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和他们打起来,拦都拦不住,我只好和你一起动手。纸船没放成,灰头土脸回家,惹得大人一阵好笑。” 孟渔静静地听傅至景说起过往,他本不该有所触动,可这些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像是烙在了他的骨子里,每一幕都那么的清晰。 但在那些美好的日子里,傅至景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的呢? 是诚心相待,又或者假戏真做,还是从头到尾把他当作一个笑话? 他不想再听了,傅至景却仍在缅怀,“托你的福,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人打架……” 够了! 孟渔突然夺过傅至景手中的纸船,狠狠地往湖面丢。 傅至景一怔,他越发痛快地抓起地面的船只和蜡烛一股脑地全丢进了湖里,噗通几声,蜡烛倏地灭了,船只也歪七倒八地在水面漂泊。 他还嫌不够,气恨道:“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忘记了,你还提来做什么?” 傅至景任他发泄完毕,缓缓地站起身,执着地将孟渔往怀里抱。 孟渔挣扎得厉害,带着哭腔,“你带我来放纸船,难道猜不出我心中所愿吗,既然无法实现,就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来惹人伤怀!” 无论他如何抵抗,傅至景都不肯松手,孟渔闹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他们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如愿,而傅至景显然是绝不可能让步的那一个,他握住孟渔发抖的双手,叹息,“对不住,我是怕你闷坏了,才想些法子逗你开心。” 孟渔红着眼道:“我要回去了。” 傅至景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沉吟,“再等等……” 余光瞥见狼藉的湖面,心中不由得一阵涩然,如今连追忆年少都无法撼动孟渔远离的铁心绝意,他的万般手段变得分文不值,孟渔当真是不在乎他了吗? 福广听见二人的争执,频频探头,半刻钟后才见新帝和少君一前一后现身,两人脸上都有些惘然,但须臾间,新帝便恢复如常神态,隔着两步的距离跟着失魂落魄的少君。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时不时亲密无间地交叠在一起。 好好的一个中秋团圆夜就这么不欢而散,福广不禁叹道,真是一对痴情的怨侣。 九月,秋高气爽,孟渔第五回成功地甩开了宫人,禁军四下寻找,竟是半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人影。 外头乱糟糟地到处在找人,孟渔则躲在太妃的寝宫里教嘉彦玩儿叶子牌。 他如今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傅至景把他困在宫里,既是反抗不过,便故意时不时搅乱一下宫里的安宁,长久下去,政事繁忙的傅至景要分心处理他的事,定也会厌弃他的胡作非为,说不定哪天就中了他的下怀把他赶出宫去,又或者,像所有帝王那样将不服管教的他处死。 孟渔还是怕死,没有人不怕,死过一回的人尤其,但这世间总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你输了。” 孟渔把最后一张牌露出来,看着连输好几局气急败坏的蒋嘉彦,拍拍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蒋嘉彦一把抓住他,用还有些稚气的声音霸道地说:“你不准走,继续陪我玩儿,你要什么本殿下都答应你。” 宫中没有和蒋嘉彦年岁相似的同龄人,他是主子,内监宫女对他毕恭毕敬,老太妃也对他有求必应。 他见不到蒋文峥,傅至景把他接到宫里抚养是为了牵制他的父亲,随手一放更不会搭理他,蒋嘉彦横行霸道惯了,只有孟渔敢对他大呼小喝,还敢没规矩地捏着他的鼻子说:“我小时候抱过你。” 前些时日,他见过父亲,父亲和他说少君是这世间少有的真性情,叫他多与少君走动,讨少君欢心,为日后做打算——日后,蒋嘉彦不大明白父亲的深意,但他想,他是喜欢和孟渔待在一块儿的。 见孟渔还是要走,蒋嘉彦三两下挡住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胸抬头道:“你再陪我玩一个时辰,我就带你出宫。” 十分得意,仿若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这深宫的囚鸟之一。 孟渔不忍心挫他的意气,但这话要是传到傅至景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得掀起什么样的风浪,他捂住嘉彦的嘴,义正言辞道:“这话以后不要再说。” 蒋嘉彦似乎确实被宠坏了,不知自己的处境,不快道:“你不信我,那你等着瞧,我一定带你出去。” 孟渔一笑置之,不再理会被看轻而气鼓鼓的嘉彦,慢条斯理地出了殿门,没一会儿就见到找他的宫人,被拥簇着回太和殿。 他抬手摸了摸方寸的天,有些羡慕尚在童真岁月的嘉彦,但等小小的嘉彦碰了壁就该知道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本文进度四分之三,傅至景不可能让位,也不会有宫变的情节(D:
