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白丁快被他冷冰冰的语调吓坏了,要说起来他们两人算是寄人篱下,他主子一上来就把人得罪狠了怎么能行呢? 萧珏是自小横行霸道惯了的,好心好意照顾人一整夜到头来落得一串讥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他哼了声,径直坐在萧易折旁边,眼瞅着人不自然的向里挪了挪身子,又碍于一双废腿无法离得太远,心想,皇姐与自己是一家的,弯弯记恨他也实属应当,反正这屋子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呢,我哪里还指望弯弯对我捧个笑脸来相迎。”他想到旧事,一时间火气也上来了,“我从滏阳关收到书信说你死了,还想着回来给你收尸呢,一路上跑死了三匹好马,我去找谁赔我?” “没能让你如愿还真是抱歉,”萧易折掩着唇咳了几声,脸色煞白,“但也用不了你等太久了,小殿下,若你还有几分念及旧情,就等是可怜可怜我,给我个痛快吧。” “念及旧情,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旧情?”萧珏快被他气笑了,“我对你有什么旧情你自己明白的很,当初拒绝我说的那般狠绝,现在又想拿这个来要挟我?你做梦!我告诉你萧弯弯,现在皇姐把你赏给我了,你就是不想活也得问过我的意思!” 到了这会儿白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八皇子会对他们殿下抱有那种心思,怪不得他回来的那样凑巧,怕不是与他那皇姐沆瀣一气,就等着趁人之危了。再看自己殿下的脸色已然被气的不轻,咳嗽一叠声的响起。 萧易折眼前一白,竟直接咳出血来。他抖个不停的背被人一下下拍着也没察觉,咬着牙瞪向身前的人,“你,你简直胡闹!这种话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怎样说你,你……” “我知道,他们说我不学无术,骄糜轻奢,仗着皇姐的威仪为非作歹,是大庸朝鼎鼎有名的废物。”萧珏道,“那又如何呢?我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说什么混账话,旁人不知其中关窍就罢了,你自己怎么能妄自菲薄……”萧易折被他气的够呛,他不像萧珏那样到处跑,混账话学了一箩筐,眼下已经是能说出口最狠的话了,他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昏,憋在胸腔的一口淤血吐出去之后却不似先前那样难受了,他拧着眉,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但抬眼看见萧珏吊儿郎当的一张脸又将方才的思绪抛诸脑后,指着房门道,“出去!” 白丁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生怕怒火中烧的两人发现自己,自然也不敢提醒萧易折这里原本是八皇子本人的卧房,下一秒他惊愕的发现八皇子竟真的起身离开了,脚步重重踩在地上咚咚作响,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他走后,萧易折长叹了一口气,合眼靠在榻上平复呼吸,白丁瞧不见人了,才凑上前来,犹犹豫豫的说,“殿下,要不咱们还是走吧,那,那宁王他对您……” 熟料萧易折一脸倦意的摇摇头,自嘲般笑道,“他是拿捏准了我无处可去。”
第5章 另一边萧珏刚出来,脸上的怒意和戏谑统统收了回去,嘴角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忍笑的模样。写意端着汤药走过来,正瞧见他在这儿变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问了声,“爷?这就要走了?” 萧珏竟然心情不错,扬了扬头道,“走了,你在这边儿看顾好,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兰香说。”他说完又碰了碰瓷碗边缘,说:“放凉些再端给他。” 他脚步轻快,知道的是刚与人吵了一架,不知道的还当是春风得意,忍不住叫旁人都看得出了。写意噘着嘴琢磨半晌,还是摸不着头脑,眼看着人快走远了,她才如梦初醒般跺跺脚又追上去,跟在萧珏身后道:“爷,方才兰香姐姐说您要是空了就回书房一趟,她有些要紧东西要与您看呢!” “知道了!” - 萧珏也不晓得他刚回来还没过多少时辰呢,哪里就来了这么多要事等他处理,不过兰香不是那种狂三诈四的人,所以他稍微上了点心,等回了院子里,大抵就晓得了是怎么一回事。 洒扫的下人都叫兰香屏退了,今日晴光好,她事先请示过萧珏是否要将萧易折随身携来的一只旧梨木箱子收拾出来,当时萧珏没怎么在意随口应了,她见里面都是些典籍图册,没怎么好好保养过,霉迹斑斑的,就想着趁白日里拿出来晾晒一番,哪成想这一晒却晒出大事,兰香自己不敢拿主意,也不敢让其他人瞧见,只好寻了个由头叫写意将萧珏请来。 凉亭下的石桌椅上,平铺开的书本里面夹着厚厚一沓书信,尽管套在外面的壳子已经破烂不堪,这些脆薄的纸张仍旧完好,只不过有些看起来年岁久了泛着黄,边角时常被人摩挲的,隐隐有些褶皱毛糙。 若只是普通书信倒也还好,但兰香是打小就跟在萧珏身边伺候的,他的字迹怎会不认得?更何况那上头的言语个个都很亲昵,提笔首词每篇都是‘太子哥哥’。 那昨夜被他从宫中带回来的公子是何身份,此刻也不言而喻了。 “爷,您看这些,这……”兰香有些慌乱,要是个普通美人,那王爷收便收了,反正他们府上向来不在意外头口舌,可这人是前太子,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恐怕对萧珏多有不利,会召来许多灾祸。 萧珏捻起那些信纸,上头还沾着几滴抹不去的蜡泪呢,他眼中添了许多怀念,笑道:“我还当是什么……没事儿,等晾干了原样给他收起来就是了。