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出手向来阔绰,掌柜也从他这儿领了赏,乐呵呵的应下了,直说等下次那书生再来送手稿便问问他的意思。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 第二日青琰果真如约而来。只不过这次萧珏也巴巴的守在那儿,总让他感觉到这屋子里的气氛令他感到不适,但他一向是很难用他们庸朝人的说法来形容这种感觉的,于是只好憋着,在旁人看来就是臭着一张脸。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银钱我也没短着你用的,吃的住的都给你安排的妥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说来我听听。” 眼下萧易折喝了一碗汤药已经睡下了,萧珏用食指戳戳他脸没反应,没忍住又捏了捏他耳垂,这人竟还是没醒,要不是那胸口规律的起伏,他都怕这抓瞎大夫给人医死了。 青琰看着他那不老实的爪子,愈发横眉冷对了,只扔给他俩字。 “聒噪。” 萧珏学蝉在他耳边吱哇作响。 青琰取了俩棉布团塞住耳朵,把萧易折那双腿露出来查看。萧珏也安静下来,现在那块儿的淤血已经排尽,露出原本苍白的肤色来,只不过上头除了放血的伤痕外还又添了许多蜿蜒狰狞的刀口,虽说用的药都是极好的,但要彻底消下去还是得慢慢等。 那些都是这段时间青琰为他接骨复位时落下的,往常萧易折怕他看着丑陋可怖总找借口把萧珏赶出去,现在他睡着了,就顾不上这许多。 “你别跟这儿哭丧似的摆着个脸,要哭上院里哭去。”青琰瞥他,那吸气抽气的声音从棉花团子缝里溜进他耳朵,听的牙根泛酸。 “哎你下手轻点,看着就疼,我们弯弯千金之躯,较贵得很呐!” “我下手轻了他更疼,到时候我就说是你让的。”青琰见那塞子也不管用,索性呛他两句。 萧珏扁扁嘴,抓着他哥哥垂在身边的手不说话了。 这才是真正的能安静下来开始最后一次复位。青琰眼睛一眨不眨的,眼睫上挂的汗珠滴进眼睛里也跟没感觉似的,周围的人也不敢近他身,生怕他与萧易折两人有什么差池。 写意端着水盆在外间屋候着,热水一直备着,只等里面招呼一声。但方才能听见王爷的声音还好,这会儿静悄悄的,叫人忍不住悬着一颗心。 “老天保佑。”她合了合眼,小声念着。 屋里青琰掌下用力,取出之前垫在他腿里面指甲大小的夹板,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对萧珏扬了扬头,“成了,待会儿把伤口清洗干净,等醒了之后就让他试着站,拖得越久越不利。” “好,多谢。”萧珏急急忙忙去看榻上的人,饶是在昏迷中,萧易折身上也是被汗水浸湿了,因为疼痛,眉心紧紧拧着。他牵着萧易折的左手放在唇边蹭了蹭,并不避着旁人,青琰四下看了看,见刚刚听见声儿进来的两个丫头都低眉敛目的立在门边,便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背着他那宝贝箱子跟着写意走了。 西夷那边的药方子比大庸这边要重,就算是青琰走之前点了解药性的香,萧易折这一觉也是睡到半夜才醒。他脑袋昏沉,身子也不像是自己的,等眼前模糊的一片光影散去了,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他才记起现在的境况。 这一梦属实光怪陆离,那些死去的人纠缠不休的找上来,与他隔着一道门生生的逼问他为什么还活着。听得最清楚的是母后的声音,女人尖锐的嗓音冲他叫喊,问他为何如此不要脸面,是不是要学那绫贵妃以色侍人,雌伏在自己亲弟弟的身下苟延残喘寻求庇护呢? 还有五皇弟那冷冷的语调,质问他为什么没安心的服了药死去,好让兄弟们在地下相聚?又说也对,上头还有个好弟弟心念着你呢,兄弟相合有悖天道,我看你能落得什么下场。 他是被吓醒的,却不是因为梦里听着的那些话,比之更甚的恶言恶语他听得多了,那都不算什么,他是在怕自己打从心底已经动摇,才会在梦中经历这一遭。 “醒了?”耳边响起萧珏的声音来他才从把心思从方才的梦境中拨开,萧珏之前一直都在,自己的腕还被握在他手心里呢,只不过那人自己都忘了这茬,他都醒了也没松开,看他双眼还带着点困倦的模样,想也知道是没睡醒。 萧珏没听见他回应,怕他还是不舒服,自顾自的抬高上身倾压过去,用额头抵着他贴了贴,片刻后分开一点,说,“还好没烧起来,给你擦身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热,没敢用药,只用帕子敷着了。” 他口中说了些什么,萧易折都听见了,却只是一知半解,看着懵懵懂懂的,因为此时此刻他眼里全是萧珏的那张脸,叫昏黄灯烛映照着,多了几分缱绻小意,难怪书中总说灯下看美人更多添几分韵味,更何况萧珏本就长得极好。 他这个模样才适合去以色侍人……定然是荣宠不衰的。 他没留神,不知道自己想着想着就把这话顺口说了出来,萧珏脸色当时就变了,他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可是覆水难收,萧易折现在是清醒了,却又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再昏一回。 “哥哥,你说的这话可要作数。”萧珏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你再仔细看看呢,是不是可好看了?”
