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答了一句:“我……” 老幕僚心知林音勉强,感慨道:“若是侍书还在,我看这事能办得十拿十稳。他真是一等一出挑人物,心思深沉,行事老辣。偶有事务,老爷竟然亦不及他,还要仰仗他出面周旋。这棋呢,原本是知事棋面好,最差仕途全毁,咱们家呢,却是少爷的命危在旦夕。因此,此番与知事会面,定要结下金石之盟,万不能一拍两散。” 林音区区弱质少年,不谙世事,心里哪里有底,这竟是要一夜学来张仪连横、苏秦合纵的本事!但事已至此,前边悬崖峭壁,哪还有什么退路? 只能心里一横,哪怕遍地荆棘,龙潭虎穴,那也得闯一闯! 老幕僚倒尽壶里最后一滴茶水,道:“音少爷若是敢去试试,小人这就来教音少爷如何说话,怎样应对。” 林音咬了咬嘴唇,答道:“好。”
第54章 冯总管自从拿捏了侍书,打也狠狠打过几次,侍书仍然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冯总管一时没了办法,只能留下侍书,从长计议。因他想着,人在这里,钱总跑不掉,一天两天不肯招,难道还熬得住一年两年吗?命没了,留着钱干什么,时间久了,侍书总会打熬不住,露出马脚。冯总管胡乱打发侍书去马厩喂了几天马,侄子冯巳朝冯总管讨要侍书,说缺个人手做事。冯总管自然允了,让冯巳将侍书带下去。 侍书哪里瞧不出冯巳对他不怀好意?他才进了冯巳屋子,便被冯巳从背后抱了个满怀,幸亏他挣开了。侍书白天做些烧水打扫之类的粗使杂活,晚上则做些记账之类的笔墨。冯巳眼馋侍书,却得不了手。侍书虽然被指下来,但他毕竟曾是老爷房中人。冯巳吩咐他做事、打他骂他都使得,若要强行动他,传扬出去不成体统。侍书明白冯巳有此顾忌,因此总是拣着旁人在时才与冯巳见面。再加上,侍书与冯巳年岁相当,真要动手,侍书挣扎得激烈,并不明显落下风,冯巳不好下手。 侍书去柴房抱柴出来,他一进柴房,便瞧见里面有个不认识的人,心里一惊,急急要出来。后边冯巳跟上来,已经把柴房门关了。原来冯巳见自己奈何不了侍书,便从外边叫了个市井无赖的狐朋狗友,一齐来享用。柴房地处偏僻,侍书单独与冯巳厮打,倒还能挣扎。这以一对二,哪里还有活路? 冯巳怕侍书出声,拿布条塞了他的嘴。 泼皮朋友按着侍书,道:“我还以为你真有甚么好物与我分享?这个看起来很是寻常。” 冯巳掀开侍书的袍子,斥道:“你懂什么,这是原本只有老爷才动得的人。” 赵府上下都说侍书狐狸精转世,身上有些什么绝妙之术勾着老爷。老爷宠了二十年仍恩爱不减,动侍书动得多,也动得狠,旁的胭脂水粉,要么看都不看一眼,要么宠几天,新鲜劲头一过,恩宠也散了。 冯巳得了手,又让泼皮朋友快活快活。泼皮朋友从侍书身上起来,道:“我看他除了身下紧些,还不如我在窑子里做的一个相公,比他生得白,年纪又轻。” 冯巳唾了一口,他仔细去瞧侍书,也觉得大不如以前。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当初侍书风姿卓越,那是靠锦衣玉食养着。如今面黄肌瘦,粗布衣衫,哪还有什么颜色可言? 冯巳既然得了这一次手,一回生,二回熟,胆子大起来,觑着各种空要污侍书。侍书实在受不了这番折辱,狠心吃了一把巴豆,弄得身上秽臭难当。冯巳不敢近身,倒落了侍书一时清静。 先前冯巳在一间勾栏院里鬼混,欠了四贯铜钱,一年多还未还上。老鸨叫了人,三番五次打上门来。