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樽拿起勺,舀了一块冬瓜喂入口中,陆景渊坐在对面,神色认真。 冬瓜外部口感绵软可口,又吸收了肉汤的浓香,而内部则是恰到好处的清爽脆甜。 谢樽眼中绽开惊艳,抬头看着陆景渊欣喜道:“好吃!” 看着谢樽动作飞快地喝完一碗,又窜去再添了一碗,陆景渊觉得自己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收拢人心,维持一段脆弱易碎的关系。 现在却只是看到谢樽开心,他便心生欢喜了。 那些无用的知识,也变得有了些许意义。 …… 两人在小院未呆上几日,谢樽便为小院落上了大大的铜锁,买了两匹马,带着陆景渊踩着未化尽的冰雪也踏上了旅途。 春至冰雪融化,江水上涨,逐渐漫上了河滩,沿江的土路两旁开上了些黄色的小花,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远方。 两人一路往西南边走,路过衡阳,不日便能到达郴州。 郴州好山好水,山河环绕,虽说偏僻了些,却也是个宜人的好地方,谢樽从衡阳南行的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郴州的奇闻轶事,进了郴州城,两人找了间热闹的客栈把行李放下后,往刚才路过的一家酒楼去了。 酒楼临江,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江水缓缓流动,江上偶有小舟飘过,在江上带起长长的波纹,映着阳光,如同碎落的珠玉。 繁华之地外的茶楼酒肆装饰并不精巧,通常显得古旧简单,一派饱经风霜的江湖之态,也并无多少好酒好菜可供选择。 谢樽叫了简单的饭菜,一碟卤花生放在正中,香气四溢。 陆景渊夹起一颗细细咀嚼,花生皮微涩的特殊香味充盈口中。 刚从长安离开时,陆景渊并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过去十几年,端入东宫承德殿的食脍皆是极尽精细,从不会有一顿见不到荤腥。 后来他才知道,偌大虞朝,有许多人一年到头尝不到半点荤腥。 “我也是第一次来郴州,之前听闻这里的温泉不错,还有人会将食物放到温泉里烹制,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瞧瞧。”谢樽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江上缓缓飘着的几叶小舟。 “好。”陆景渊也有印象,东宫中放有不少地方志,他闲暇时读过不少。 这边谢樽和陆景渊偶有交谈,安静平淡,相比之下,酒楼另一边便嘈杂了不少。 那边有人大口饮酒说着前些天城西发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也逐渐吸引了谢樽的注意力。 “城西那几个孩子还没找到?”有人问道。 “是呀,都三天了,指不定被水冲到哪去了,我估摸着怕是尸体都难找。” “听说刘家两个小子都不见了,他家也是命苦哟!这样岂不是断了香火?” “就是,哎!” “邪乎,我可得看好我家那几个兔崽子,让他们少出去瞎溜达……” 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谢樽听了半天才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说是城西几家认识的孩子约着去山间玩,出了意外,那几个孩子都不见了,报官后组织了不少人去寻,却只在一片凌乱的溪岸找到了两样孩子身上的小玩意儿。 最终官府定案,这事是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林间湿滑,溪水湍急,溪岸垮塌,孩子们不慎滑进了溪。 众人唏嘘几句这事也就过了,又聊起了些别的事情。 这件事谢樽并未如何上心,听过了便也过了,类似的意外传闻在市井间数不胜数,行走在外,类似的事情能听到一箩筐。 倒是陆景渊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深思背后是否有什么隐情,要知道在长安,几乎没有意外发生,万事皆是人为。 太阳很快西斜,落日熔金,郴州城被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谢樽和陆景渊出了酒楼,买了渔具在江边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下,虽然这个时节鱼虾还不算肥美,鱼也不太好钓,但谢樽很喜欢坐在江边吹着风钓鱼的感觉。 陆景渊是第一次钓鱼,并不熟练。 江上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浪花声,一个多时辰过去,星河渐渐铺满天幕,远处的山影变成漆黑一团,谢樽的鱼篓里依旧空无一物,反倒是陆景渊那里有了两尾小鱼。 鱼钩轻轻摇晃,把江面上的星星搅碎,变成一圈圈晃眼的光圈。 “……”谢樽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微微晃动的鱼篓。 可能他与鱼有些他不知道的恩怨吧。 眼见着陆景渊那边钓竿又晃动了几下,有不甚清晰的鱼影在水下起伏,谢樽心头麻麻痒痒的一阵酸。 他心思一转,嘴角扬起一抹笑,然后猛然向前一动,使劲嘿了一声。 水中的几尾鱼受了惊吓,翻腾起一阵水花,迅速逃窜走了。 “……”陆景渊一脸无奈地缓缓转头,谢樽已然坐得端正,见陆景渊看过来便无辜地眨了眨眼,好像刚才那事不是他干的。 幼稚,陆景渊在心下叹了一句。 忽然,身后的树林里一阵凌乱的响动打破了江岸的宁静,江中潜游的鱼儿被惊得四散而逃。 谢樽眼神一凛,抓住陆景渊的手臂,两人一起躲在了大树后面。 谢樽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陆景渊不要出声,然后微微探头,查看山林中的情况。 不远处,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正背对着他们躲在一片灌木丛后,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凌乱的衣服上沾着许多污泥。 过了一会,那孩子渐渐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转身跌坐在地上,抬头正好对上打量着他的谢樽,他瞳孔一缩,全身又骤然紧绷起来,谢樽看见他握紧了手上一把沾满泥土的短刀,那刀打磨得不甚光滑,刀锋还有几个豁口。 