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写信给他的,劝他的。”裴歧抿了抿唇,正色道,“我外祖父如果真的投降了,你会即刻退兵吗?” “会。”谢骋没有丝毫的迟疑。 听着他果断的语气,裴歧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真的只是为了帮我吗?” “不然。”谢骋微挑了一下眉眼,漆黑深邃的眼眸望着他。 对上他那张轮廓分明,认真的脸,裴歧一阵失语。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就仅仅为了帮自己。他难道除了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所图了吗?裴歧是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的,亦或者说他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也不相信。 满脑子都是谋划,一心只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确实很难相信人有真心的存在。潜移默化之中,除了崔实和外祖父那些人,裴歧很难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面前这个立场跟他完全相反的北国帝君。裴歧道:“我外祖父他很执拗,他要见到我才信你,你不给我见他,恐怕很难沟通。” “那殿下你想如何?”谢骋耐心道。 “让崔实去给我送信吧,外祖父见不到我,但是见到了崔实,他也会信的。” 谢骋没有多说什么便答应了下来:“好。” 他应得这么干脆。倒让裴歧忍不住心中生疑。换做之前,他断不可能应承这么快的,这谢骋私底下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他真的是彻彻底底引狼入室吗? 一直看着裴歧的谢骋,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唇角微扯了一下:“殿下,这是不相信我吗?” “没有。”裴歧回答。 崔实被王束安排在一个偏僻的营帐里,天天都有人守着。在廊都的时候,因为是在北越的地盘,他崔实就算再怎么跟裴歧混在一起也翻不起风浪,但是到了南晋这地方,目前还跟李济打着战,这会不能放松万分。本来谢骋对这些不怎么在意,但是王束格外在意,时不时就在谢骋耳边唠叨,谢骋就随他去了。 就如此刻,一听到谢骋要把崔实送到李济那,王束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他着急道:“陛下,就这么放了崔实,怕是有一天会他成为刺向您的尖刀。”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朕就认了。”谢骋眉目略微不耐,“这是朕的命令,你只需要按朕的要求做即可,后果朕来承担。” “是。”王束万般无奈。他知道陛下有执政的能力,手腕也格外的果断,尤其是刚登基上任那会,一个在南晋留守多年的质子,尚未及弱冠,除了先帝的亲信支持外,基本没有什么根基,却能凭借雷霆手段把那些反对派镇压并且让那些旧臣心甘情愿折服。 就凭这些能力,王束非常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超越先帝的一世帝君。可是,为什么在面对私情这方面就这么昏聩呢。 那南晋质子,当真是狐狸精之中的狐狸精,怕是狐妖转世,专门来魅惑陛下的,还是一个臭不要脸的男狐狸精,真是该死。一定是他给陛下下了蛊,等哪天他一定找个老道把这臭狐狸精杀了。 当然,这些话,王束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领了谢骋的令。王束哪怕万般不情愿,也得放了崔实。 崔实一走,很快的,谢骋就得到了李济的回信,按照信中的内容,这李济是相信裴歧是真的跟随到南晋,内容也没有那么强势了,一切都可以谈。 裴歧亲自执墨给李济回信,按照谢骋的意思,把归降后的待遇都写了下来,写完。裴歧看着那由自己描摹的劝降书,微抿唇,谢骋出的劝降条件很是优渥。 不过想想,他一个质子给自己国家的将军写劝降书,这事,大概历史上就他这么一个吧。真是够耻辱的。当初他只想解决一下外祖父的困境。但是开弓哪有回头箭。他这辈子算计过那么多人,唯独,在面对至亲之时,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不过他现在就是一个质子一个阶下囚,那些所谓的名声,对他来说,仅仅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劝降的信件很快就送过去了。为了表达诚意。谢骋一直让王束按兵不动,但过去好几天,李济一直没有再次回信。谢骋倒是不急不躁,处理完事物就让裴歧陪他下棋。 而裴歧就没有那么镇定了。因为根据探子的消息,他的二弟裴衍,得知李济被北越的人围剿,正在带领军队赶过来。这裴衍是帮他外祖父的,还是来添堵的,目前还未知。但是按照当时裴衍离京之时,对自己的怨言,裴歧只觉得,这裴衍怕不是和裴构一样,坐收渔翁之利,或者暗中添一把火,让他外祖父的境况更加困难些。 想着,裴歧便忧虑重重,虽然他面上不显,但下棋下得心不在焉的。 跟他下棋的谢骋自然察觉到了,望着他看似淡然的脸,正想开口说话。营帐外面便传来了声音。 “报!陛下,李济来信。” 谢骋道:“拿进来。” 送信的人听闻,便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把信递到了谢骋面前。谢骋伸手接过,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便递给裴歧。 裴歧快速拿过来观看。他外祖父已经接受劝降,条件也同意。但要求是,亲眼见裴歧一面。 看完整封信。裴歧薄唇微抿,心情很是复杂,他外祖父若真是投降了,那他在南晋真的一点牵挂也没有了,他也没有理由说什么他是南晋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家恨国仇了。不过,他都让谢骋打南晋了,还什么家恨国仇。说出来,想起来都觉得虚伪,讽刺。裴歧有些凉薄地自嘲。 “殿下认为如何?”见他许久不吭声,谢骋询问道。 裴歧回答得非常客套:“一切由北越帝君定夺。” 谢骋望着他那张僵硬的脸:“那就约定一个归降见面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这几日你外祖父都没有回信,看来是考虑好了,那就明日,给你的外祖父回信吧,殿下。” “好。”裴歧微绷了绷脸。 这里驻扎的地方,离洛州城非常近。不到半日信就送达李济那边,而李济的回复也抵达。 