第21章 萧易折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美貌到底有什么执念,但那手都已经放在上头了,就没忍住摸了两下。 像个登徒浪子,但是真的很好摸。 “好看。”萧易折掩着唇咳了一声,把手放下来,视线向下一划,就看到那双被敷上药膏的腿。 难看极了,想必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早就被对方看过了。 “你怎么不去自己屋里歇息?”他说完才想起来人家现在就是在自己屋里呢,又添补了一句,“旁的闲置屋子,这边全是药味儿。” “喔,不用管我,反正我白天也没什么事儿,青琰叫我注意着你这腿,别一不留神碰着伤处,明天你还有的忙呢,睡吧,我看着你。” 萧易折睡得时间可不短,这会儿刚醒来,硬是叫他再睡也实在是为难了,再看萧珏,尽管嘴硬说着不困,还是没控制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他叹了口气,拍拍外侧床榻的位置道:“上来睡吧,我左右已经醒了,自己能看顾好了。倒是你,平常也没见这么矜持,怎么今天这么老实了。” “我怕碰着你。”萧珏掂量了掂量,琢磨着还好他这张床够大够宽敞,于是美滋滋的爬到他哥哥床上去,心想他死皮赖脸的贴过来,和弯弯主动相邀还是有着巨大差别的。 但是既然有了第一遭第二遭,那就别怪他顺杆儿向上爬,往后他就得回自己房里睡觉了。 萧珏打着小算盘心里高兴得很,连带着睡着了脸上都还挂着个笑模样。第二日他起的也早,兴致勃勃的进宫去给萧荆递了折子,言说亲戚病中需要人照顾,这段时间就不来早朝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萧易折已经起身,他鼻子就有点痒,弯弯早晨睡眼惺忪的模样可真招人稀罕啊,将醒未醒的问他要去哪儿,声音都绵绵长长的,有几分格外的缱绻意味。 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萧易折还挺诧异的,他早上反应慢,现在可清明得很,萧珏说什么?亲戚身体抱恙,他在这世上的亲戚就剩下朝堂上那一个了,敢当面上折子咒皇上,他这胆子怕不是撑天的大。 如此想来萧荆的确是有些君王肚量在的,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把他掐死。 不过不过怎么说,萧荆准了他的折子,从今日开始,他就得以名正言顺的陪着萧易折重新学习站立行走了。 知道他不乐意让别人看见那幅丑态,萧珏特意屏退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自己动手搀着他进到后院儿里。 宁王府的后院好大一片地方,原先是些小院宅子,不过萧珏觉得拥挤又碍眼,他也不觉得后院里会添什么人,索性叫人平了,四周种着他隔三差五从外面带回来的花花草草,当中间立着棵遮天蔽日的芙蓉树,是他从宫里求着萧荆移来的,原先小小一棵在他母妃宫殿前栽着,想来这块儿水土好,竟长成了如此磅礴的模样。 萧珏就站在这棵芙蓉树下看着他。 萧易折不要他扶,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萧珏不要在这里,不要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但只有这一点萧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他的话。他不要扶就不扶,之前叫木匠打着玩儿的手杖刚好排上用场,他不想让自己看,那萧珏也可以背过身去。只是绝不会离开。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单单是借着支撑物站立都很困难,萧易折额上满上汗珠,那双腿除了给予他痛苦之外似乎毫无用处,疼痛甚至掩盖过双腿的存在感,叫他觉得身下空无一物,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越是沉默,萧珏就知道他越是难熬,身后不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是萧易折一次又一次的摔在地上,为了护着他的膝弯,萧珏给他做了一对绵软的护膝,为的就是怕这样的情况发生。但那东西的作用到底轻微,没多久他就听不到萧易折重新试着站起来的声音了,只有克制不住的急促喘息刺激着他。 “别看我!” 他终是按捺不住转身,才刚刚动了一下就被萧易折呵斥着怔在原地。眼前这人跌落在地上,衣裳都染了尘,死死咬着唇不愿意出声。 “弯弯,这样不行,得有个人帮你,你不愿意让他们来,让我来好吗?”萧珏试探着问。 萧易折抬起眼来看他,目光凶凶的,似乎是想吓退他,“不要,你走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是……” “你走!” “不行!”萧珏板起脸来,萧易折鲜少见他这般模样,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出声。 “你别看我……”过了一会儿,萧易折才又开口,这次情绪平复了很多,声音也不大,带着点恳求,“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我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干净清雅的太子哥哥了,你会失望吧。” “我不会。”萧珏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牵过一缕萧易折肩头滑落发丝吻了吻,“云间清月也好,跌落凡尘也好,你都是我最爱的弯弯。” “这次别赶我走了好吗?”他说。 上一次他说别赶我走,萧易折把他推得很远,倘若再有一次机会,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样绝情了。 终于,萧易折抬手按上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肩,头也抵在他身上,低声叹道,“我只是害怕你会觉得我是这样不堪。” “好,我不看。”说着,萧珏抬手把他束发的发带抽下来交叠了两层系在自己眼前,“都没关系的,你永远是我梦中人。” - 到了晌午十分,写意从后厨过来询问两位主子是否要布菜。一般这种时候她都要提前来院子里看看,要是只有萧易折一个人,那这餐饭就得以药膳为主,辅着米粥养胃,倘若萧珏也在,那一片青白菜色中就得添几抹荤腥,要不然这位爷是要闹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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