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小时候大夫就说你活不长!”宋尘上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耐烦吵道。 “……”宋尘中嘴唇嗫喏着,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听见宋尘上还在说个不停,不断质问他银子哪来的,是不是悄悄偷他的…… 宋尘上摸着自己的钱袋,来回数了好几次,确定银子没少才放下心来,抬头一看宋尘中又变成了那副嫌恶嘴脸:“好好准备会试,我走了!”转身时嘴里还嘟囔着真晦气。 ……我活不了那么久、参加不了会试…… 宋尘中无声地想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宋尘上离去的背影。 “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宋尘中整个人都在颤抖,雨顺着直往下滴,全身都湿透了,一时间像是浸在水里,呼吸不上来…… “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不知何时过来的崔竹立在墙上凉凉道。 宋尘中微微回神,缓过这阵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死了一样立在雨中。 良久,宋尘中了无生气地开了口:“我和他是双生子,我自出生大夫便诊出我有不足之症,咳咳咳……说我活不久,爹娘也不对我抱希望,只希望他能康健地活着……” 从小到大,他一直听的都是要让着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爹娘从来都是紧着弟弟,比起“哥哥”这个身份,他倒更像是宋尘上身边的小厮,呼来喝去,犯了什么错也都是他替他受罚,哪怕他从不肯唤他一声哥哥。 少时是让吃的穿的玩的,待大些了读书也是先紧着他,但他不用功,童试便落榜了,反倒是自己中了秀才。 爹娘不忍苛责他,想出来个法子,让自己去继续科考,待来日做了官便让他顶了自己,左右他们是双生子,旁人也看不出来。 崔竹安静听完,整个人身上也直滴水,他伸手抹了把脸,从墙上跳下来,“说完了?” 宋尘中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你想让他给你陪葬吗。”崔竹看他,语气冷漠,仿佛这是一件再无关紧要的小事。 “什么陪葬?”宋尘中恍惚问。 “杀了他,让他跟你一起死。” “…什么?!咳咳咳!”宋尘中吓得回神,又是一阵猛咳。 “我不想让他给我陪葬!”宋尘中刚咳得轻一点就急忙摆手拒绝,“我死为何要拖上他……” 崔竹瞟他一眼,“随便。”说罢率先抬脚进了门,傻子才陪他站着淋雨。 宋尘中还不放心,急忙跟在他后面,不停解释:“我刚才只是心中一时难过、并非是怨恨他的意思……” 崔竹站在窄小的檐下,看他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去拿浮票,再拿两件衣袍。” “哦、好。”宋尘中偷偷打量一眼他的神色,缩了缩脖子进屋了。 拿好东西宋尘中自己撑着一把伞跟在崔竹后面,边走边继续说刚刚没说完的话,罗里吧嗦,没完没了的。 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崔竹在一家浴堂前停下了。 崔竹给了掌柜的几两银子,拿到了一间房间的钥匙。 “我们要泡池子吗?”宋尘中跟着往楼上走,声音有些雀跃,“我还没泡过!” 这个汤池不算小,中间被屏风隔开一分为二,崔竹指了一边,“你去这边。”然后自己绕去了另一边。 宋尘中抱着包袱点点头,然后就脱了湿衣服高兴地跳进了水里。 崔竹泡在水里,被湿衣贴了半天的身体终于得以舒展。 宋尘中实在是一个很好满足的人,不过是泡个汤池,整个人便高兴得不像样子,隔着屏风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他实在没什么好讲的,把他和他那个弟弟的事翻来覆去讲了个遍,甚至讲了该怎么区分他们二人。 最后他讲累了,又问崔竹:“你以我的身份去参加会试,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崔竹从水里钻出来,漠然道:“不会,可以易容。” 宋尘中一时瞪大眼睛:“易容?!易成我的模样吗?” 崔竹嗯了一声。 宋尘中心里惊叹,不由转过身面向屏风,又问:“你既错过了乡试,为何不干脆重新再考?这样便不用冒险了。” “太久。”崔竹垂眸,他等不及。 “可你没参加过乡试,听说会试比乡试那些要难得多,我能考过乡试已是万般艰难,”书生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万一、万一你考不上怎么办?” “我自不会。”崔竹斜他一眼。 崔竹从池子里出来穿上衣服,宋尘中听见动静也要起来,“你泡好了?” “你想泡便再泡会儿。”崔竹捡起地上的湿衣,摸出袖袋里的东西,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抛给了他:“这是一百两,你自己决定怎么花。” 宋尘中手忙脚乱接住,“无功不受禄,我怎可受你这么多银子?” 崔竹瞥他一眼,讽道:“这些银子在京都连个响都翻不出。” 换个地方,这一百两可能是一户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但在京都,这一百两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能去顶好的酒楼吃一顿便没影了。 