第二日,洛州府外。 裴歧骑着马车跟随在谢骋身侧,看着不远处的外祖父。 李济也一直看着裴歧,过一会派了一个人过来。说要裴歧亲自过来,跟他说说话。 谢骋没有多说什么,就答应下来。裴歧拉了拉马绳,等他一个人到了他外祖父面前,他不禁觉得有些虚妄,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跟他外祖父碰面了,没想到这一次碰面得这么顺利,而谢骋也这么配合。 然而这些裴歧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细想,看着面前的李济,他愈发的苍老,满头的白发,比之间还要瘦弱,整个人形销骨立的。裴歧喉咙上下滚了滚,无比的干涩:“外祖父。” “歧儿。”李济声音苍老而沙哑,一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正当两人正在因为重逢而感触之时。 突然哗一声响。裴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崔实拉到了李济身后,随后李济身后的士兵都竖起了盾牌。裴歧一阵迷糊,他被崔实护在了身后,崔实手里正拿着弓箭,他朝着谢骋所在的方向射去。 “不要!”裴歧想要拦截,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瞳孔缩紧,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射入了谢骋的胸口,脑袋突然糊成一团,身体瞬间僵硬,死寂了一般,好像什么也想不了。 “殿下,我们走!”崔实射完了箭,拉着裴歧就往后撤。裴歧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僵硬得如同活死人,任凭崔实拉扯着。 谢骋握住胸中的箭,血液汨汩,很快就溅满了全身,漆黑的眼眸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直到视线模糊。 “陛下,陛下!”王束惊慌失措地扶住谢骋,看到他胸口处的箭,满是骇然,浑身颤抖,“陛下……陛下!来人!” 正要失血昏迷之际,谢骋掀开嗜血般的黑眸,望向慌张不已的王束:“杀了他们!” 说完,他便昏睡过去了。
第67章 醉中呓语 “殿下,你没事吧。”崔实把裴歧带到安全之地,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担忧道。 裴歧面色煞白,失魂落魄的,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思绪仿佛完全被夺舍,他无法再作其他思考。 “殿下。”见他没有回应,崔实不禁再次开口。 裴歧瞳孔失焦,面前来来往往都是人,乌压压的一片,他看不到谢骋,脑海里只有谢骋溅血的那一幕,他心脏空落落,一瞬间觉得茫然极了,什么目标也没有,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一股疼意在他心脏处无意识的蔓延,密密麻麻的,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尖锐。 他还是没有反应,崔实实在太过担心,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 裴歧终于回过神,但依旧是魂不守舍,他看着崔实,眼睛微红,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向谢骋动手?” 崔实道:“这难道不好吗?这是能让殿下脱离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要是他真的死了,那我们南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就不会再受到北越的侵扰了。” 裴歧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压抑着那无比复杂矛盾的情绪,喉咙干涩沙哑:“如果他没死呢?” 谢骋若真的因为这次死了,对他们南晋,尤其是对裴歧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起码,北越内部会因此陷入动荡,但若是谢骋存活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是顶天的灾难。这种后果,不是正在陷入内乱的南晋所能承受的。 “不会的,殿下,属下特意在箭头下了毒,这谢骋绝对活不下去的。”崔实自信道。 裴歧看着他,沉默不言。周遭都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刀光剑影。裴歧却什么也看不清,迷迷茫茫的一片。此刻他重新回到南晋,回到了他外祖父的身边,但这一刻,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情格外沉重,闭眼之间都是谢骋身上溅血的画面。 因为谢骋遭遇刺杀,王束也无心恋战,抵抗了一会,便匆匆退兵,守护着谢骋离开。看着北越军撤离,李济微松一口气,休整一会,转头走到被崔实带到安全之地的裴歧身边,笑了笑:“歧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歧嘴角牵出勉强的笑意。 李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的低落,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笑道:“先回城里吧,还有二皇子正在里面等着,这次也多亏他在后面助力,不然老夫我可能真的只能听从天意了。” 本来李济想着亲自见上裴歧一面,直接跟北越来个鱼死网破,但是收到裴衍亲自写的增援信息,一时之间李济就在给裴歧写的信中写了这条信息。信内容都会被谢骋过目一遍,从表面上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李济和裴歧有自己的沟通办法,之前他被承帝严加看管着,为了能够避开承帝的耳目,两人慢慢琢磨出来的。 “好。”裴歧很是心不在焉。 回到洛州城。因为战事紧急,李济他们直接入住了洛州知府的府邸。洛州知府是新上任的,目前城中的杂务由他来管,其他的,尤其是关于打战的一切都归属李济管辖。瞿白遗在城中留守,以防不测,一看到李济带兵回来,立即打开了城门过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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