第70章 今日傅至景难得清闲,午后就到了太和殿。 孟渔正在午睡,他没让人打扰,蹑手蹑脚地上了榻,靠在榻沿看书,看着看着,目光就黏在了靠里的孟渔脸上。 睡着的孟渔不会对他张牙舞爪,那么安宁恬静。 傅至景有心靠近,又唯恐将孟渔吵醒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馨。 他肩上的伤已经大好,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孟渔亲手赋予他的,既痛又深刻。 孟渔是最心地善良的人,那时对他该有多么的失望,又是怀揣着怎样深沉的绝望才会挥刀见血? 傅至景放下书卷,拿手背轻轻地蹭了蹭孟渔的脸,岂知熟睡的孟渔竟往他掌心蹭了蹭,仿佛还是从前依赖他的模样。 他弯了弯唇角,不由得俯身亲吻孟渔的额间,动作轻盈,孟渔却还是有所察觉,迷糊地睁开眼。 放大的五官映入眼帘,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睡得昏沉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过往多年相处养成的习惯不是他想摒弃就能摈弃的,有许多个数不清的时刻,他就这样和傅至景腻在榻上,手缠着手,腿缠着腿,怎样都嫌不够的亲昵。 两人都有些感怀的目光在微凉的空气里交汇,孟渔不自觉地抓了下床褥,摸到寝被上绣着的一朵金莲,等傅至景俯下身要亲他的唇时猛地清醒过来,伸手推开了对方。 孟渔三两下爬到最里处去,羞恼地瞪着靠回床沿的傅至景,“你怎么上来了?” 他不愿意和傅至景共枕而眠,提过要搬出太和殿,傅至景不同意,向他承诺只睡窗边的卧榻,绝不越界。 孟渔勉强信他,可这才多少天,傅至景就言而无信了。 面对他的质问,傅至景显得倒很坦荡,拿过盖在床沿的书册道:“一时忘了,你不要见怪。” 整座皇城都是傅至景的,他想去哪儿有谁能阻止得了,无非是看他愿不愿意信守承诺罢了。 孟渔始终觉着傅至景总有一天会发作,想来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难不成真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帝王的耐心吗? 眼见傅至景下了榻,他见好就收,裹着被子彻底睡不着了。 两人难得平和地共处,片刻,傅至景道:“华东的水坝已然建成,蒋文凌不日回京。” 这是朝堂的事,本不必对孟渔说,但听见故人之名,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抿着唇没说话。 傅至景细细地端详他的神情,突然提起旧事,“当年蒋文凌落魄之际,你前去看过他。” 孟渔藏在被子里的两只手紧张地交握着,小声说:“我那时叫他一声五哥,去看他有什么不可以?”他抬起头来直视傅至景,“难道你忘记了,若不是你让我假冒皇子,我哪里会与这些皇亲国戚有交情?” 傅至景默了一瞬,“我不是在盘问你,你不必如此紧张。” 孟渔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可傅至景是何等的敏锐,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他跟前提些无关紧要的事? 蒋文凌既要回京,隐姓埋名的诺布势必也会跟着回来。 满朝都知道当年的蒙古质子病死在行军的途中,可若是被人发现诺布还活着,刘翊阳就是失职欺君的大罪。 前尘往事竟给多年后埋了个祸根,孟渔心中纷乱不已,拿被子蒙头将自己盖住。 纵然孟渔有意隐藏,傅至景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 华东的水坝早已在年初完工,按理来说蒋文凌应当亲自回京复命,却迟迟不启程,那会儿傅至景心有疑窦,但因刚登基不久,忙着稳定朝纲,就将这事搁置一旁,直到前几日才记起这茬。 他在孟渔面前提起蒋文凌,本来是存了些闲话家常的心思,却不料孟渔变了面色,这就不禁耐人寻味了。 孟渔有事瞒着他,且瞒了很多年,甚至在他们还未决裂之前就已经将他拒之门外。 万绪千端涌上心头,孟渔那句“你以为我就对你深信不疑吗?你错了,就算没有今时今日,你我也必不会太长久”时隔多年再次让傅至景百感交集。 他一声叹惋,忍下想要诘问的冲动,放下书卷走到榻旁,掀开了被子,孟渔头发乱糟糟披在肩头,警惕地望着他。 傅至景伸出手,孟渔偏过脸躲了一下,掌心便落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但我也不瞒着你,我想查的定会查到。” 孟渔倔强地抿着唇,不吭声,等了会儿,外头的福广来报蒋文峥求见。 傅至景听见这个名字,极为短促地蹙了下眉,见孟渔不肯与他说话,这才离开太和殿。 此时已近日暮,门开门闭,傍晚的秋阳黄澄澄地扫进来,将大殿照得金灿灿,傅至景也被光给吞噬。 孟渔知道诺布一事想必是瞒不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全盘托出,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在经历了这样多后,他已经很难对傅至景开诚相见。 度过了忐忑的几日,蒋文凌回京的消息如期传进了孟渔的耳朵里。 蒋文凌在外将近六年,就连先帝驾崩都不曾露面,此番回京,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谁人不知当年的靖轩亲王蒋文凌在弱冠之年就击退蒙古,是朝中唯一有军功在身的皇子,原也得朝中众臣支持,岂知后来竟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一个质子成了个残废,往后多年虽说是兴修水利,但与被放逐并无大区别。 早朝时这几年新进的官员皆在偷偷打量昔日的皇五子,只见他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一双凤眸面对各色的目光却十分镇静。 他与蒋文峥多年不见,皆已是人臣,局面已定,两个曾经水火不容的人竟也头一回心平气和地并肩走出大殿。 “二哥,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未曾想谁都没赢。”蒋文凌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一笑,“你说,这算不算天意弄人?” 蒋文峥沉吟,“既然回来了,往后齐心为大衡效力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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