突然拉了他一把。 雪天土地松软,被他这么一拉,赵瑾又无防备,一个不稳,直直倒在了少年怀里。虽赵瑾暗自对他一口一个少年的叫,但这么一倒,才发现他其实肩背比自己还宽几分,再抬头,就发现人家个子也比他高小半个头,两相比对,赵瑾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与此同时,身后一阵落雪声,不用看便知是梅树上的雪积压太多而垮了下来,若刚刚这小公子不拉他,估计现在他就被雪淋个满头了。 还未等赵瑾起来,少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多有冒犯,见谅。” 他说话时胸腔也跟着起伏,声音仿佛透过两人接触的地方传到了赵瑾心里,激起一阵酥麻,赵瑾被这没来由的感觉弄得手忙脚乱,赶紧起来,后退几步,尽力镇定道:“多谢小公子,今日还有人要会,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逃也似的想走,身后人却叫住他,赵瑾回头,看他递来一枝梅花,道:“在下觉得公子与这梅花颇为相配,以此相赠,还望不要嫌弃。” “多谢。”赵瑾接过,转身便朝雅园深处的明雅堂快步走去,入堂时,刚巧碰见从侧门过来、带着一众送膳婢女的李纪。 李纪一见他,便道:“君上走这么急做什么?脸都热红了。” 赵瑾自知是刚刚窘的,佯装无事发生,道:“无碍,去上茶吧,萧怀可有来?” 李纪望向他身后,道:“喏,刚来。” 他转头,却见方才在园中的小公子正推门而入,两人对上视线,不禁都愣住。 雅园虽开放,但明雅堂只有赵瑾能用,此时能来的,也只有今日相邀的萧怀了。能得招贤馆众人赏识,赵瑾下意识便觉得对方是个年长者,哪里能想到刚刚遇到的少年便是萧怀? 别说年长,怕是连及冠都未曾,赵瑾窘上加窘,正斟酌字句,旁边的李纪却道:“君上如此热?怎么脸更红了?” 赵瑾:“……” 若不是李纪从小就作为近侍陪他长大,情分不比其他,不然已经被他踢出门去。 他咳嗽两声缓解了氛围,对着门口人道:“阁下便是萧怀萧先生?” 萧怀颔首,道:“先生一称不敢当。” 同时他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惊讶道:“莫非是燕君?” 还不等赵瑾回答,萧怀已然行礼,道:“在下失礼,不识尊颜,君上莫怪。” 赵瑾缓过劲来,扶起他道:“不必多礼……此处寒冷,先生进屋说话。”
第四章 两人一齐进堂入座,婢女摆好茶水便下去,此时赵瑾手中还拿着萧怀赠的梅花,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终像是放弃挣扎般,道:“不想先生如此年少,方才在园中未能认出,是孤浅陋。” 萧怀赶忙道:“在下才是多有冒犯,君上海涵。” 这乌龙越提越不是滋味,赵瑾想就此绕过去,便去拿壶,萧怀却先一步,将茶斟好,自己抿一口后,再斟一杯,推至赵瑾面前,道:“君上请用。” 赵瑾见他这明显是试毒的举动,好笑道:“此茶为孤近侍所上,先生多虑。” “其中过程为我所不察,”萧怀却不觉得自己所做多余,道:“君上贵为一国之首,小心为上才好。” 如今世道,各国人才流通,一国不用,自可另寻明主。可萧怀这还未被燕国所用,就为他试毒,要是真有毒,他不是自绝性命?况且哪有士子以身试毒的道理,此举分明是萧怀表明自己愿为燕国所用,甚至肯付出性命的态度,但他年纪尚轻,又有大才,何苦急于将自己与燕国绑在一起? 赵瑾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念百转,问道:“先生是燕人?” 萧怀道:“自小被父母所弃,不知所属,但在燕地长大,在下自认是燕人。”他好像洞察了赵瑾的心思一般,接着道:“在下本是贫贱命,但受贵人助,得以拜贤师。师父仙游后,在下便想为贵人所在的燕国效力,还望君上成全。” 原来如此,赵瑾感其知恩图报之心,道:“先生高义。只是想为大燕效力,通过招贤考试即可封官,为何先生只是在馆中论道?” 萧怀却不回答,而是问:“敢问君上,招贤考试之题目是谁所出?” “自然是孤亲自出题,丞相修……”赵瑾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萧怀的用意——考试题由他亲出,那么与他一见,论道间不就能看出对方才学能力究竟如何?他最开始的目的便是见自己,让自己亲自评判他的才学,从而为他亲封官职。 赵瑾这才明白,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野心半点不像他的年纪,不仅勃大,并且丝毫不加以掩饰,如此看来,他倒要好好试试他到底如何了。 眼下燕国最大的两处难题便是北部山戎及西部匪祸,赵瑾将自己所思与今日朝堂所论尽数道来,对萧怀道:“愿闻先生高见。” “北部山戎乃燕国长久之患,对方实力强劲,一举绝后患太难,只能防与征并施。先说防,在下认为,戎人善骑射,而燕地多山,若是沿北地山地一脉修建城墙,即可攻可守,又可削弱戎人骑兵优势。 “再说征讨,当下之势,与山戎互知根底的孙诀上将军绝不可撤,培养继任者也迫在眉睫,但君上所忧也不失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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