宋尘中脸上被水汽蒸得泛红,“这于我实在太多,我不能收……” 崔竹神色不豫,有些不耐烦:“都要死了你还要继续过那手里只有几枚铜钱的生活,”说着他神色讥讽:“这辈子最后几天你就打算穷死算了?” 宋尘中神情窘迫,攥紧了手里的钱袋,“我……” 崔竹收好袖袋里剩余的东西,手往他面前一伸沨:“浮票。” “哦…好……”宋尘中急急找出银票递给了他,又拿出被仔细包住的几本书:“这是我看的书,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 崔竹揣好浮票,顿了下才把书收下,又回头瞥他一眼,交代说:“别回你那烂屋子了,找家客栈住下,自己揣好银子别让人抢了。” 宋尘中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出门前忍不住扬声道:“多谢你!” 崔竹背影一顿,没接他这句道谢。 他为他自己。 “你死后我会帮你收尸。”崔竹出门前撂下一句话。 “……”这…算承诺? 宋尘中眨眼的功夫门被合上,两人的身影被隔开。 崔竹出门后停顿片刻,撑着油纸伞寻了个卖棺材的铺子,里面的伙计一通介绍,给他讲了檀木、花梨木以及金丝楠木等各种名贵木材制成的棺材各有什么功效和好处。 人都死了还讲究什么功效好处,又不能起死回生。 崔竹摸着袖袋里的银子,顶着伙计期待的目光退回到门口,面不改色道:“我就要一副最普通的棺材。” 伙计眼里的光一下就熄灭了,怏怏回到柜台前:“十两银子。” 崔竹抿了抿唇,又想:反正人都死了,还管用什么殓尸,席子一卷也是一样的。 直到伙计不耐烦地问他还买不买崔竹才慢吞吞地摸出十两银子放柜台上,“两天后要。” 揣着恢复如初的银子,崔竹神色不豫地回了斗场。 用过午膳,崔竹坐在桌边翻书,出乎意料地,小厮又捧了东西上来——还是黄花梨木盒子。 崔竹眉梢轻挑,打开又是整整齐齐的一万两银票。 崔竹唇角翘起,又愉悦了起来,连带着看书上宋尘中标注的蚂蚁小字都顺眼了些。 窗棂突然响动。 崔竹头也不抬,窗外的人便自己翻了进来。 “啧,薄情郎,知道我来了头也不抬一下。” 听见声音,崔竹微愣,不是谢九安。
第06章 千金一刻 叶行水自觉坐在桌前倒了杯水喝,“快渴死我了。” 崔竹抬头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这话儿说的可真没良心,我一回来就打听你的消息,马不停蹄。”叶行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抬头要唾骂他,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不禁吹了个口哨:“你脖子上是什么? “被哪个姑娘啃出来的牙印子,这么凶,还结痂着呢!” 是前天被谢九安咬的那一口,咬得狠,当时就见了血,现在还没长好。 崔竹指尖擦过咬痕,乜他一眼,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堪堪遮住。叶行水自己亲亲热热凑上来,盯着他的脖子瞧:“快给我说说,什么货色把你这个蛇蝎给制住了,能耐啊!” 崔竹凉凉地看他,嘴角咧出一个笑:“皮痒了?” 叶行水被他笑得一瘆,立马缩脖回去,瞥着他的神色又嘚瑟道:“你又打不过我,我可是高手,你个逆徒。” “啪”的一声,崔竹一脚过去叶行水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 “操!”叶行水骂了声,恨恨瞪他一眼,“崔竹,你他奶奶的,迟早得有人治你这烂脾性!” 崔竹皮笑肉不笑,毫不在意。 叶行水把凳子扶好坐回去,他也是个贱皮子,刚挨了一脚又忍不住凑过去,但不敢凑太近,抓耳挠腮地,刚想再问就被崔竹拿书挡住了脸,“没事儿干做便帮我做件事。” “干什么?” “帮我跟个人,两天。”崔竹收回书,看他。 “谁?”叶行水揉了揉鼻子,无聊道。 崔竹简单把宋尘中的事情说了下,叶行水抓抓头发,又啧了一声,走了。 今日谢九安依旧没来。 晚上崔竹喝过药,心里盘算着,上床睡了。 两日后。 崔竹刚从台上下来不久,一道黑色身影就利落翻进窗户,带动了一缕风。 叶行水坐在崔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人死了。”叶行水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崔竹看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他,“埋了吗。” 叶行水单论相貌长得其实挺俊,剑眉斜飞,鼻梁高挺,眼睛生得也好,是双桃花眼,就是打扮得有些潦草,头发干草似的随便往后一扎,衣服也歪歪扭扭,再加上他整个人看起来没个正形,容易让人忽略他本身的相貌。 “我在城外随便找了块地,找了俩人把棺材抬过去,现在估计在填土。”叶行水握着茶杯,又捻了块糕点来吃,声音听着有些含糊。 “这书呆子的日子可真没意思,”叶行水嘴里嘟囔,“跟了他两天我都要长蘑菇了。 “我今天早上回去时发现他还没起,进去一看,就发现他没气了。”叶行水说完满脸嫌弃地呸了两声,把剩下的糕点扔回盘子里,“这点心也太难吃了。 “厨子是拿脚做的吧,又咸又甜的……”叶行水似是觉得还没呸干净,又喝了杯水。 崔竹懒得理他,从袖袋里摸出个钱袋抛给他。 叶行水接住后抛了两下,沉甸甸的,挑挑眉,打开看了两眼,挠挠下巴疑惑:“干这行这么挣钱?要不我改行得了,按我这身手怎么都得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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