冯巳有些招架不住,这日喝酒回来看着侍书,不禁动了心思,要把侍书送去抵债。他原先从冯总管那里讨侍书过来,为的是馋侍书的身子馋得紧,如今动也动过几次,无甚趣味,不如打发侍书另作他用。 老鸨听冯巳说原是大户府上的小官儿,被主母赶出来,以为是个年轻美貌的,心里十分欢喜,爽快允了拿侍书抵债一事。谁知上门来领人,瞧见侍书竟然年纪甚大、形容憔悴,老鸨上了个大当,哪里肯依,与冯巳争夺起来。 冯巳泼皮无赖,定说已与老鸨说定了,抵充债务,又道,若真是年轻美貌的,又岂止只值四贯银子。 老鸨跟冯巳厮打一场,冯巳又补了两贯铜钱,再问时便两手一摊,一分也无了。 老鸨无法,只好把侍书带回芍药居。她被冯巳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这真是越想越气,一肚子火。侍书这年纪模样,拿出去待客,岂不是客人要倒朝老鸨要钱?老鸨问侍书会些什么,侍书答曰会劈柴喂马,浣衣烧饭也做得,喝酒弹琴也略做得。老鸨听了,便先打发侍书去打扫茅房。 侍书去了后院茅房,这茅房怕是有十天半个月未曾打扫,里头臭气冲天,苍蝇乱飞。侍书略看了看,竟不知如何下手。等他取了笤帚进去,一扇柴门虚掩着,里面似有呻吟声。 更交到三漏,芍药居各处都要打烊关门。老鸨拨着算盘珠子,正在油灯下核对账目。 一个龟奴进来,道:“妈妈,小昭他肯接客了。” 老鸨头也不抬,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必是受不了嗟磨,熬不住今晚了。” “旁的小昭他都应允了,”龟奴道,“但他就一条,要那个侍书供他使唤。” 原来这位小昭是芍药居的清倌,已经做出来些名气。老鸨见小昭长大了,要小昭破身接客。小昭不肯,被老鸨龟奴花样施尽,各种打骂。先前又有位公子许愿捞小昭,哪知一走了无音信。 小昭竟是个烈性子,被老鸨龟奴百般折磨,仍是宁死不屈。老鸨大怒,将小昭扔在茅房里拿铁链锁着。小昭本是一心寻死,哪知道奄奄一息之际,被侍书劝了几句,竟然点头肯了。 小昭开门待客,真个车如流水马如游龙,流水席从初一排到十五,又从十五排到初一。过了三两月,竟然累病了,起不得身。老鸨倒是想逼着小昭继续伺候客人,但客人可不要一个满脸病容、气若游丝的小昭。大夫过来瞧,开了方子,说是劳累过度,必须休息。 老鸨发了愁,因小昭身价正炒得火热,各处都是恩客兴致冲冲、慕名而来。老鸨这定金银子早早收了,塞入荷包,客人却见不到小昭,都在闹事。 侍书熬了汤药,先伺候小昭服了汤药睡下。老鸨叫侍书过来,闲谈了几句小昭的病情,侍书便道: “按大夫说法,小昭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恢复不了精神。” 老鸨唉了一声,心里不快,又无可奈何。 侍书道:“我看小昭客人太多,白天夜里都不得歇息,须减几个,让他得些空。” 老鸨嚷道:“那如何能减的?他如今是这里一棵摇钱树。” 侍书劝道:“你不减他的客人,小昭病了,仍是待不了客,算下来还是一个亏,是也不是?依我见,小昭客人里头,方公子是安抚司同知的小儿子,金公子是本州镇抚的堂兄。两位客人万般得罪不起的,也使得起大钱。但凡这两位公子有请,小昭必去。刘公子的姐姐是招讨司长官的爱妾,手里略有几个钱,数目不多,可往后稍稍,只是不能过分得罪。钱观察这老匹夫找小昭只是冲着小昭的名气,不妨吊他一吊。