他的身份我也没想瞒你们,这事儿皇姐是知道的,不用担忧,但往后切记不要在提起太子名号了,府中这位是萧濯,不是萧式皇族的萧,是宁王府的萧。” “那……恕奴婢多嘴一问,爷如今又是要对他以何相待呢?”兰香多少也听过从前萧珏与这位太子殿下的纠葛,当年王爷抛下皇子尊仪,一心远走他乡经年未归,听闻就是因为他,王爷是炽心一片了,可那位主子呢,要是他对王爷怀着恨意,王爷又该如何自处? 萧珏也不是全然没想过这些,当年的分别不算平和,甚至可以说他是负气出走也不为过,但人走得远了,心还遥遥的挂在宫墙里头,悬在东宫外的月牙儿上呢。 这些年他游历在外,每每寄信回来也总是有来无回,萧易折每一封都没有回,却把每一封都好好收着,以此陪伴自己渡过漫漫长夜。就凭这点,他憋在心里那口气也顺平了不少,眼见着难受煎熬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呢。 他明白兰香的忧虑,但这世间再多的事都可以随意,唯独他不可,“兰香姐姐,你知道我的性子,这么多年我就这一件执意要留的事物。他若是对我无意,等养好了一身伤病,我自然会放他离开。可他分明对我也有情,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听他连姐姐都喊出来了,兰香哪还有什么办法,只盼望今上今回放人一马,日后也莫要再追究了。 她收拾了手上的东西,见后头萧珏还眼巴巴望着她呢,只好微微叹了口气道:“爷瞧我做什么,女婢当然是希望您得偿所愿的。” 萧珏这幅性子,多半也是被身边这群人娇纵出来的,他展颜一笑,昳丽面容上满是得意。 - 等入了夜,他又摸到了萧易折的院子里去,因着事先交代过下人不必惊动,他来的也悄无声息的。只有出来倒水的白丁叫他吓了一跳,这位主子白日里可是将将发了好一通火呢,都将殿下气的吐血了,这会儿又过来,定是来找殿下的麻烦。 他惴惴不安,小步蹭到萧珏身边来,牙关打着颤说:“王爷,主子已经用过药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不如,不如还是明个儿再来吧?” 萧珏睨他一眼,一扬头,立刻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双臂,其中一个还不忘捂住他的嘴,两人将他腾空拎着几乎是用扔的扔出了院子。白丁坐在地上揉着自己屁股,暗暗为殿下可能会面临的遭遇叫苦不迭。 那个王府里的小丫鬟搁大老远过来,看见他这丑态,毫不遮掩的嗤笑一声,昂首阔步的越过他去,跟她们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平常就瞧他不上,白丁眼下对这宁王府上下可是怨愤极了,但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在花园里打转儿,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那边萧珏却是直接进了里屋,大夫开的药方里加了好几味安神助眠的药材,萧易折睡得熟了,他靠近也没醒。 “真是没有良心,就知道说些鬼话来气我。”他挽起袖子捡了条木盆边备着的布巾将萧易折额上那条半干的换了,“你倒是好睡,哼。” 他对着榻上睡着的人呲牙咧嘴半天,终于发觉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但就此偃旗息鼓又心有不甘,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眨眨眼,到门口去,右手放在耳边打了个响指,“写意菡萏,替我找几样东西过来。”
第6章 第二日一早,萧易折刚醒来就对上白丁哭的红痛痛一双眼,他骇了一跳,牵引着喉咙里痒得很,咳了许久才停下来。 “殿下……”白丁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却慷慨激昂,大抵他说完话下一秒就要去抗争,去就义,他要拿出毕生最大的胆量了,“殿下,我们都看错了人!那宁王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他竟对您动用私刑,简直是小人行径,待我去……” “你先等等。”萧易折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抬起手想要拨开颊边散落的发丝,余光瞥见自己手指,猛地一顿。 那边白丁见他看到那儿,登时眼里又蓄了泪,“殿下!他简直……!” “这不是刑具烙下的痕迹。”萧易折把被染成朱色的指尖放在鼻前嗅了嗅,他此刻脑袋嗡嗡作响,偏偏又无可奈何,“是凤仙花汁。” 还是这么爱胡闹,没个定性,长不大似的,但就是这样像被小动物不痛不痒的挠了一下般的作法,总是没由来让他觉得心软,活像是他叫人遭了委屈。 “啊?”白丁哭到一半卡了壳,豪言壮语做了虚谈,隐隐又生出些庆幸来,还好不用真的去找宁王拼命啊…… 萧易折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问道:“他人呢?” “写意那小丫头说王爷到不了山为大庸国运求签祈福去了,这几日都不再府里。”白丁道。 还为国运祈福呢,这么二十多年都没见他如此忧国忧民过,不必想也知道他是怕自己醒了要训斥他,早早的出门躲闲儿去了。 - 萧珏还真的去了不了山,说来也惨,原本这王都里的达官显贵都瞧他不上,从前的八皇子府就是个无人造访之境,哪成想现在他是今上唯一的亲弟弟,又被亲封宁王,一时间各路人马揣着各种心思都要来他跟前凑凑热闹。 萧珏烦啊。 他连出趟门都要翻墙躲着人,好在他身边的亲卫也与他一同回朝,只不过他心里装着事走的快,人隔了一日才到。两人里应外合的,好容易才叫他溜出来策马扬鞭,遥遥将那些候在门口的大人们甩在身后。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4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