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二十人护卫已侯在府外,因是微服出行,大家都穿了便装,但毕竟军伍出身、佩刀跨马,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好不气派。承平亦着胡服、骑高马,与朱鹤二人两骑,包裹都只有一个,并未准备太多。出发前承平叫众人列队,举了柄宝剑向他们道:“此次出门虽是低调为要,但毕竟是办公事,诸位又都是军伍,讲究令出必行。我年纪小、经验浅,还赖各位帮忙,不过跟我出门就要遵我的规矩。别的都好商量,只有三点还要诸位牢记:一不能饮酒,二不能博戏,三不得滋事。这柄剑是我特向父亲求来的,以上三点若有犯者,便以军法斩于此剑!诸位可记住了!” 诸军伍连连称是,只有王宇拍马弄剑,有轻视意。朱鹤想要教训被承平拦下,只道:“事不宜迟,咱们出发!” 赵熹是昨日离家,承平比他晚了一天,路上不敢耽搁,只有中午在茶馆歇了歇就继续上路,直到入夜才在一家驿馆休息。这家驿馆位于官道边,方圆十里只此一家,赵熹若要投店就该在此停留。承平叫护卫们束好马匹到堂上吃饭,自己向掌柜问:“掌柜,请问可有一骑马负抢的俊朗少年在店里投宿?” 掌柜扒拉着算盘笑道:“有啊,他昨日来过,打听了去卫宁的路,吃了饭没有住就走了!” “走了?”承平急道,“他到贵店时也入夜了吧,怎么还走了呢!附近哪里还能住宿么?” 掌柜道:“附近虽再无驿馆,但再往前去有个小村庄,可以借宿;若是不遇,出门在外野营路边也是有的。那位公子着急赶路,咱们也没办法啊!” 承平忧心不已,赵熹虽貌似男儿但俊美异常,首次出门准备未必全面金银定带了不少,万一遇了贼人怎么了得!他恨不能立时出发去寻赵熹。不过他并非一人,许多都要思量,他只得又问:“可有别人找过他?” 掌柜答:“昨天夜里来了几人,也像您这么问,听说小公子没住店就立刻去追了。” 承平稍稍安心,赵家人比自己先到,说不定已追上了他。能不能劝回来倒是其次,守在他身边别叫他遇险才是紧要。 承平回到堂上,瞧着满桌饭菜无甚胃口。赵熹究竟为什么要去卫宁呢,真的跟自己有关么?他与大哥婚事已定,自己又该怎么办?他正胡思乱想,忽瞥见店中小二正偷瞧自己,被发现又心虚似的转过头去,这叫承平有些奇怪。承平想起赵福说赵熹出门时背了自己的爱枪但未骑自己爱马,而刚刚去束马时马厩中还有几匹马,其中一匹马鞍旁有段小绳,正是挂得胜勾的地方,难道…… 承平向桌上众人寒暄几句,后推说自己困倦先行离席,寻到方才的小二,请他带自己去茅厕,等出了大堂、来到后院,承平叫住小二,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豆。小二眼睛都直了,盯着这颗金豆愣神。承平道:“不瞒小二哥,我哥哥跟家里生气、吵了几句自己跑出门来,家里长辈忧心不已,恰好我出来办事,托我寻他。我这哥哥素来好强,轻易不肯低头,可百善孝为先,在生气也不能顶撞父母、更不能叫他们焦心不是?他们着急我心里也难过,所以想尽快找到他,大家好好谈一谈、把话都说开了,他开开心心回家、我安安心心办事,大家都好过。小二哥,若你在店里做事见多识广,想必亲友满天下,你若能帮我找到他,这颗金豆子就是我的谢礼。” 承平拿着金豆子在小二眼前晃了两圈,小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扯着布子想了半天,道:“既然都是一家人,自然要赶紧把话说清楚才好!小的也是不忍心您着急,但您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其实那位小公子昨夜来了店里就没走,现在还在呢,就在您的房间左边第三间!” 承平将金豆子扔给小二,匆匆上楼找到小二口中那间房,站在房门犹豫再三,还是敲了门。过了不久,又好似好久,房门打开,里面亭亭而立的,果然就是赵熹。 赵熹见是承平吃惊不已:“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们不是要几日后才出发吗?还是你一个人跑出来找我的?” 承平见他一切都好,松了心,笑道:“不如我们进去说?” 赵熹侧身将人让进屋来,又倒了茶水。屋中桌上摆着酒菜,一杆银枪竖在桌边,不远的床上被褥摊开,软软趴在床上,承平似乎能看到赵熹散了头发卧睡的样子。赵熹不好意思地扯下床幔,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客栈里就是这样,你就把我当男人吧!” 承平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我想早些到卫宁看看当地风貌,于是求了父亲先行一步,使团四天后才动身。今夜投宿时听说店中有一公子俊秀无双,我有心相交,没想到原来是你。好、好巧!” 赵熹忍俊不禁:“我花了钱叫店家帮我扯谎隐瞒行踪,自昨晚到现在门都没出,你去哪里听说我?” 承平磕磕巴巴道:“许是、许是我找错房间了吧……不过你怎么在这里,你和大哥就要定亲,这可是人生大事,家里要忙的地方很多吧!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带,就不必自己跑去卫宁了……”