他是个给脸不要脸的性子,千万教小昭不必过分殷勤,越冷落他,他反倒越使得钱来纠缠着。那个姓马的是个泼皮无赖,钱也不肯使。但他家里是司狱小吏,我看老鸨你也不敢得罪。我十分怕小昭招架不住,被他弄伤。我看他若下次再来,不如叫娇娇、俏俏两位风月老手去哄一哄,哄上道了,他未必恋着小昭。” 侍书顿了一顿,又道。 “还有个陈生是茶商儿子,在武阳进了货回来,手上使不出大钱,我看还可以将他往后稍上一稍。” 老鸨听了,连连点头,又道:“先前与小昭相好的罗公子,竟然筹到银钱回来了,说要赎出小昭。” 侍书嗐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当初答应他的价钱,哪能买到如今的小昭?也不看看现在小昭的风头?我自然会劝住小昭,教他消消心中痴气。至于罗公子,他既然拿了钱来了,就让他再在这红绡地里消磨干净。” 侍书仍然回去照料小昭,他以小昭的名义写了一封信,教小昭抄一遍送去给方公子,好让方公子留些念想,待小昭病好仍然过来使钱。小昭看了,此信用词粗浅,但读起来情意很是缠绵。倒是侍书的字,委实写得颜筋柳骨,一看便是苦练了多年,有些功底。 小昭起来写了信,又喝药躺下。他一时未睡着,转脸过来说:“侍书,我觉得你不是平常人,妈妈也这么说。” 侍书来这芍药居不过月余,却仿佛已是在这地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龟公。 侍书笑道:“我自幼被充进教乐坊,是教乐坊出来的,身世连你也不如,自然不平常。” 小昭快言快语:“可你琴艺甚是稀松。” 侍书笑出声:“我在教乐坊是最末等,教你见笑了。” 小昭又追问:“你是什么人?” 侍书停了停,却道:“未亡人。” 陈生弱冠年纪,系淮南茶商儿子。他从武阳进了货,坐船勾留此地。小昭风头正盛,他便一心想做红人小昭,排了竟有月余,总算排到小昭肯来应一次他的局。小昭接了他的局票,姗姗来迟,略陪了陪,喝了一杯酒,便起身走了。但就是这一局,已经惹得酒桌上许多人艳羡,都说你如何请得来小昭?虽然等了一个多月,钱也花了,手也没摸到,仍然把个陈生弄得心里高兴,面上有光。因此,他仍然常来小昭这里,使钱找老鸨排小昭的局。 这天老鸨允了陈生的排期,让他来芍药居见小昭。陈生满心欢喜,见了小昭。两人坐着说了不过一刻钟的话,那小昭又被局票叫走了。陈生十分不快,老鸨安慰说小昭应个局去去就来,让陈生安心等待。陈生枯坐了两个钟,没等到小昭回转,气得眼里冒火。再去问老鸨,无非是再等等,或是另择个好日子。 陈生等到天黑,走又走不了,只能在芍药居住下。一个人进来,先送了一碗莲子羹给陈生吃了,又抱了被褥过来铺起床铺。陈生见这人是小昭身边的伴当,在小昭身边照料,平日送小昭应局,有时替小昭喝酒搓麻将。陈生拉住了这人,劈头盖脑便问小昭怎么回事。 这人拣紧要地说了两句,说小昭确实在局上回不来,又讲了许多对不住客人的好话。这老鸨倒也并非故意怠慢陈生,钱收了,日子安排了,但小昭临时被贵客叫去应局,留在贵客屋里,哪里又能再叫回来? 陈生又气又恼,闷闷不乐,但小昭是炙手可热的红人,实在无可奈何。陈生闷气躺下,但这人坐在床边,迟迟未走,却道:“公子夜里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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