不远处鱼篓里的鱼突然跳动了两下,吸引住了小孩的目光。 那小孩看了看岸边的钓竿和鱼篓,又打量了一下谢樽,随后把沾满泥土的手在草地上蹭了两下,爬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樽皱了皱眉。 “也许和白天听到的那些失踪的孩子有关。”陆景渊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这闲事撞到了他和谢怀清面前,谢怀清必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嗯,我们去看看,你跟紧我。” 果然,陆景渊在心底轻叹一声。 谢樽抓起一旁掩在草丛中的飞泉剑,把钓具留在了原地,带着陆景渊悄悄跟了上去。 深林之中,阿七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梭着,不远处隐隐有火光闪动,逐渐向他附近围了过来。 而跟在他身后的谢樽和陆景渊上了树,两人借着枝干的遮蔽暗中观察,只见约有六七个人正往那小孩那里靠近,他们穿着普通,只是面容凶悍,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普通人的区别。 “在那里!” “快!抓住他!” 脚步声迅速喧哗起来,阿七年纪尚小,不过片刻就被围在了中间,握短剑的姿势有些生疏怪异。 谢樽看了看,发现他手中的短剑和那群人手中的武器应该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哟,你小子跑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说话的人一身肌肉,身材挺高大,看上去十分壮硕。 “老大,我们还是赶紧把这小屁孩绑了回去吧,这天都黑透了,再晚大当家……”有人凑到他面前悄声道,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动手!”那人一脸不耐,挥了挥手。 阿七双手握着短剑指着他们,眼神凶狠,他四周的退路都已经被堵死,退无可退。 “嘿嘿嘿,小子,这回可不会让你再跑了。” 几人无视了阿七手中的短剑,拿着麻绳逐步靠近。 在他们离阿七四五步远时,只觉眼前蓦地一花,随后便被一股气劲震飞出去,随之而来几道剑光把他们手中的刀剑劈成几节,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碎裂的刀剑落在地上,几人一脸惊骇地看着前方。 “这,老……老大,追不追?” “追个屁啊!人都没看清,谁知道是人是鬼,赶快回去把那几个小孩送走!少一个就先少一个吧,过些天再补上,走走走!” 谢樽拎着人躲在树上,等到人走空了才带着人跃下树,回头打算把陆景渊也捎下来时,却看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 谢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好了,安全了。”谢樽打开水囊递给了阿七。 “谢谢……”阿七接过水囊,低声道。
第24章 许是太过紧张又奔跑许久, 阿七灌下了半袋水才缓过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山匪人盯上?”谢樽见阿七放松了些,便直入正题了。 “阿七。”阿七回道,想了想又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抓了很多孩子, 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据阿七所说,小孩失踪是从一个多月以前开始,郴州城不算小, 周围又有不少村落, 当时一两个孩子失踪并没有带起多大水花。 直到几天前城西一次不见了五个, 小孩失踪这事才在城中有了些人注意,但很快就流出了是被暴涨的溪水冲走的风声,挡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城西失踪的那些人是我的邻居,我认识他们。”阿七神色冷静, 但仍然握着刀有些发白的手,仍然暴露了他的紧张。 “四天前, 他们几个约了我和阿木去城西的山里玩, 但我娘那天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没答应, 阿木就也拒绝了,留下来陪我和娘亲。” “但等到未时, 我娘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阿木就拖着我上了山。” “等我们到了约定的地方时,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到处找了, 也到过这些天城里传的那片溪岸,那里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被冲垮。” “他们在所为的溪岸垮塌之前就失踪了。” “然后呢?”谢樽问道。 “然后……我们当时就觉得刘二他们应该是出事了,但没人信我们两个小孩子,郴州一直都很平静,几乎没出过这种事。” “不过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到处打听,虽然没什么收获就是了……”说到这里,阿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不安地拽了拽衣角。 “直到今天早上,我和阿木在去集市的路上被刚才那群人绑走了,他们把我们绑在一个小房子里,刘二他们也都在,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三四天了。” 谢樽摩挲着手中的飞泉剑剑鞘,听着阿七叙述。 那些人看上去应该是山匪,但虞朝平静了好些年,郴州又是个岁月静好的地方,一直以来也没听过这里有什么山匪。 按阿七所说,以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小孩失踪的一样也是近月才发生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什么匪徒会在短短一月内便成型?还不做别的烧杀抢掠之事,只盯着孩子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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