第13章 同行 赵熹眼睛弯弯似月,很是愉悦的样子。去卫宁本是承盛的差事,承平揽了下来;本来四天后才出发,今天就跑了来,这一系列事叫人看了只觉得野心勃勃冲动鲁莽,郡公尽管宽仁也未必能忍。承平进府办事不过几日,平时又不受父母宠爱,上头有两个哥哥压制,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他聪明绝顶志大才高,却肯为了自己冒着惹郡公不快的风险来到此处,这怎不叫赵熹开心? 可他并不是自己的婚约者。 赵熹暗暗叹息,向承平笑道:“你放心,我和大公子的婚事已定,我无意叫父母为难,这次出来不过是想散散心,和别人没有关系。” 承平脸上又烧了起来,嗫嚅半天才道:“我、我、我、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大哥同父亲一样,都是宽和温柔的人,只要得他的心意就很好相处。我是、是晚辈,不该多管闲事,可我们毕竟相交一场,我想你过得好。既然婚事已定,不如、不如表现得期待些,你这样出来让大哥知道了,万一他多想,裂隙已存,白玉不美……” 赵熹叹道:“你也不必这样说,他本就不喜于我,我在他心里不是白玉,只是块石头罢了,就是再加条缝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们不懂我你也不懂我吗?我已生为双元,嫁不嫁人哪由得自己做主,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承平岂能不知呢?自己在府中时日日想着早些长大施展抱负,时间是他的渴望、是他胸怀壮阔的基石,时光流逝的声音是世界对他的呼唤。可对于赵熹来说,日月轮转带走了他的自由和梦想,他的世界越挤越窄,最终被压缩在小小的院落之中。他只是想最后再看看这世界有多残酷、多自在罢了。 承平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他无力改变赵熹要面对的现实。有时候他也觉得不甘,这样灿烂的人为什么也要在花园里凋零,可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儿子,他无能为力,只能想办法让赵熹在千娇百媚的花丛里开得久些。虽没有斗天撼地的荣耀,至少不必吹风经雨。 “回去吧,就是我出来也要带几十护卫,你毕竟是……万一……千金不坐垂堂,结果已然注定,还是为以后早做打算吧!” 赵熹抱住双臂,昂首下视承平:“如果我不肯呢?” 承平直视赵熹,赵熹猛然发现承平的眼睛原来十分漂亮,乌黑沉静,却有柔情涌动。他想起书上说的大海,可宁谧、可汹涌,容纳百川。 赵熹忽然很想知道承平的回答,不由追问:“如果我不肯回去呢?你要如何?让你的护卫把我抓回去么?还是要亲自把我送回去?” 承平的回答温柔又无奈:“那些军士还不能为我所用,何况我怎会强迫你呢?你若不肯,那就、那就跟我同行吧!” 赵熹惊讶地眨眨眼:“跟你同行?” 承平点头:“你不也要去卫宁么,咱们正好同路,你跟我一起相互有个照应,赵将军也放心些。等你要回平阳时我再叫人送你回来。” 这次换赵熹结巴了:“可、可咱们是叔嫂啊,你、我……你不担心人言可畏么?” 承平道:“卫宁有裘公子和我在,应该还算安全,到了那里咱们可以分开行事,只是你离开时还请告知我。这样知道你我同行的也就只有我身边这二十护卫,他们不多嘴,其他人就不会知道。何况常大人和高将军都是聪明人,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理会,小君大可放心。” “那些护卫不是还不能为你所用么?” “一路日久,我若还不能把他们收服也太无能了。不过毕竟瓜田李下,小君若有芥蒂还是请早日回城才是。” 赵熹皱皱鼻子:“我怕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我做的多了,你大哥早嫌弃了!你我坦坦荡荡,就算被人知道又怎么样!好,我答应你,我与你同去卫宁,到了以后也不会故意惹事,有什么麻烦也会找你商议,然后在定亲前回来。” 承平笑道:“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承平从赵熹房间离开后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往客栈大堂走去,还未进堂中就听到王宇吵嚷的声音。承平停在廊上,观察大堂情形。天色已晚,承平一行人又太过惹眼、大部分客人都避了去,朱鹤也已经回屋整理,剩余二十护卫分了四桌坐开。此时王宇正和一人对峙,其他护卫或坐观或相劝。只听王宇道:“老子一生就好喝酒赌博,二公子都不管我,你还来管我?狗屁副将,你他妈算个□□!” 另一人名叫孔舒,瘦高精壮,样貌斯文,比王宇年轻一些,不过在这些护卫里也算前辈了,承平任他做副队长。他面上胀红青筋暴起,看来被王宇气得不轻:“我好心劝你你不听就算了,竟还骂我?你当这是你魏家么!三公子明令禁止饮酒,这才出来第一天你就违令,你还是护卫长,你叫兄弟们怎么干!你不怕三公子、不怕军令么!” “操他娘的三公子,老子只知道二公子!十五岁的毛孩子敢在我这儿摆架子,我还就告诉你了,军里就魏家说了算,别说那三公子不在,就是在这里,他也得给我倒茶斟酒!不然老子撂挑子走人,看谁能保他到卫宁!你个下九流的兔子想舔他的马屁也别来管你爹我!不然老子报给魏大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祖宗……” 眼看二人要大打出手,其他军伍连忙劝和,一边拉着王宇吃菜一边推着孔舒回屋:“孔哥孔哥别管了,王爷他妹妹正在二公子跟前,听说已经收进屋了,以后说不准什么样呢!反正三公子不在,他喝就喝点吧,不耽误事儿就成!” 孔舒也知道自己势弱,只得骂骂咧咧回屋去。承平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见他要过来,先一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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